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证物说爱你》一叶落luo

13、第三名受害者

　　“都不匹配？！”

　　李队的声音因为震惊和疲惫而显得有些撕裂，在沉寂的指挥中心里显得格外刺耳。

　　白板上赵明、孙薇、钱浩三个名字，仿佛带着嘲讽的意味。

　　投入了大量警力，挖出了他们符合侧写的种种特征，最终却在最硬核的科学证据面前，被全盘否定。

　　“技术科复核过了吗？会不会是采样污染或者比对错误？”一位老刑警不甘心地问。

　　裴昀的脸色在灯光下显得有些晦暗不明，他摇了摇头，声音沉静却带着一种压抑的力道：“技术科已经复核，结果一致。样本与三名嫌疑人均不匹配。”他抬手，用马克笔在那三个名字上各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我们之前的调查方向，可能出现了偏差。”

　　“偏差？难道凶手不在他们三个之中？晏法医的想法……”李队话说到一半停住了，看向坐在角落，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的晏微。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若有若无地落在了晏微身上。那些目光里混杂着失望、困惑，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质疑。毕竟，最初是她圈定了这三个名字。

　　晏微垂着眼睑，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收紧。她能感觉到那些目光的重量，也能感觉到身边裴昀骤然绷紧的身体线条。她知道，他是在为她承受这份无形的压力。

　　她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瞬间的动摇——难道那种微弱的感应是错的？果然……

　　“想法只是提供方向，不等于证据。”裴昀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整个房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他向前一步，隐隐将晏微护在了自己身影之后，“它帮助我们缩小了范围，排除了其他二十多人，这本身就是价值。现在的结果，恰恰说明凶手比我们想象的更狡猾。”

　　他转身，面向众人，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张疲惫而困惑的脸：“我们犯了一个可能的错误——我们假设凶手是独自作案，并且他的DNA一定会留在那个核心工作台上。”

　　他走到白板前，指着“云想衣工作室”和“凶手DNA”之间的连线。

　　“有没有可能，使用那个工作台进行抛光等精细操作的，并非凶手本人？而是他雇佣、指使或者利用的另一个人？一个具备专业技能，但并非核心策划者的‘执行者’？”

　　“或者，凶手极其谨慎，在工作时进行了全面的防护，那个血迹和毛发，是属于某个无意中闯入、甚至是被他故意引入并处理掉的‘无关者’，用于干扰我们的视线？”

　　裴昀的假设劈开了凝固的思维。是啊，为什么凶手就一定要亲力亲为所有工序？为什么留下的DNA就一定是凶手的？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李队的眉头锁得更紧，“三条线都断了。”

　　“没有断。”裴昀斩钉截铁，“恰恰相反，线索更清晰了。第一，凶手具备极强的策划和反侦查能力，可能拥有至少一个帮手或利用对象。第二，他对赵明、孙薇、钱浩三人必然有相当的了解，甚至可能就隐藏在他们三人的社会关系网中，才能如此巧妙地利用他们的特征来分散我们的注意力。第三，”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再次扫过那三个名字，“我们依然不能完全排除他们三人的嫌疑，只是需要调整调查角度。比如，赵明是否可能被利用了他的工作室技能？孙薇是否提供了受害者的信息或筛选标准？钱浩是否提供了他那套扭曲的‘审美’理论？”

　　思路被重新打开，但工作量也随之呈几何级数增长。不仅要重新深挖三人的社会关系，还要排查他们身边所有可能具备专业技能、或能被他们操控的人员。

　　会议在一种更加复杂和沉重的氛围中结束。众人各自领了新的任务散去，办公室里只剩下裴昀和晏微。

　　“对不起，”晏微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失落和自责，“我可能……误导了大家。”

　　裴昀转过身，看着她低垂的头颅，轻轻叹了口气。他走到她面前，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的眼睛。

　　“你没有错。”他的语气非常肯定，眼神里没有丝毫的怀疑，“你的‘感觉’让我们聚焦在了最有可能的三个方向，节省了大量时间。现在的挫折，是凶手太狡猾，而不是你的问题。记住，我们是搭档，怀疑你，就是怀疑我自己的判断。”

　　他的信任像暖流，缓缓注入晏微冰冷的心田，驱散了那丝自我怀疑的寒意。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写满坚定和信任的眼睛，轻轻点了点头。

　　“接下来，我们分头行动。”裴昀松开手，恢复了工作状态，“你和我，重点重新梳理这三个人，尤其是赵明的社会关系网，寻找那个可能的‘执行者’或者隐藏在背后的关联人。李队他们继续追查文件袋的来源，并扩大对剧团其他人员的筛查。”

　　就在这时，裴昀的手机再次响起。他看了一眼，是物证鉴定中心的负责人直接打来的。

　　“裴教授，有个新情况。”对方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我们对工作室现场提取的所有微量物证进行二次梳理和更精细的扩增检测时，在那个抛光工作台一个极其隐蔽的螺丝缝隙里，发现了一点之前被忽略的、极其微量的皮脂分泌物，含量极低，几乎无法进行常规STR分型，但我们尝试做了线粒体DNA 测序。”

　　线粒体DNA！这种DNA只能进行母系遗传关系的比对，无法像常染色体DNA那样精准定位到个人，但它的稳定性更高，在微量、降解样本中更容易被检测到。

　　“结果呢？”裴昀的心提了起来。

　　“结果出来了！这份线粒体DNA序列，与三名嫌疑人中的赵明，来源于同一母系遗传！”

　　峰回路转！

　　虽然无法证明那点皮脂就是赵明本人的也可能是他母亲、姐妹、舅舅等任何母系亲属，但这无疑是一条极其重要的线索！

　　“立刻围绕赵明，尤其是他的母系亲属，展开重点调查！”裴昀挂断电话，眼中重新燃起锐利的光芒，对晏微快速说道，“凶手可能不是他，但他绝对是关键一环！找到他，就能找到通往凶手的桥！”

　　新的线索像一剂强心针，让疲惫的神经再次紧绷起来。目标重新锁定赵明，但调查角度已经从“他是否是凶手”转变为“他在案件中扮演什么角色”以及“他背后的人是谁”。

　　然而，就在裴昀和晏微准备连夜部署对赵明及其母系亲属的深入调查时，指挥中心的电台里，突然传来了紧急呼叫。

　　“李队！裴教授！指挥中心！刚刚接到报案，城东‘星光公寓’发生一起失踪案，失踪者是一名二十四岁女性，名叫林晓雅，是市戏剧学院的在读研究生！她的室友称，她昨晚外出参加一个私人组织的‘复古角色扮演沙龙’后，至今未归，手机也无法接通！”

　　“失踪者外貌特征：长发，身材苗条，气质温婉……最重要的是，她最近正在排演的一个毕业大戏剧照，其造型和使用的头冠，与我们之前在剧团旧址发现的、那个被凶手反复擦拭的水晶头冠，高度相似！”

　　仿佛一道惊雷，在裴昀和晏微脑海中炸响。

　　第三位受害者……可能已经出现了。

　　凶手的“第七次”尝试，或者一次新的“创作”，就在他们忙于排查DNA的这几个小时里，已经悄然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