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废土捡破烂》满陇桂雨

32、数据深渊与抉择回响

　　维修通道内的黑暗，浓稠得如同实质，吞噬了所有光线，也吞噬了声音。只有管道外隐约传来的、那“净化”光柱降临时引发的沉闷轰鸣，以及随之而来的、更加狂暴和痛苦的能量嘶鸣，证明着外部正在发生的惨烈剧变。

　　林烬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陆止戈……他能扛住吗？那所谓的“净化”，究竟是拯救，还是彻底的毁灭？

　　她没有时间感伤或恐惧。指尖传来冰冷金属和粗粝绝缘层的触感，鼻腔里充斥着尘埃、机油和臭氧混合的刺鼻气味。系统提供的微光视觉和能量感知在如此复杂狭窄的环境下效果大打折扣，她只能依靠触觉和脑海中构建的、基于之前观察的基地结构模型，如同盲人般在迷宫般的管道与线缆间艰难爬行。

　　她的目标明确——找到连接着“净化”协议能量源，或者连接着指挥室保管库的关键线路！

　　【环境扫描受限……检测到高强度能量干扰……正在尝试逆向追踪能量流……】
　　【警告：检测到多股高能数据流，疑似与医疗区生命维持及禁锢系统相关……存在被加密协议……】

　　系统的提示断断续续，在强烈的能量干扰下显得力不从心。林烬只能依靠自己的判断。她顺着能量波动最剧烈、管线最密集的方向匍匐前进，手肘和膝盖很快就被粗糙的金属边缘磨破，火辣辣地疼。

　　突然，她的手掌按在了一根异常粗大、表面温热的管道上。一股精纯而狂暴的能量，正沿着这根管道，如同奔腾的江河般，涌向医疗区的方向！是“净化”协议的主能量输送管！

　　几乎同时，她在旁边另一束相对纤细、但数据流异常密集的线缆上，感知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却让她灵魂为之悸动的熟悉波动——是EN-Cell-3能源块那特有的、秩序而温和的能量残留！虽然微弱，却如同黑暗中的灯塔，清晰地指向某个方向！

　　这两条线路，在黑暗中并行了一段距离后，拐入了一个稍微宽敞些的、布满各种接口和交换节点的竖井！

　　就是这里！

　　林烬毫不犹豫地跟了进去。竖井向下延伸，底部隐约传来机器运行的嗡鸣和指示灯闪烁的微光。她小心翼翼地向下攀爬，终于抵达了一个约莫浴室大小的设备层。这里布满了各种嗡嗡作响的服务器机柜、能量调节器和数据交换节点，是整个基地能源与信息网络的一个次级枢纽。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位于角落的一个独立的、带有额外物理锁的银色金属柜。那柜体表面连接着数根管线，其中一根，正散发着那熟悉的能源块能量波动！而另一根粗大的能量导管，则直接连接着通往医疗区的“净化”能量管！

　　能源块就在这个柜子里！而且，这个柜子似乎直接介入了“净化”协议的能量供应或者控制系统！

　　林烬冲到柜前。柜门是机械密码锁和生物识别双重保险，异常坚固。她没有时间也没有工具去破解。

　　她的目光迅速扫过柜体连接的线路。能源块的输出线，接入了一个类似信号放大或调制器的装置，然后与那根粗大的“净化”能量管并行，最终汇入了一个标有“协议控制核心”的黑匣子。

　　李斯特他们，在利用能源块的能量！他们想用能源块那秩序平和的特性，来“安抚”或“引导”狂暴的“净化”能量，以期在压制陆止戈污染的同时，尽量减少对其本体的伤害？还是……另有所图？

　　没有时间细究！外面的能量冲突越来越激烈，陆止戈的咆哮声中痛苦与疯狂交织，显然“净化”协议正在对他造成巨大的伤害！

　　必须切断能量供应！或者……干扰这个控制核心！

　　林烬的目光落在了那个“协议控制核心”黑匣子上。盒子侧面有一个标准的数据接口，似乎是用于维护和调试的。

　　一个极其冒险的念头再次涌现——强行连接！用她的【文明火种】系统，直接侵入这个控制核心，篡改或者中断“净化”协议！

　　这无异于将自身意识直接暴露在秩序之剑的防火墙和可能存在的反制措施下，风险极大！但这是最快、最直接的方法！

　　她不再犹豫，从工具包里（虽然大部分工具被收缴，但她习惯性藏起的几样最精细的探针和接口转换头还在）找出合适的工具，快速撬开数据接口的保护盖，将探针小心翼翼地连接上去。

　　“系统！尝试建立连接！目标：协议控制核心！优先任务：中断或干扰‘净化’能量输出！”

　　【警告！尝试连接未知军用级协议系统！风险等级：极高！可能触发反制程序及意识入侵！】
　　【强制连接建立中……遭遇防火墙……正在尝试破解……】

　　一股庞大的、冰冷而杂乱的数据流，如同高压水枪般，顺着探针猛地冲入林烬的脑海！无数她无法理解的代码、指令、能量参数如同冰雹般砸向她意识！系统的防御机制瞬间激活，绿色的数据流如同盾牌般艰难地抵挡着冲击，发出刺耳的警报！

　　剧痛！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铁钎刺入大脑！林烬闷哼一声，身体剧烈颤抖，几乎要松开探针。但她死死咬住牙关，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引导着系统在那庞杂的数据流中，寻找着关于“净化”协议的关键模块！

　　找到了！

　　一个被多重加密保护的、标记着“净化-裁决”的执行程序，正在疯狂运行，抽取着来自主能源和能源块的双重能量，将其转化为那毁灭性的白色光柱！

　　“中断它！修改能量输出参数！注入混乱代码！”林烬在脑海中嘶吼！

　　【指令接收！尝试修改参数……遭遇权限锁……尝试注入干扰代码……】

　　系统的绿色数据流如同最灵巧的手术刀，在那冰冷的程序代码间穿梭、切割、植入！每一次操作，都伴随着更剧烈的数据反噬和防火墙的攻击！林烬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要被撕成碎片，眼前阵阵发黑，全靠着一股不屈的意志在强行支撑！

　　就在她即将坚持不住的瞬间——

　　“哔——！！！”

　　一声刺耳的、代表程序错误的警报从控制核心黑匣子内部传出！屏幕上疯狂滚动的数据流猛地一滞，出现了大片的乱码和错误提示！

　　成功了！虽然无法完全终止协议，但她成功注入了干扰，大幅降低了“净化”能量的输出效率和稳定性！

　　几乎在同时，外部医疗区那令人窒息的能量威压陡然一松！陆止戈那痛苦的咆哮声也变成了带着一丝茫然的低吼，那狂暴的阴影能量虽然依旧汹涌，却似乎失去了一部分来自外部的、针对性的压制力！

　　“怎么回事？！协议能量输出不稳定！”
　　“控制核心受到未知干扰！是内部入侵！”
　　“找到干扰源！快！”

　　设备层上方传来了士兵惊怒的吼声和急促的脚步声！他们发现她了！

　　林烬猛地拔掉探针，剧烈的精神冲击让她眼前一黑，差点瘫倒在地。她强撑着看向那个银色金属柜，能源块近在咫尺，却依旧无法拿到。

　　必须走了！

　　她看了一眼控制核心屏幕上依旧在闪烁的乱码和那个被部分破坏的“净化-裁决”程序，又看了一眼柜子里的能源块，眼中闪过一丝不甘，但更多的是决绝。

　　她转身，朝着设备层另一个方向的、标记着“废气排放”的狭窄通道冲去！这是她之前观察到的、可能通往基地外部的另一条路径！

　　就在她钻入排放通道的瞬间，设备层的入口被猛地撞开，数名士兵冲了进来，脉冲步枪的能量光束如同雨点般射向她刚才所在的位置！

　　“在那边！追！”

　　林烬在黑暗、潮湿且充满异味的排放管道中拼命爬行。身后追兵的脚步声和能量武器的射击声越来越近。管道壁粘滑而冰冷，她的体力早已透支，全凭着一股求生的本能和刚刚干扰协议成功后带来的一丝微弱希望支撑着。

　　不知爬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点微弱的光亮，以及一股涌入的、带着废墟特有气息的冰冷空气！

　　出口！

　　她用尽最后力气，撞开出口处锈蚀的格栅，翻滚着跌了出去，重重摔落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

　　她出来了！回到了墙外的废墟！身后是净水厂那高耸而沉默的轮廓，警报声依旧在隐隐传来，但似乎已经与她无关。

　　她瘫在地上，剧烈地咳嗽着，大口呼吸着污浊却自由的空气，感受着劫后余生的虚脱。精神层面的创伤因刚才的强行入侵而加剧，头痛欲裂，视线模糊。

　　她成功了……至少部分成功了。她干扰了“净化”协议，为陆止戈争取到了一线喘息之机。但她没能拿回能源块，也没能真正救出他。

　　他……还活着吗？

　　林烬挣扎着抬起头，望向净水厂的方向。那里的能量波动似乎平息了一些，但依旧混乱。她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不知道陆止戈是再次被禁锢，还是……

　　就在这时，她贴身收藏的那块蓝色晶体碎片，再次传来一阵极其短暂、却无比清晰的灼热感！同时，一段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仿佛直接烙印在她灵魂深处的信息碎片，猛地炸开！

　　那不再是“深空之眼”的求救或警告，而是一段……来自那个“光辉存在”的、冰冷而充满恶意的低语，仿佛跨越了无尽时空，直接回应了她刚才对“净化”协议的干扰：

　　“……有趣的抵抗……”
　　“……样本适应性……超出预估……”
　　“……坐标确认进程……加速……”
　　“……钥匙……已部分激活……”
　　“……等待……最终筛选……”

　　信息戛然而止，但那冰冷的余韵却让林烬如坠冰窟！

　　钥匙已部分激活？是指能源块？还是指……她刚才的干扰行为，反而符合了某种“筛选”条件？！那个“光辉存在”，一直在观察？！甚至连秩序之剑的基地，都在祂的注视之下？！

　　而“坐标确认进程加速”……难道祂快要找到这个世界的精确位置了？！

　　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恐惧和紧迫感，瞬间淹没了她。

　　她之前的行动，她所以为的挣扎和反抗，是否从一开始，就在某个更高存在的算计之中？她是不是在无意中，反而推动了那个毁灭性计划的进程？

　　林烬靠在冰冷的废墟断墙上，看着手中那枚因为能量消耗而光芒略显黯淡的能源块（她一直紧握着），又望向远方那片孕育着无数秘密和危险的废墟，眼中充满了迷茫与挣扎。

　　她掌握了部分真相，拥有着特殊的能力，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干扰了秩序之剑和那个“光辉存在”的计划。

　　但她面对的，是墙内秩序之剑的追捕和内部的暗流，是墙外“秃鹫”等势力的威胁，是废墟中无处不在的污染和危险，以及那个高悬于所有世界之上、意图不明的“光辉存在”与其恐怖的“筛选”计划。

　　前路仿佛被浓雾笼罩，每一步都可能是陷阱。

　　然而，就在这时，她脑海中再次浮现出陆止戈那双在疯狂中透出一丝求助的眼睛，浮现出“深空之眼”最后那绝望的求救信号，浮现出这块蓝色晶体碎片中记录的、无数文明毁灭的恐怖景象。

　　退缩吗？躲藏起来，苟延残喘，直到那个“坐标”被确认，毁灭降临？

　　不。

　　林烬缓缓站起身，擦去嘴角的血迹，眼神中的迷茫逐渐被一种冰冷的坚定所取代。

　　无论她的行动是否在对方的算计之内，无论前路多么艰难，她都不能放弃。

　　文明的余烬尚未完全熄灭，她手中的火种虽然微弱，却依然在燃烧。

　　她需要更多的力量，需要更多的盟友，需要……主动出击，去揭开所有的迷雾，去找到那个“光辉存在”的弱点，去为这个绝望的世界，搏取一线生机！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了远方。“铁砧”聚集点暂时不能去，秩序之剑的基地不能再回。那么，接下来该去哪里？哪里能找到更多的线索和资源？哪里……能遇到像陆止戈那样，可能知晓内情、并且愿意对抗那场注定灾难的“同类”？

　　她想起了阿九偶尔提起过的、那些隐藏在废墟更深处、更加神秘和危险的传说之地——“机械坟场”、“遗忘图书馆”、甚至是……那座被称为所有废墟源头的“深渊回廊”？

　　寒风卷起地上的尘埃，吹动她破损的衣角。

　　林烬紧了紧手中的能源块，感受着那一点微光传来的温暖与力量，迈开了脚步，义无反顾地，再次踏入了那片无边无际的、危机与机遇并存的废墟深处。

　　她的身影，在昏黄的天光下，显得孤独而渺小，却又带着一种无法被摧毁的韧性。

　　探索不会停止，抗争刚刚开始。真正的废土求生，现在，才正式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