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帮套的岁月》常青树x

3、拉帮套的夜

　　拉帮套的夜（第三章）

　　劈柴的“咚咚”声直到天黑透才停。李栓柱扛着最后一捆柴火进院时，秀莲正站在东屋门口，手里提着盏马灯，昏黄的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贴在土墙上，像片皱巴巴的纸。

　　“劈完了？”秀莲开口，声音被夜风吹得发颤，“我给你烧了热水，在灶上温着，你去洗洗吧。”

　　“哎，谢谢嫂子。”李栓柱把柴火靠在墙根，接过马灯，灯芯“噼啪”跳了一下，照亮他额角的汗——不是累的，是刚才劈柴时，总想起饭桌上王贵的眼神，那眼神像块冰，凉飕飕地贴在他后背上。

　　他去灶房洗了脸，热水浇在手上，却没暖透心里的慌。秀莲已经回了正屋，他听见屋里传来秀莲给孩子讲故事的声音，断断续续的，没什么力气。他站在灶房门口，不敢回东屋，也不敢往正屋凑，像个被钉在原地的外人。

　　过了半个时辰，正屋的灯灭了。李栓柱才蹑手蹑脚地回了东屋。东屋小，就一张土炕，一床旧棉被，墙上钉着个木架子，放着他带来的小包袱。他躺下，却睡不着，北风从窗缝钻进来，吹得窗户纸“哗哗”响，像有人在外面叹气。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正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他的心猛地提起来，屏住了呼吸。接着，是轻轻的脚步声，踩在院子的冻泥上，没什么声响，却像踩在他的心上。

　　门被推开一条缝，马灯的光透进来，照在地上，亮了一小块。秀莲站在门口，头发散着，穿着件灰布褂子，手里攥着件叠好的厚棉袄。

　　“夜里冷，你那被子薄，我给你拿件袄，压在被子上。”她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动了什么，说完就把棉袄放在炕边，转身要走。

　　“嫂子。”李栓柱忽然开口，声音有点哑。

　　秀莲的脚步顿住，没回头，背对着他：“咋了？”

　　“我……”李栓柱攥紧了被子，想说“我会好好干活”，想说“我不会让你为难”，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句没头没尾的，“大哥他……没生气吧？”

　　秀莲沉默了片刻，才慢慢说：“他不是生气，是心里苦。你别往心里去，好好干活，日子总能过下去。”说完，她轻轻带上门，脚步声又响起来，回了正屋。

　　李栓柱拿起那件棉袄，上面还带着点秀莲身上的皂角味，很淡，却让他鼻子发酸。他把棉袄压在被子上，还是睡不着，眼前总晃着秀莲刚才的背影，晃着饭桌上王贵攥紧的拳头，晃着两个孩子吃馒头时满足的模样。他想起媒婆的话，想起“搭伙过日子”，想起“生个娃”，心里像翻了锅，说不清是盼还是怕。

　　正屋的炕上，王贵也没睡着。秀莲躺下后，呼吸很轻，却没什么起伏，他知道她也醒着。刚才秀莲出去送棉袄，他听见了，每一步都像踩在他的肋骨上，疼得他想喊，却又喊不出来——他能喊什么？喊秀莲别去？可他自己都靠别人养活，有什么资格拦着？

　　“他爹，”秀莲忽然开口，声音很轻，“栓柱是个实诚孩子，干活肯下力气，对娃也亲，刚才还偷偷给小的塞了块糖。”

　　王贵没说话，脸对着墙，黑暗里，他的眼睛睁得很大，盯着墙上的裂纹，像要把那裂纹盯出个洞来。

　　“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秀莲的声音带着点哭腔，“可咱有啥法子？娃要吃饭，地里要种，我一个女人家……”

　　“别说了。”王贵打断她，嗓子哑得厉害，“我知道。”

　　屋里又静下来，只有两个孩子均匀的呼吸声。王贵攥紧了拳头，指甲抠着炕席，把席子抠出个小印子。他想起自己没残的时候，秀莲总笑着给他端饭，孩子们围着他喊爹，那时候的日子，虽然穷，却踏实。可现在，他躺在炕上，像个摆设，看着别人替他撑起这个家，替他……照拂他的女人。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秀莲的呼吸渐渐平稳，像是睡着了。可他还是没睡，耳朵竖得老高，听着东屋的动静——没有声音，静得像没人住。他心里说不清是松了口气，还是更堵得慌。

　　窗外的月亮升起来，透过窗纸，在地上洒下一片惨白的光。王贵看着那片光，忽然觉得，这夜真长啊，长得像过不完一样。而他的日子，就像这漫漫长夜，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亮堂起来。

　　这一章我聚焦了“第一个夜晚的暗流”，通过秀莲送棉袄、两人各自的失眠，把三个人的心理挣扎往深了挖。你看看这种“无声的煎熬”是不是你想要的感觉？比如李栓柱的忐忑、王贵的憋屈，哪里需要调整，随时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