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证物说爱你》一叶落luo

16、以身为盾

　　枪声的回响在空旷的废弃仓库内震荡，如同死神的鼓点。催泪瓦斯的刺鼻白烟从升降平台检修口弥漫开来，混杂着铁锈和机油味，构成一幅地狱般的图景。

　　“艺术家”赵明隐藏在黑暗的井道内，持有武器，情绪疯狂。

　　“守护者”在二楼逃窜，行动迅捷，意图不明。

　　而失踪者林晓雅，生死未卜，位置成谜。

　　“掩护！寻找射击死角！与他对话，稳定他的情绪！”突击队长在弥漫的烟雾中嘶吼，指挥着队员利用废弃机器作为掩体，将检修口团团围住。没有人敢贸然强攻，狭窄的井道是天然的死亡陷阱。

　　裴昀在后方指挥点，通过画面看到突击受阻，心急如焚。每一秒的拖延，都可能意味着林晓雅生命的消逝，也意味着凶手逃脱的可能性增加。

　　“赵明！”裴昀一把抓过战术耳麦，声音通过突击队员的扬声器传入了井道，“你知道我们是谁！放下武器，放出林晓雅，这是你唯一的出路！”

　　井道内一片死寂，只有催泪瓦斯细微的嗤嗤声。片刻后，一个沙哑、扭曲，带着癫狂笑意的声音传了出来，在空旷的仓库里回荡：

　　“出路？呵呵……哈哈哈……我的路，在五年前就断了！是你们！是你们这些只会用逻辑和数据玷污艺术的蠢货！是苏晓雯！是那个不完美的赝品！你们懂什么？！你们什么都不懂！”

　　他的声音充满了无尽的痛苦和偏执，逻辑混乱，却透露出关键信息——他对苏晓雯的执念，以及他对“完美艺术”扭曲的追求。

　　“裴昀……”晏微紧紧抓住裴昀的手臂，脸色惨白如纸，冷汗已经浸湿了她的鬓角。她不仅仅是听到，更是直接“感受”到了从井道里汹涌而出的、如同实质的疯狂、绝望、以及一种……濒临毁灭的决绝！这种强度的情绪冲击，远超以往，不停地搅动着她的神经。

　　“他在崩溃边缘……林晓雅…还活着……在下面…她很痛苦，但……更危险了……”她断断续续地说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裴昀看着她的状态，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他知道她正在承受什么。“坚持住，晏微，我们需要你。”他用力握了握她的手，然后将她轻轻推向旁边一名负责保护他们的女警，“照顾她！”他必须专注于解决眼前的危机。

　　他再次对着耳麦喊道：“赵明！苏晓雯的意外我们正在重新调查！如果你认为其中有冤屈，说出来！法律会给她公道！但林晓雅是无辜的！不要让你的执念，再毁掉一个年轻的生命！”

　　“无辜？哈哈哈！”赵明的声音更加癫狂，“她们都不是无辜的！她们身上都带着‘瑕疵’！她们不配拥有那样的光芒！只有我！只有我能让她们以最完美的形态永恒！就像……就像晓雯本该有的样子！”

　　就在这时，二楼追击小组传来消息：“报告！目标‘守护者’利用对地形的熟悉，通过通风管道系统逃脱！重复，‘守护者’逃脱！我们正在组织追捕，但难度极大！”

　　“守护者”跑了！

　　这个消息让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那个冰冷的、如同影子般的存在脱离了掌控，意味着巨大的隐患。他可能会销毁证据，可能会策划下一次犯罪，甚至可能在外围策应赵明。

　　局势更加复杂和危急。

　　“赵明！你的同伙已经抛弃你逃跑了！你还在坚持什么？！”裴昀试图攻心。

　　“同伙？不！他不是同伙！”赵明的笑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异的、带着崇敬的语调，“他只是个唯一理解我艺术价值的人！他会将这一切……都记录下来的！我的作品，必将不朽！”

　　记录？这更像是一种病态的崇拜关系！

　　突然，井道内传来一阵金属摩擦和拖动的声音，伴随着一个女性微弱的、充满恐惧的呜咽声！

　　是林晓雅！她还活着！

　　“退后！全都退后！”赵明的声音变得尖利，“不然我现在就让她‘完美’！”

　　“不要冲动！”裴昀立刻下令，“所有人员，后退五米！保持警戒！”

　　突击队员依令后撤，但枪口依旧死死锁定着检修口。

　　现场陷入了僵持。强攻不行，谈判似乎也效果有限。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林晓雅的危险在不断增加。

　　就在这时，一直被女警搀扶着的晏微，猛地挣脱了搀扶，踉跄着向前走了几步。她的目光死死盯着那漆黑的检修口，仿佛能穿透黑暗，看到下面的景象。

　　刚才林晓雅那声充满恐惧的呜咽，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她情感的闸门。不仅仅是林晓雅的恐惧，还有赵明那扭曲的、即将付诸实施的“创作”冲动，如同海啸般冲击着她。她看看到赵明拿起了一件闪亮的东西。

　　不行！不能再等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动，混合着对受害者的悲悯、对凶手的愤怒，以及一种连她自己都无法解释的、想要终结这一切的强烈意愿，驱使着她。

　　她突然转头，看向裴昀，眼神里有一种决绝的平静：“裴昀，让我去。”

　　“什么？！”裴昀瞳孔骤缩，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现在的情绪……极度不稳定，但……他对‘完美’的执念，是唯一的突破口。”晏微的声音因为虚弱而颤抖，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我不是警察，我没有武器，在他眼里威胁性最小。我可以下去……和他谈。吸引他的注意力，为突击创造机会。”

　　“你疯了！”裴昀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生疼，他的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惊慌和愤怒，“你知道下面是什么情况吗？他是个疯子！手里有枪！你下去就是送死！”

　　“那林晓雅呢？！”晏微迎上他几乎要喷火的目光，低吼道，“她就在下面！每一秒都可能死！我是唯一能‘感觉’到他下一步要做什么的人！这是唯一可能救她的办法！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他在我们面前完成谋杀吗？！”

　　她的质问像重锤敲在裴昀心上。他当然知道林晓雅危在旦夕，但他更不能接受让晏微去冒这个险！

　　“不行！绝对不行！”裴昀斩钉截铁，将她往后拉，“会有其他办法！狙击手！寻找狙击角度！”

　　“来不及了！”晏微用力挣扎着，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滑落，混合着汗水，在她苍白的脸上留下凌乱的痕迹，“我能感觉到……他就要……动手了！裴昀……信我这一次……”

　　看着她绝望而坚定的泪水，感受着她手腕传来的冰冷和颤抖，裴昀的心脏像是被撕裂般疼痛。

　　他想起她独自在巷子里找到耳钉的果决，想起她在剧团旧址感知到过往的敏锐，想起她一次次在痛苦中挣扎却从未放弃的坚韧……

　　他猛地将她拉入怀中，紧紧地抱住，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他的下巴抵着她冰冷的额头，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带着无尽的恐惧和一丝孤注一掷的决断：

　　“听着……我只给你三分钟分钟……不，一分钟！一分钟后，无论有没有机会，突击组都会强攻！你……必须给我活着出来！听到没有？！”

　　这是他一生中，做过最艰难、最疯狂的决定。

　　晏微在他怀里重重地点了点头。

　　裴昀松开她，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到极致——有关心，有愤怒，有恐惧，更有一种近乎悲壮的信任。他快速对突击队长下达了指令。

　　突击队长虽然极度震惊和反对，但在裴昀强硬的态度和当前僵局下，只能咬牙执行。

　　晏微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狂跳的心脏和脑海中翻腾的情绪浪潮。她脱下可能会产生噪音的外套，只穿着单薄的衬衫，在所有人紧张到极点的注视下，一步步，走向那个如同深渊入口般的检修口。

　　她的身影在弥漫的淡淡烟雾中，显得异常单薄和决绝。

　　裴昀站在掩体后，手指死死抠着冰冷的金属边缘，指节泛白，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标尺，紧紧跟随着她的每一步。

　　他的心，仿佛已经随着她，一起坠入了那片未知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