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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你…… 你怎么会知道的?! ...

  •   “什么草?我怎么没听过?”

      “你年轻不知道!我听我爷爷说过,这玩意儿很邪!”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压低声音,脸上满是忌讳。

      旁边一个走街串巷的郎中也白着脸补充道:“不止邪性,毒性更是猛烈!但它不马上要人命,中毒的人会先发疯,看到各种恐怖的幻象,然后手舞足蹈,力大无穷,直到活活力竭而死!”

      郎中这么一说,众人再回想起王二郎“尸变”时的模样,一个个顿时恍然大悟,脊背上窜起一股凉气。

      “原来如此。”谢然干涩的嗓音响起,为这场讨论做出了总结,“毒素侵入神经,令他产生幻觉,继而全身肌肉剧烈痉挛,角弓反张,状若疯狂。在你们看来,与话本里的行尸,并无二致。”

      他明明是在解释案情,可那平静的语调,配上他此刻的身份,却让在场所有人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诡异和信服。

      一个死人,用最理智的口吻,分析着另一个死人的死因。

      老张头听得目瞪口呆,他当了一辈子仵作,验过的尸首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却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被一具尸体指导着验尸。而且,对方说得头头是道,分毫不差!

      “再看他的指甲。”

      谢然的指令再次下达。

      老张头连忙去看王二郎那青黑色的指甲,用一根银针小心地刮了刮指甲缝。

      一些微不可查的绿色粉末被刮了出来。

      “将这些粉末,混入清水,喂给鸡犬。”

      谢然的“目光”扫向院外。

      官差们不敢怠慢,立刻抓来一只公鸡,将那混了粉末的清水灌了下去。

      不过片刻功夫,那只原本还雄赳赳气昂昂的大公鸡,突然开始在地上疯狂扑腾,脖子向后仰去,身体剧烈抽搐,姿态与死去的王二郎竟有七八分相似。

      这一下,所有人都信了。

      这不是尸变!

      是中毒!

      是谋杀!

      王老汉“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嚎啕大哭。

      “我儿……我可怜的儿啊!是谁这么狠心要害你啊!”

      一些人的目光,此刻转向了一个人。

      王大。

      他的脸色已经变得和尸体一样惨白,额头上全是冷汗,眼神慌乱,身体筛糠似的抖个不停。

      “不……不是我……”

      他语无伦次地辩解着。

      “我什么都不知道……”

      人群中,那郎中再次开口,声音带着几分凝重:“尸蹩草性阴寒,只长在深山背阴的潮湿悬崖上,寻常地方根本见不到,极为罕见。”

      话音刚落,人群里一个短衫汉子下意识地“啊”了一声,小声对旁边人嘀咕:“王大前几日不就刚从后山回来?还说去采什么药材,摔了一身泥。”

      声音虽小,但在死寂的义庄里却格外清晰。

      唰!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到了王大的身上。

      “我……我没有!你们别胡说!”王大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指着那汉子骂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去了悬崖?”

      他转回头,又色厉内荏地冲着谢然咆哮:“你一具尸体,懂什么!就算我去了后山又如何?你有什么证据说这草是我下的?”

      王大心里发狠。

      没错,他没有证据!尸蹩草早就被自己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死无对证!一具会说话的尸体罢了,还能翻天不成?

      “证据?”

      谢然重复了一遍,僵硬的头颅微微偏转,那双没有焦距的眼睛望向王大。

      他没有再说什么大道理,而是用那干涩、平直的语调,缓缓开口。

      “王二郎,在问你。”

      “他说,堂哥,你那日端来的汤药,为何是甜的?”

      这句话一出,王大的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

      那日他为了掩盖草药的腥味,特地加了大量的糖。这件小事,只有他和死去的王二郎知道!

      谢然没有停顿,继续用那种不属于活人的语调,一字一句地“转述”。

      “他还说,你告诉他,这是你从山神庙求来的仙草,喝了能让他年底娶上媳妇,早生贵子。”

      “你当时拍着胸脯跟他保证,‘二郎,哥还能骗你?这可是好东西,你喝了,之后娶了媳妇生了娃,王家的田产地契,你还能多分一点!’。”

      “你…… 你怎么会知道的?!”

      王大终于撑不住了,积压的恐慌瞬间冲破防线,可这声质问刚喊到一半,却又戛然而止。

      他猛地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脸色 “唰” 地一下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再也发不出半个字。

      整个义庄,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

      王大,不打自招。

      “拿下!”班头最先反应过来,脸色铁青,一声爆喝。

      两个官差如梦初醒,一拥而上,将王大死死按在地上。

      王老汉看着被按倒的侄子,再看看儿子扭曲的尸身,老泪纵横,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昏死过去。

      真相大白。

      王大觊觎堂弟的家产,又听闻了尸蹩草的奇特毒性,便动了歹念,将毒草混入食物中,伪造了一出骇人听闻的尸变惨案。

      他算好了一切,却没算到,这义庄里,还躺着一个来自异世界的法医。

      那个半吊子道士,早就缩在角落里,抖得跟筛糠一样,嘴里不停念叨着:“天师在上,天师在上……”再也不敢看谢然一眼。

      谢然“借尸还魂”破奇案的事迹,如同长了翅膀一般,以惊人的速度在整个县城传播开来。

      有说他是冤魂附体,代天行罚。

      有说他是地府判官,巡游人间。

      一时间,他从一个人人避之不及的“妖孽”,变成了百姓口中敬畏交加的“神尸”。

      县令亲自过问,不仅没将他焚烧,反而将他暂时安置在义庄后院一间干净的厢房内,派人看护,名为看护,实为监视。

      谢然对此并不在意。

      他终于获得了暂时的安全。

      ……

      青州,云台山。

      破败山门后的大殿内,蛛网遍结,神像的漆皮都已剥落大半。

      一个满脸虬髯的壮汉正盘膝坐在一张破草席上,身前横着一口古朴的剑匣。他身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宽大道袍,腰间挂着个酒葫芦,正拿着一块脏兮兮的布,旁若无人地擦拭着剑匣上的铜扣。

      他擦得很用力,神情专注,仿佛这世上再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

      这壮汉,便是燕赤霞。

      “师父!”

      一名身穿青色道衣的年轻弟子快步跑进殿内,气息微喘,在燕赤霞面前三步外单膝跪地。

      燕赤霞眼皮都没抬一下,手上动作不停,只是从鼻腔里哼出一个音节:“讲。”

      那声音粗犷,带着一丝酒后的沙哑。

      年轻弟子不敢耽搁,连忙禀报:“弟子巡查东昌府地界,于一县城义庄内,察觉到一股死气。”

      “死气?”燕赤霞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起头,一双眸子在昏暗的大殿里亮得惊人,“哪个山头的僵尸跑出来撒野了?还是哪家的小鬼不长眼?这种小事,也值得你回来?”

      “不是的师父!”弟子连忙解释,“那股死气……很古怪!”

      他斟酌着用词,似乎在回想那诡异的感觉:“那死气极为精纯浓郁,却不含半分怨煞,更无半点尸毒。它就静静地盘踞在那义庄里,不害人,不侵扰,仿佛……仿佛一个活人一般。弟子愚钝,不敢妄断。”

      燕赤霞掐指一算,眉头微微皱起。

      天机一片混沌,竟看不真切。

      “死而不僵,气而不邪……有趣。”

      他沉吟片刻,目光转向大殿的阴影处。

      “卫昭。”

      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自阴影中走出。

      来人身穿墨色与绛红色交织的劲装道袍,窄袖利落,袍上用暗金丝线绣着北斗七星的纹路。

      他身形挺拔,背负一柄古朴长剑,面容俊朗,但神色冷冽,一双眼睛锐利得如同雪原上的孤狼。

      “弟子在。”

      他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冷硬如冰。

      “你下山一趟,去东昌府查明那股异常死气的根源。”

      燕赤霞嘱咐道。

      “记住,查明根源。若为邪祟,格杀勿论;若情有可原,亦需谨慎处置。”

      卫昭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只是微微颔首。

      “是,师父。”

      话音落下,他的身影便再次融入阴影,消失不见。

      ……

      东昌府,县城西郊,义庄后院。

      谢然正坐在窗前,努力适应着这具“新身体”。

      他给自己换上了一身衣服。

      那是一套他自己动手改良的月白色窄袖胡服,方便活动,外面则罩了一件靛青色的斗篷,用以遮掩他过于苍白的面色和僵硬的举止。

      这几天,他一直在测试这具身体的极限。

      他不需要呼吸,不需要进食,也不需要睡眠。

      身体的能量来源,似乎就是那股盘踞在体内的、冰冷的“死气”。

      但每次调动肢体,尤其是进行一些精细操作时,都会消耗这种能量,并让他产生一种类似精神疲惫的感觉。

      他就像一块蓄电池,电量用一点少一点,却找不到充电的方法。

      这种未知的状态,让他深感不安。

      窗外,几名官差远远地守着,交头接耳,不时朝他这边投来混杂着畏惧与好奇的瞥了一眼。

      “神尸”的名头,为他换来了一时的安宁,却也让他成了一个被围观的怪物。

      谢然对此毫不在意。

      他正试图用手指,将一根掉落在桌上的绣花针捏起来。

      这是一个极其考验控制力的动作。

      他的手指僵硬,神经信号的传导似乎存在着巨大的延迟。

      第一次,失败了。

      第二次,针尖刺破了指腹的皮肤,却没有一滴血流出。

      第三次,他终于用两根冰冷的手指,颤巍巍地夹住了那根细小的针。

      就在他成功的瞬间,一股微弱但清晰的危机感,陡然从心底升起。

      不是感觉。

      是一种纯粹的、生物趋利避害的本能反应。

      他猛地抬头,目光穿透窗户,望向院门的方向。

      那里,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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