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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丹林河畔 ...


  •   即使未到十二月,丹林街的商店已开始张灯结彩,浓厚的圣诞氛围在大街小巷弥漫。

      “好漂亮哦……”

      俞一诗背着书包,紧盯橱窗里的飘雪水晶球,心动不已地自言自语。

      货架上一只只玻璃球晶莹剔透,里面装饰着各式景观,有森林雪屋、极光灯塔、星空雪山……无论哪种都精致无比,恍若装下了一片小小的梦幻世界。

      “好想要,可是为什么要卖这么贵啊?”

      瞥见角落的价格标签,俞一诗深深叹口气,认命地放弃了。然而刚转身想要离开,心中欲望又致使她骤然驻足。

      ——要不,还是先进去看看?

      万一里面有她买得起的呢?

      抱着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俞一诗咽了咽口水,装着胆子推开了商店的木门。

      *

      深秋时节,整座远海市早已被覆盖上绚烂的色泽。

      蔡姨载着樊望宇行驶在丹林大街马路,两人正于赶往中提琴课的途中。

      道路两旁,一边是繁华的商业街,一边是整片黄了叶的银杏树,丹林河道水波涟涟,无论看向那一面,都是极致的美景。

      樊望宇坐在车内,寂然看了一路的银杏街景,冷不丁开口说道:“蔡姨,麻烦停下车。”

      “少爷?”蔡姨诧异地回头,眼看樊望宇拎起琴盒径直开门下了车,“您要去哪里?”

      “去散散步,别跟过来。”

      樊望宇说完,孤身走入了秋色之中。

      *

      “Jingle bells,jingle bells……”

      银杏树下,俞一诗轻哼小曲,在小道上愉悦地骑行。

      偶然间,她远远发现蔡姨河边傻站着,手里好像还抱个琴盒,便立马停车喊道:“蔡姨!你怎么自己一人在这里?”

      “一诗小姐……”蔡姨怔然片刻,下一秒便想到了什么,肃色转身正视俞一诗,把琴盒交到她手上,“不好意思,可以麻烦您帮个忙吗?”

      即使没搞清楚状况,俞一诗也收下琴盒欣然应允:“好,您说!”

      “您可否帮我把琴交给望宇少爷,然后好好劝一劝他?”蔡姨有些难过地垂下双眼,“少爷他因为音乐比赛失利,心情不是很好。本来我们现在是要去上中提琴课的,但少爷中途突然下车,说要沿河边散步,还不准我跟着,把琴丢在椅子上就走了。”

      俞一诗愕然:“樊少比赛输了?”

      蔡姨深深叹气:“少爷平时很爱护这把琴的,今天却做出这样的举动,这让我很担心,虽然很想跟过去,但又害怕会刺激他做出更极端的事来……”

      “我知道了。”不等蔡姨说完,俞一诗已然明白一切,她郑重一点头,抬起的双眼目光坚定,“交给我吧!”

      秋风潇潇,银杏树叶亦如黄蝶飞舞,翩翩落于地上,为人行道铺上一层金灿灿的地毯。

      俞一诗抱着琴盒奔跑在丹林河畔,校服裙摆伴随她的动作来回摇曳,鞋底踩在银杏叶上发出沙沙脆响。每一次抬脚,带起的气流均会卷起叶片纷纷,宛如跃动的金色雨点。

      即便落叶漫天,丹林河水依旧又清又亮,明镜般倒映着银杏金黄的色泽。

      樊望宇孤身一人伫立在河边,他此时穿着黑色制服,外披国际部统一的驼色风衣。
      风将他的灰蓝格纹围巾轻轻吹起,樊望宇凝望水面的阴影,脸色阴沉如墨,扶着栏杆的手也愈发收紧。

      忽然,一声轻唤在他身畔响起:

      “望宇。”

      樊望宇缓缓抬头,隔着一阵突如其来的风,银杏树叶像雪花似的不断飘落,轻轻盈盈,在空中婀娜起舞。

      “你刚才叫我什么?……”他不敢置信,喃喃般问道。

      俞一诗在他对面,茫然地喘着气:“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蔡姨很担心你。”

      “没什么,散个心而已。”樊望宇低头,重新倚靠栏杆,“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这是你的琴吧?”俞一诗跨步上前,将中提琴双手送向他,“蔡姨要我把它交给你。”

      厌恶地瞥了眼琴盒,樊望宇一别过头道:“拿走,我不需要。”

      “为什么?”俞一诗歪头不解。

      “我……本来就不喜欢拉琴,要不是被里家人逼迫,我连碰都不想碰这破木头一下。”樊望宇眸中阴云密布,压低了嗓音含恨道,“我现在只要听到琴声就想吐,像这种垃圾……”
      眼神蓦然一凌,他夺过她怀里的琴,扬手就要丢进河里,“这种垃圾,我早就想丢掉了!”

      “呜哇!”俞一诗急了,立马跳起来一把抱住他手臂,“你先等一下!”

      感觉手肘隐隐碰到某种触感,樊望宇浑身一震,脸瞬间从脖子一路通红到耳根,慌忙瞪她喝止道:“喂,你在干什么?快放手!”

      “樊少,千万别冲动!”俞一诗环紧他的手扣进自己怀里,高声劝阻道,“很多事情没必要钻牛角尖,你先冷静一下嘛!”

      樊望宇疯狂想要抽手:“管得着吗你,放开!”

      俞一诗反倒越抱越死:“我不放,除非你答应我不会扔掉这把琴!”

      “行,我知道了!我不扔还不行吗?!”樊望宇又羞又怒地大吼,“你先给我放手再说!”

      ……

      丹林河波光粼粼,落叶在夕阳下逐流浮动,如梦似幻。
      俞一诗和樊望宇并排凭栏,欣赏着秋水夕照,琴盒则被随意放置在了二人腿间的地上。

      “樊少,还记得我最早是怎么称赞你的吗?”俞一诗双手搭上栏杆,突然开口道,“我说你帅气又开朗,温柔又懂礼貌,从没见过像你这么完美的男生。”

      “嗯……”樊望宇轻柔应声。

      “那些话都是骗你的。”

      樊望宇猛然一呆。

      “其实我一直觉得你很拽,整天板着一张脸,动不动就拿大道理教育我,明明我们都是同龄人啊。”俞一诗掰着手指,细数他的缺点,“如果你觉得心情很好,可以表达出来的呀,何必总闷在心里?所以我当时认为你就是纯装,不仅好为人师,还多管闲事,反正对你印象也就普普通通那样吧。”

      “……”

      “你知道我从什么时候对你改观的吗?”俞一诗双手托腮,抬头望向一脸不爽的樊望宇,眼底泛着笑意,“就是下雨那天,你带我去上音乐课的时候。那天你太投入了,拉琴的样子特别优雅,像电影里的男主,连我都忍不住有点心动了。”

      “只是有点?”樊望宇微红着脸,嘴上却不悦地冷哼。

      “听蔡姨说,你演奏时出了点小失误?”见樊望宇面色不佳,深知对方不愿面对这个话题,俞一诗便笑着拍拍他肩膀宽慰道,“这有什么呀!人又不是机器,会被各种因素影响很正常。一次失误根本遮不住你的才华,下次好好发挥,准能把场面挽回来!”

      “你不懂。”樊望宇眼神黯然,“我根本不在乎自己失败多少次,只是讨厌家里那帮人的阴阳怪气,越听越叫人窝火!”

      俞一诗困惑地问:“家里?”

      樊望宇攥紧了拳头,自顾自地继续抱怨,话里满是憋闷:“是,我承认,我处处都比不上他,学习不行,才艺不行,商业头脑也不行!所以在家里,我爸也好,爷爷也好,都把我当空气,这我都忍了——”
      他停顿了一刻,怒上心头道,“最让我忍不了的,是他们那种看待废物的眼神!凭什么比不过他,我就成了废人?我难道没努力过吗?可在他们眼里,从来只看得到结果,根本看不到我这个人!”

      看着他从未有过的失态样,俞一诗彻底愣住了。过去她总觉得,以樊望宇的家境和条件,在家必然没什么烦恼,却从没想过,他其实过得比自己想象中压抑太多。

      “呆在樊家太窒息了,但凡我有能力,绝对逃得远远的!”樊望宇皱紧眉头,声音里逐渐染上一丝委屈,“可他们大概早就摸准了我这点,把钱管得死死的,多一分都不让我花,真恶心!……”

      “是吗?那你应该每天都不想回家吧。”俞一诗也同他一起苦恼道,“让我想想……不如这样,以后他们说什么你就假装听,权当那些人在放屁就行。然后,你再找个没人的地方,把牢骚一股脑全倒出来?那样会好受很多。”

      “说得容易,对谁倒?自言自语?”樊望宇不屑,“那样跟神经病有什么区别?”

      “我是在给你传授经验!”俞一诗哈哈一笑,“以前我也对家里某些人很不满,但寄人篱下又不得不低头,于是我在放学路上随便找了块墓碑,把他当朋友来倾诉烦恼,亲测有效!”

      “这么诡异的经验,我才不学……”樊望宇咕哝着,紧锁的眉头却悄悄松了些。

      大概安静了一分钟,俞一诗接着问道:“樊少,你有梦想吗?”

      缄默几秒,樊望宇面无表情地回答:“没有。”

      “那你将来会去海神集团工作吗?”

      “……谁知道呢?”

      “那偷偷告诉你,其实我有个梦想!”俞一诗表现得神神秘秘,“你想听吗?这个秘密我从来没和别人说过。”

      “哦?”樊望宇挑眉,“愿闻其详。”

      脚步一旋,俞一诗将身子转为正对他,面带笑意,眉眼弯弯,眼瞳清澈胜过丹林河水:“我将来想要成为一名法医!”
      不待对方回答,她继续说道,“在我心中,法医一直是个为生者权、为逝者言的神圣职业。我在殡仪馆长大,目睹过太多冤屈和遗憾,因此心里始终怀有一股冲动,想变得更强大,想凭自己的力量去帮更多人,所以樊少……”

      话说一半,俞一诗仰面与少年直视:

      “你觉得我的梦想能实现吗?”

      樊望宇看愣了,似乎被这个目光坚毅的少女所深深吸引,他久久无法移开眼睛。

      “哦还有!”俞一诗灵机一动,笑盈盈地向他招手,“你手伸出来一下。”

      “嗯?”樊望宇还没从惊艳中缓神,居然不自觉地就把手伸了过去,下一瞬,他就觉得掌心一凉,好似有什么坚硬的球体被放在了上面。

      “来,这个送给你!”

      “这是什么?”看着手心里鹌鹑蛋大小的玻璃坠饰,樊望宇莫名其妙地问。

      “圣诞水晶球!”俞一诗开心地解释道,“你不是还没确定自己想要什么嘛?那试试随身携带它吧!在找到真正的目标之前,任何失败都只是你前进的垫脚石,毕竟圣诞老人最后一定会帮你实现愿望的!”

      小小的玻璃球内,只有寥寥几片雪花,一栋的迷你姜饼屋被放置其中,屋外还趴着一只黑色小狗。

      樊望宇顿时无语至极:“你到底是有多喜欢黑狗啊?”

      “因为它真的很可爱啊!”俞一诗眨着星星眼捧脸,“你不觉得黑毛小狗特别萌吗?浑身黑漆漆的,只能看到一对亮晶晶的眼睛,就像小星星一样!”

      “……无法理解。”

      静静瞅着水晶球,樊望宇怡然放柔了眸光。随后,他嘴角扬起一丝弧度,不由自主将水晶球握入掌中,转手装进大衣口袋里。

      结果他刚做完这些,一扭头,发现俞一诗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樊望宇不知为何竟心虚一僵,脸红红地蹙眉问:“干……干嘛,不是你自己要送给我的吗?”

      “你看,只要把苦水倒出来,心情是不是就变得好多了?”俞一诗背手笑问,“以后你再有任何烦恼,欢迎过来找我倾诉,我永远在背后支持你!”
      她洋洋得意地指了指自己,“一诗医生心理健康咨询所,随时恭候您的到来!”

      “笨蛋。”
      樊望宇一声轻笑,弯腰捡起琴盒,昂首向前迈开了步伐——

      “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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