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证物说爱你》一叶落luo

12、回到原点

　　照片被送到临时充当指挥中心的会议室。当照片被投影到屏幕上时，所有人的呼吸都为之一窒。

　　照片的主角，竟然是晏微！

　　有她独自开车上下班的照片，有她在法医中心楼下买咖啡的照片，有她深夜从市局大楼走出来的疲惫身影……拍摄角度隐蔽，有些甚至是长焦偷拍，时间跨度似乎有几天了。

　　而最后几张照片，更是让人脊背发凉——那是晏微父母家小区的门口，以及她妹妹放学回家的路上！

　　“混蛋！”李队一拳砸在桌子上，怒火中烧。威胁警察，甚至威胁其家人，这是赤裸裸的恶性挑衅。

　　晏微看着屏幕上父母家熟悉的门口，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手脚瞬间冰凉。她不怕自己面对危险，但家人是她的绝对软肋。

　　裴昀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阴沉来形容，那是一种近乎实质的冰冷怒意。他走到晏微身边，紧紧握住她冰凉颤抖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但这份力量却奇异地传递给她一丝支撑。

　　“李队，”裴昀的声音冷得像冰，“申请对晏微及其直系亲属进行二十四小时秘密保护。立刻核查局内部及周边所有监控，尤其是今天上午，是谁，或者用什么方法，把这个文件袋放进来的！”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屏幕上那些偷拍的照片，最终定格在凶手可能隐藏的某个方向，一字一句地说道：

　　“他慌了。”
　　“我们的调查方向，一定触及了他的核心。”
　　“他越是这么做，就越说明……我们离他很近了。”

　　会议结束后，裴昀没有离开，他陪着晏微回到她的办公室，关上了门。

　　“听着，”他双手扶住她的肩膀，迫使她看着自己的眼睛，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和坚决，“从现在开始，无论你去哪里，都必须让我知道。下班我送你回家。在凶手落网之前，不要单独行动，明白吗？”

　　他的眼神里没有了平时的探究与冷静，只剩下全然的担忧和不容置疑的保护欲。

　　晏微看着他，心中的恐惧依旧存在，但在他坚定目光的注视下，那份冰冷似乎被驱散了一些。她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哑：“……好。”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与裴昀不仅仅是共享秘密的同盟，更是被同一根危险绳索紧紧捆绑在一起的命运共同体。

　　而凶手的阴影，已经不再局限于案件本身，它如同实质的迷雾，笼罩了她的生活。

　　凶手嚣张至极的警告，像一块沉重的阴云，笼罩在市局上空，也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针对晏微及其家人的秘密保护措施迅速部署下去，而内部排查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每一个可能接触过那个文件袋的人员、每一段监控录像都被反复审查，气氛一时之间变得有些紧张和猜疑。

　　与此同时，对三名重点嫌疑人的调查成为了打破僵局、抓住凶手尾巴的最关键突破口。压力之下，三组人马同时出动，对赵明、孙薇、钱浩进行深入的背景调查和秘密接触。

　　裴昀和晏微坐镇指挥中心，通过无线电实时听取着前方的汇报。

　　晏微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惯有的冷静和专注，只是偶尔，她的指尖会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手机，那里存着负责保护她家人的同事发来的“一切正常”的加密信息。

　　裴昀的注意力则绝大部分放在了三路调查的反馈上，但余光始终关注着晏微的状态。

　　第一路，调查赵明。

　　赵明，男，三十五岁，原青年话剧团道具师助理，在剧团搬迁前离职。调查员反馈，此人目前在一家大型主题乐园的幕后技术部门工作，负责维护和制作大型道具。同事们评价他技术精湛，堪称工匠，但性格极其内向孤僻，几乎不与人交往，休息时间也总是独自待在工作室里摆弄各种材料和工具。他的住所是一个租来的、带独立工作间的老旧公寓，里面堆满了各种半成品的模型、雕刻工具……

　　“他有独立的工作空间，有一定抛光技术，性格孤僻，符合裴教授侧写中对凶手工作环境和性格的部分描述。”一名刑警在电台里总结道。

　　裴昀对着麦克风冷静追问：“重点查证他近期，尤其是两名受害者遇害时间段内的不在场证明。以及，设法获取他的DNA样本进行比对。”

　　“明白！”

　　第二路，调查孙薇。

　　孙薇，女，三十三岁，原青年话剧团演员，在苏晓雯获得那个关键角色后不久便郁郁离开剧团，之后星路坎坷，如今主要在一些小成本的网剧和商演中担任配角。调查员接触她时，她正在一个摄影棚拍摄广告。她保养得宜，但眼角眉梢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风霜和隐约的戾气。提起苏晓雯和当年的剧团，她语气带着明显的酸意和不忿。

　　“那个角色本来就是我的！是她！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抢走的！”孙薇在谈话中情绪略显激动，但很快又用演员的素养压了下去，只是眼神里的不甘显而易见。

　　她声称自己对苏晓雯的意外感到惋惜，但否认有任何牵连。调查员注意到，她的化妆台上摆放着几个看起来价格不菲的古董首饰盒，里面有一些样式繁复的项链和耳饰。

　　“她或许有动机，嫉妒苏晓雯。对饰品有偏好，接触过剧团环境。但目前没有发现她与抛光、纺织等技能的直接关联，也没有独立工作室。”前方的调查员汇报。

　　“同样，核实不在场证明，秘密获取DNA。”裴昀指令清晰。

　　第三路，调查钱浩。

　　钱浩，男，四十八岁，原青年话剧团舞台监督，因脾气暴躁和对细节苛求到变态的程度，在剧团改制时被优先“清退”。之后自己开过一家小型的活动策划公司，但因对客户要求过高而经营不善，两年前倒闭，目前处于半失业状态，靠接一些零散的设计私活和积蓄度日。调查员在他凌乱不堪的家里见到了他，他穿着一件沾着颜料污渍的旧衬衫，头发蓬乱，眼神却依然带着一种挑剔和审视的光芒。

　　提起苏晓雯，他嗤之以鼻：“天赋是有，但不够努力！对角色的理解流于表面！我多少次要求她更深入！可她呢？总觉得自己已经够了！”在他的书房里，调查员发现了大量关于舞台灯光、服装色彩学的书籍，以及一些他自己设计的、风格诡异夸张的服装草图。角落里，甚至还有一个蒙着布的小型人台模型。

　　“他对‘完美’有一定的追求，具备服装、视觉设计知识，失业且生活失意，情绪偏激，符合侧写中对凶手心理动机的描述。”

　　三路信息汇总回来，白板上关于三个人的信息瞬间丰满起来，但也更加错综复杂。三个人，似乎都具备某种程度的嫌疑和符合侧写的特征，但又没有哪一个人能完全吻合，且都缺乏一锤定音的直接证据。

　　“三个人都有嫌疑，”李队皱着眉头，手指敲着桌面，“但也都缺少关键证据。尤其是工作室的DNA，他们三个，谁的会匹配上？”

　　裴昀凝视着白板，大脑飞速运转，将三个人的特征与凶手的行为模式进行比对。“赵明有技术和空间，但动机不明显；孙薇有动机，但缺乏技能支撑；钱浩有动机和偏执的审美，但缺乏明确的技能证明和独立工作室。”

　　就在这时，内部排查组有了初步结果。经过对监控录像的反复比对和人员问询，最终锁定，那个文件袋是被伪装成快递员的人，在早上人员进出最混杂的时候，混进了市局大楼，并趁前台暂时无人注意的间隙，放在了接待区的桌子上，后被不明所以的文员当做普通文件一起送到了晏微的办公室。

　　“伪装快递员……”裴昀眼神一冷，“凶手对我们内部的工作流程有一定了解。他可能事先踩过点，或者……有内部信息的来源？”这个可能性让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一下。如果凶手在警局内部有眼线，或者他能轻易获取内部信息，那案件的侦破将难上加难。

　　这个发现让指挥中心的气氛更加凝重。

　　傍晚时分，外出调查的三组人马陆续返回，带回了初步的不在场证明报告和通过他们使用过的水杯、纸巾等秘密采集到的DNA样本，已立即送往技术科与工作室凶手的DNA进行比对。

　　结果需要等待。

　　疲惫和焦虑弥漫在专案组。晏微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窗外逐渐亮起的万家灯火，心中充满了无力感。

　　明明知道凶手就在那三个人之中，或者与他们密切相关，却无法立刻将其揪出来，这种感觉如同隔靴搔痒，令人烦躁。

　　裴昀端着一杯温水走到她身边，递给她。“别急，”他的声音低沉，“狐狸尾巴已经露出来了，抓住他只是时间问题。技术科的比对结果明天就能出来。”

　　晏微接过水杯，温热的触感透过杯壁传来。她抬起头，看着裴昀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坚定的侧脸，心中的躁动似乎被抚平了一些。“我只是担心……在他被抓住之前，还会有人受害。”

　　裴昀沉默了一下，这也是他最担心的事情。凶手已经狗急跳墙，谁也无法预测他下一次会什么时候出手，目标又会是谁。

　　就在这时，裴昀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拿出来看了一眼，是技术科发来的加密信息。他快速浏览后，眼神微微一凝。

　　“怎么了？”晏微察觉到他神色的变化。

　　裴昀将手机屏幕转向她，上面只有简短的一行字：

　　“三名嫌疑人DNA与工作室样本初步比对，均不匹配。正在复核。”

　　仿佛一盆冰水，从头浇下。

　　都不匹配？！

　　怎么可能？！

　　调查似乎在一瞬间，再次回到了原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