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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他弄丢的白月光杀回来了 ...

  •   明明你也还爱我,没理由爱不到结果

      1.

      夜色,像一块浸透了浓墨的厚重丝绒,严严实实地笼罩下来。市中心顶层公寓的落地窗外,是泼洒了满城的璀璨灯火,蜿蜒的车流汇成金色的河,无声地奔腾。可这满室辉煌,却透着一股子挥之不去的清冷。

      林栀坐在梳妆台前,镜面映出一张无可挑剔的脸。妆容精致,每一根发丝都待在它该在的位置,身上是质地精良的丝质睡袍。她慢慢地、一根一根地取下耳朵上的珍珠耳钉,那温润的光泽,也暖不透她指尖的凉。

      玄关处传来钥匙转动锁孔的细微声响,接着是门被推开,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动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迟滞。

      是江临回来了。

      林栀没有动,依旧透过镜子,看着那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现在卧室门口。他穿着剪裁完美的深色西装,领带扯松了,随意挂在颈间,脸上有应酬后惯有的倦色,但那双深邃的眼,此刻却像落入了星子,亮得有些异常。

      他朝她走来,带着一身清冽的夜风和淡淡的酒气,从身后拥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声音低沉:“还没睡?”

      “嗯。”林栀应了一声,目光落在镜中他模糊的轮廓上。

      静默了片刻,江临的手臂微微收紧,语气寻常得像是在谈论天气:“沈清回来了。明天的航班抵达。”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

      梳妆台上暖黄的灯光流淌着,却照不进林栀骤然沉寂的眼底。她看着镜子里自己平静无波的脸,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那枚刚取下的耳钉尖端,刺得指腹微微的疼。

      沈清。

      这个名字,像一枚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她心湖里沉了三年,原以为早已腐朽成泥,没想到,只需他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能轻易搅起淤泥,泛起陈年的腥涩。

      那是江临心口的朱砂痣,是他少年时代求而不得、辗转反侧的白月光。也是她林栀,这三年留在江临身边,却始终无法逾越的一道无形屏障。

      她看着镜中的江临,他脸上那种刻意压抑却依旧泄露的微光,刺得她眼睛发涩。

      “哦。”她听见自己同样平静无波的声音响起,甚至还极轻地笑了一下,“好事啊,你等了这么久。”

      江临似乎怔了怔,拥着她的手臂松了些力道。他转过她的身子,低头审视着她的表情,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栀栀?”

      林栀抬起眼,迎上他的目光,唇边依旧挂着那抹得体的、温顺的弧度:“怎么了?”

      他盯着她看了几秒,像是要從她无懈可击的表情里找出些什么,最终只是抬手揉了揉眉心,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她这次回来……身体好像还是不太舒服。你知道的,她那个人,心思重,容易多想。”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林栀脸上,带着某种斟酌的意味:“如果以后见面,或者有什么场合碰上了,你……多担待点,别跟她计较。”

      楼梯间的光线有些昏暗,将他挺拔的身形勾勒得有些模糊。他就那样站着,堵在她下楼的必经之路上,说出的话像钝刀子,一下下割在林栀心上。

      “她身体不好,你让着点。”

      原来,这就是他特意在回家后,又追到楼梯间来,想要对她说的话。不是解释,不是安抚,而是理所当然的要求,为了另一个女人。

      林栀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收紧,指甲陷进掌心,带来清晰的痛感,让她维持着最后的清醒。她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她爱了三年,几乎倾尽所有的男人,忽然觉得无比陌生。

      她怎么会以为,三年的陪伴,多少能在他心里留下一点痕迹呢?

      她怎么会以为,自己可以取代那个被他放在心尖上多年的人?

      真是,痴心妄想。

      心底那片荒原,最后一点微弱的火苗,也在这句话里,“噗”地一声,彻底熄灭了,只剩冰冷的灰烬。

      她看着他,唇边的笑意反而加深了些,清晰而平静地回答:“好啊。”

      江临似乎没料到她会答应得如此干脆,愣了一瞬。

      林栀已经侧身从他旁边走过,衣角带起微弱的气流,没有半分留恋。

      “我累了,先去睡了。”

      2.

      回到卧室,林栀反手关上门,背靠着冰凉的门板,全身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

      窗外城市的霓虹透过玻璃,在她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她没有开灯,就那样在黑暗中站着,良久,才缓缓走到衣帽间。

      巨大的衣帽间里,一半是江临的高级定制西装和衬衫,排列得一丝不苟,如同他这个人给人的感觉,严谨、疏离。另一半,是她的衣物、配饰、包包,很多甚至是当季新品,吊牌都没拆。其中不少,是江临送的,作为一种补偿,或者一种驯养。

      她从未像此刻这样清晰地认识到,这偌大的空间,这华丽的牢笼,从来就不是她的家。

      她拿出角落里那个最大的行李箱,打开,平放在地毯上。然后,她开始动手收拾自己的东西。

      动作不快,甚至可以说是慢条斯理。她一件件地从衣架上取下自己的衣服,大多是简洁舒适的款式,与这间豪宅的奢华格格不入。她将它们仔细地折叠好,平放进箱子里。

      她拿走的,只有她自己买的,或者真正用惯了的东西。江临送给她的所有贵重物品——珠宝、名表、限量款包包,甚至那些价格不菲的定制衣物,她都原封不动地留在原地。

      它们不属于她,就像江临,也从未真正属于过她。

      梳妆台上,她只拿走了自己常用的那几样护肤品和简单的化妆品,还有那对被她取下来的,她自己买的珍珠耳钉。首饰盒里那些闪耀的珠宝,她连看都没看一眼。

      整个过程,她的表情异常平静,没有流泪,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只是在完成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当最后一件属于自己的物品放入箱中,合上行李箱的拉链时,卧室的门被推开了。

      江临站在门口,看着已经穿戴整齐、手边立着行李箱的林栀,眉头紧紧皱起:“林栀,你这是做什么?”

      他的语气里带着不解,还有一丝被冒犯的不悦。或许在他想来,即便沈清回来了,她也该安静地、识趣地待在某个角落,等待他的安排,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自作主张地离开。

      林栀拉着行李箱的拉杆,转过身,平静地看着他:“江临,我们结束了。”

      江临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嗤笑一声,迈步走进来:“结束?林栀,别闹了。就因为我提了沈清?我说了,她身体不好,我只是让你……”

      “让我让着她。”林栀接过他的话,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我听到了,也答应了。所以,我现在把位置彻底让出来,不是更好吗?”

      江临被她的话噎住,脸色沉了下来:“你非要这么曲解我的意思?”

      “曲解?”林栀轻轻重复了一遍,抬眼看他,昏暗的光线下,她的眼睛亮得惊人,“江临,这三年,你看着我的时候,到底是在看林栀,还是在透过我看沈清的影子?”

      江临瞳孔微缩,抿紧了唇,没有回答。

      这沉默,比任何回答都更残忍地证实了一切。

      林栀笑了笑,那笑容很淡,带着说不出的疲惫和释然:“你看,你自己心里清楚。江临,我不陪你玩了。”

      她拉起行李箱,轮子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声响,朝着门口走去。

      在与江临擦肩而过的瞬间,他猛地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力道很大,攥得她生疼。

      “林栀!”他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气,还有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慌乱,“你要去哪儿?离开我,你以为你能去哪里?你那个破画室,能养活你自己吗?”

      这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林栀最后强装的镇定。原来在他眼里,她的事业,她的梦想,不过是個“破画室”。

      她用力甩开他的手,抬起头,目光清凌凌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不劳江总费心。是死是活,都是我自己的事。”

      说完,她不再看他脸上是什么表情,拉着行李箱,挺直脊背,一步步走出了这个她住了三年的地方。

      电梯门缓缓合上,隔绝了身后那道复杂的视线,也隔绝了她的过去。

      深夜的街道,风有些凉。林栀站在路边,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嘉佳,是我。方便收留我一阵子吗?”

      电话那頭传来闺蜜清醒又急切的声音:“栀栀?怎么了?你在哪儿?我马上来接你!”

      听着好友熟悉的声音,林栀一直强撑着的坚强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鼻尖泛酸,眼眶发热,但她深吸一口气,将那股泪意强行压了下去。

      “不用接,我打车过来。到了再说。”

      挂了电话,她拦下一辆出租车,报出闺蜜家的地址。车子启动,汇入城市的车流,窗外的流光溢彩飞速后退,像一场褪色的旧梦。

      她没有回头。

      3.

      林栀的消失,起初并没有在江临的世界里掀起太大的波澜。

      他以为这不过是林栀闹的又一次脾气,或许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严重些,但终究会过去。她一个无依无靠、仅靠着一个小画室维生的女人,离开了他提供的优渥环境,能在外面坚持多久?

      一天,两天……

      一个星期过去了,林栀依旧音讯全无。电话打不通,微信被拉黑。他派人去她的画室找过,画室大门紧闭,门上贴了张“暂停营业”的告示。

      他开始有些烦躁。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沈清回国后的各种接风宴、聚会,他带着沈清出席,所有人都用一种了然又暧昧的眼神看着他们,说着“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恭维话。沈清温柔得体地站在他身边,笑容温婉,一如他记忆中那个需要他保护的少女。

      可他的目光,却总会不经意地扫过人群,像是在寻找某个熟悉的身影。

      他心里清楚,他在找林栀。那个在他身边待了三年,安静得像一株植物,却又在某些时刻执拗得让人头疼的女人。

      有一次,在一个商业酒会上,他远远看到一个穿着淡紫色礼服的背影,心猛地一跳,几乎要失态地追过去。可当那人转过身,露出一张完全陌生的脸时,他心底涌起的,是巨大的失望和莫名的空落。

      沈清敏感地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挽着他的手微微用力,轻声问:“阿临,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他收回目光,掩饰性地喝了口酒:“没什么。”

      他试图将林栀从脑海里驱逐出去。他告诉自己,他爱的人一直是沈清,如今沈清回来了,他得偿所愿,不应该再为另一个女人分神。林栀的离开,或许正是最好的结局。

      可是,生活中无处不在的属于林栀的痕迹,却让他无法忽视。

      每天早上醒来,身边空无一人。再也没有人会轻声叫他起床,为他准备好温热的醒酒汤,或者在他胃疼时,默默递上温度和剂量刚好的药片。

      衣帽间里她那一半空了,只剩下他的东西,显得格外空旷。

      他习惯性地在餐桌上摆放两副碗筷,回头却只看到空荡荡的椅子。

      他放在书房里,偶尔需要查阅的一本绝版画册,不见了。那是林栀的东西,她带走了。

      他甚至在家里某个角落,发现了一只她遗落的,最普通不过的黑色发圈。他捏着那根细细的发圈,站在原地,愣了很久。

      一种莫名的,巨大的恐慌和失落,像潮水般慢慢将他淹没。

      他开始失眠,在深夜一遍遍地拨打那个早已无法接通的号码,听着机械的女声提示“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她居然……真的走了?”江临站在客厅巨大的落地窗前,望着脚下的车水马龙,第一次清晰地认识到这个事实。

      那个总是安静地等他回家,对他嘘寒问暖,在他疲惫时给他拥抱,在他应酬醉酒后悉心照顾他的女人,真的走了。走得干干脆脆,不留一丝余地。

      他想起她离开那晚看他的眼神,平静,失望,以及一种彻底的决绝。

      心口某个位置,开始隐隐作痛。

      “查!”他转身,对助理吩咐,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焦灼,“动用一切关系,给我找到林栀!她一定还在这个城市!”

      4.

      林栀在闺蜜嘉佳的小公寓里暂时安顿了下来。

      嘉佳是她大学同学,也是她在这个城市里,唯一可以毫无顾忌投靠的人。

      “你就安心住着!想住多久住多久!”嘉佳豪气干云地拍着胸脯,又愤愤不平地骂,“江临那个王八蛋,眼睛瞎了吧!放着你这么好的女朋友不要,去找那个病怏怏的沈清!我看他就是犯贱!”

      林栀只是笑笑,没有附和。她不想再浪费任何情绪在已经过去的人和事上。

      她重新打理自己的画室。画室位置有些偏僻,面积也不大,但采光很好。以前,这里只是她寄托情怀和梦想的一个小天地,收入勉强维持运营。现在,它成了她安身立命的根本。

      她开始投入全部的精力和时间到创作和教学上。白天教孩子们画画,晚上自己创作,常常一画就到深夜。

      她的画风,以前总是带着一种朦胧的、刻意的温柔,像是努力在迎合谁的喜好。现在,她的笔触变得大胆、鲜明,色彩浓郁而富有张力,画里充满了蓬勃的生命力和一种挣脱束缚后的自由。

      来看画的朋友和客户都惊讶于她的变化。

      “林栀,你的画……好像不一样了,更有力量了。”

      林栀看着自己刚完成的一幅画,画面上是大片浓烈的、几乎要燃烧起来的橘红色天空,一棵姿态奇崛的树顽强地伸向天空。她笑了笑:“或许是因为,现在是在为自己画画吧。”

      生活变得忙碌而充实。没有了奢华的公寓,没有了锦衣玉食,但她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和平静。

      偶尔,她会从一些渠道听到关于江临和沈清的消息。比如他们一起出席了某个商业活动,照片登在了财经版块;比如江临为沈清一掷千金,拍下了一件什么古董首饰……

      听到这些的时候,她的心已经不会再起波澜。就像听一个与自己无关的陌生人的故事。

      期间,江临的人确实找到过画室一次。那天,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出现在画室门口,语气恭敬却带着不容置疑:“林小姐,江总很想见您,请您跟我们回去一趟。”

      林栀当时正在指导一个学生调色,闻言头也没抬,声音平静无波:“回去告诉江总,我和他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请你们离开,不要打扰我的学生。”

      那几人面面相觑,似乎没料到她是这个反应。僵持了片刻,见她态度坚决,最终只能悻悻离开。

      后来,这样的骚扰就再没出现过。或许是江临觉得失了面子,或许是他觉得她已经不值得他再花费力气。

      林栀乐得清静。

      时间如水般流过。她的画室因为独特的风格和扎实的教学,渐渐有了名气,学生也多了起来。她甚至接到了一个本土艺术机构的邀请,为她筹备一个小型的个人画展。

      她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筹备画展中,生活被 sketches, 颜料布和布展细节填满。

      就在画展筹备进入最后阶段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了画室。

      是沈清。

      她穿着一身昂贵的香奈儿套装,妆容精致,脸色却依旧带着一丝刻意的苍白柔弱。她站在画室中央,打量着四周的环境,眼神里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和不易察觉的轻蔑。

      “林小姐,好久不见。”沈清开口,声音柔婉,却像裹着蜜糖的针。

      林栀放下手中的画笔,平静地看着她:“沈小姐,有事?”

      沈清走到一幅画前,手指轻轻拂过画框,像是随口问道:“离开阿临,在这里辛苦讨生活,何必呢?”

      林栀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淡淡地说:“如果沈小姐是来买画的,欢迎。如果是来说这些无关的话,请自便,我很忙。”

      沈清转过身,看着她,脸上带着一种胜利者的、怜悯式的笑容:“林栀,我知道你不甘心。但感情是强求不来的。我和阿临之间……你永远也不会明白。他照顾你,或许只是因为你这张脸,有几分像我年轻的时候。”

      林栀终于抬起眼,认真地看了沈清一眼,然后,她忽然笑了。那笑容明朗而坦荡,没有丝毫阴霾。

      “沈小姐,你多虑了。”她语气平和,“你和江临的事情,我早已不关心。至于我像谁……”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沈清精心保养却难掩岁月痕迹的脸,“现在看起来,好像也不怎么像了。”

      沈清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林栀不再看她,重新拿起画笔,蘸取颜料,专注地落在画布上,逐客令下得明明白白。

      沈清站在原地,看着完全无视她的林栀,胸口起伏了几下,最终冷哼一声,踩着高跟鞋转身走了。

      画室里重新恢复了安静,只有画笔摩擦画布的沙沙声。林栀看着画布上逐渐清晰的色彩,心情没有丝毫被影响。

      过去,真的已经过去了。

      5.

      江临找到林栀,是在她的个人画展上。

      那是一个阳光很好的下午,画展设在城西一个颇有格调的艺术园区。展厅里人来人往,大多是对艺术感兴趣的人,或者林栀这些年来积累的学生和朋友。

      林栀穿着一身简单的白色亚麻长裙,长发松松挽起,几缕碎发垂在颈边。她正站在自己的一幅画前,微笑着向几位来宾讲解创作的灵感来源。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窗洒在她身上,给她周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她看起来从容,自信,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沉静而耀眼的光芒。

      江临站在展厅入口处,几乎是一眼就看到了她。

      他愣住了。

      眼前的林栀,和他记忆中那个总是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安静得几乎没有存在感的女人,判若两人。

      她瘦了些,但气色很好,眉眼间是前所未有的舒展和明媚。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的生命力,是他从未在她身上见到过的。

      离开他,她竟然……过得这么好?

      这个认知,像一根刺,狠狠扎进了他的心里。一种混合着失落、愤怒和不甘的情绪,迅速涌了上来。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抬步朝她走去。

      林栀讲解完毕,那几位来宾点头称赞着走开。她一转身,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江临。

      脸上的笑容瞬间淡了下去,只剩下一片礼貌的疏离。

      江临走到她面前,目光紧紧锁着她,喉结滚动了几下,才艰难地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栀栀。”

      林栀微微颔首,语气平淡得像是在对待一个普通的参观者:“江总,欢迎来看画展。”

      “江总?”江临被她这个称呼刺了一下,眉头紧紧皱起,“你叫我江总?”

      “不然呢?”林栀抬眼看他,目光清冷,“我们之间,似乎没有更熟悉的称呼了。”

      她的冷静和疏离,彻底点燃了江临这些日子以来积压的所有情绪。他看着她,看着她明亮却不再为他停留的眼睛,看着她无名指上……空空如也的位置。

      一个疯狂的念头,伴随着一种失而复得的强烈渴望,攫住了他。

      他猛地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林栀!”他几乎是低吼出声,眼眶不受控制地泛起红色,里面布满了血丝和一种近乎偏执的情绪,“你告诉我!你明明也还爱我!没理由爱不到结果!”

      这句话,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像是一直压抑在心底的某种确认,又像是一种绝望的质问。

      是的,他认定她还爱他。这三年,她对他那么好,那么温柔,眼里心里全是他,怎么可能说不爱就不爱了?她离开,只是生气,只是委屈,只是在跟他闹脾气。

      她一定是还爱着他的!

      周围已经有人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投来好奇的目光。

      林栀看着他激动的样子,看着他猩红的眼睛里那份笃定和不肯放手执念,忽然觉得有些可笑,也有些可悲。

      他凭什么这么笃定?凭他这三年来若即若离的施舍?凭他永远透过她在看另一个人的目光?还是凭他在白月光回国后,那句轻飘飘的“她身体不好,你让着点”?

      她看着他紧握着自己手腕的手,那力度,弄疼了她。也彻底掐断了她心底最后一丝,对他或许还有那么一点点真心的、不切实际的幻想。

      她用力地,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掰开了他禁锢着她的手。

      然后,在江临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她缓缓抬起了自己的左手,轻轻晃了晃。

      无名指上,一枚设计简洁却足够耀眼的钻戒,在展厅明亮的灯光下,折射出纯净而璀璨的光芒。

      她抬起头,迎上他骤然缩紧的瞳孔,唇边勾起一抹极淡、却冰冷刺骨的笑意。

      “江总,”她的声音清晰,平静,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量,敲碎了他所有的自以为是与迟来的深情,“迟来的深情,比草都贱。”

      江临整个人僵在原地,如遭雷击。

      他死死地盯着她那枚钻戒,眼睛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他想说什么,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那句“迟来的深情比草贱”,像一记最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他的脸上,将他所有的底气、所有的幻想,都扇得粉碎。

      周围的目光,窃窃私语声,像针一样扎在他身上。

      林栀不再看他,转身,朝着不远处一个端着酒杯、温文尔雅等待她的男人走去。那个男人看到她,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自然地伸出手,牵住了她。

      阳光透过玻璃窗,笼罩着他们并肩而立的身影,般配而和谐。

      江临站在原地,看着林栀决绝离开的背影,看着她走向另一个男人,看着她无名指上那枚刺眼的钻戒,看着她和那个男人相携走远的画面……

      心脏的位置,传来一阵剧烈的、前所未有的绞痛。那痛楚如此清晰,如此刻骨,几乎让他无法呼吸。

      他终于明白,他失去了什么。

      那个曾经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女人,那个他以为永远不会离开的女人,被他亲手弄丢了。

      在他拥着白月光,享受着失而复得的喜悦时;
      在他理所当然地要求她“让着点”的时候;
      在他轻视她的梦想,认为她的画室只是个“破画室”的时候;
      在他一次次透过她,去看另一个人的影子的时候……

      他就已经,永远地失去了她。

      而此刻,她闪耀着,走向了没有他的,崭新的未来。

      展厅里人来人往,光影流动,艺术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只有他,像一座孤岛,僵立在原地,被巨大的、迟来的悔恨和绝望,彻底吞噬。

      明明你也还爱我,没理由爱不到结果……

      原来,只是他一个人的,可笑的自以为是。

      结局,早已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悄然写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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