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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诈、诈、诈尸了!又一个! ...

  •   晨曦刺破云层,给义庄的屋檐镀上了一层惨淡的金边。

      院子里人声鼎沸。

      为首的是一个穿着八卦袍、手持桃木剑的中年道士,面色红润,眼神却有些飘忽。

      他身后跟着几个战战兢兢的官差,以及几个面带悲戚、身穿孝服的家属。

      “道长,就是这里了!”

      一名官差指着义庄的大门,声音发虚。

      “那王二郎……就在里面。”

      “无妨!”

      道士一甩拂尘,摆出一副得道高人的架势。

      “区区行尸,待贫道进去,一道镇尸符,保管他服服帖帖!”

      他说着,从怀里摸出一张画得歪歪扭扭的黄符,口中念念有词,便要推门而入。

      家属中,一个形容憔悴的中年男人,也就是王二郎的父亲,忽然开口。

      “道长,真的……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道士眼睛一瞪。

      “你儿子死前……此乃大凶之兆!若不尽快焚化,恐将为祸一方!届时,你们王家担待得起吗?”

      一番话,说得王老汉面如死灰,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旁边,一个看起来有几分机灵的年轻人,是王二郎的堂兄王大,立刻附和道。

      “道长说的是!二郎已经去了,不能再让他变成害人的怪物!就听道长的吧!”

      道士满意地点点头,推开义庄大门,大步走了进去。

      阳光涌入,驱散了些许阴冷,却让屋内的景象更显恐怖。

      当众人看到那具被掀开白布、面容扭曲的尸体时,无不倒吸一口冷气,几个胆小的家眷甚至当场尖叫起来。

      “妖孽!果然是妖孽!”

      道士也被吓了一跳,但很快稳住心神,将桃木剑一指。

      “来人!将此獠与庄内所有尸身,一并抬到院中,贫道要开坛做法,以三昧真火净化!”

      “是!”

      官差们强忍着恐惧,硬着头皮就要上前抬尸。

      就在此时。

      “等等。”

      一个声音,突兀地在死寂的义庄内响起。

      这个声音沙哑、干涩,像是两块粗糙的木头在摩擦。

      所有人都僵住了。

      他们循着声音看去,只见在角落的一张停尸板上,一具原本静静躺着的尸体,缓缓地、极为僵硬地,坐了起来。

      阳光从门外照进来,恰好勾勒出他半边身子的轮廓。

      身上是件洗得发白、边角破损的粗麻布衣,皮肤是久不见天日的灰白色,没有一丝血气。在那颈侧与手腕关节等血管细微之处,皮肤下隐约透出淡青灰色、蛛网般的细微纹路,像是未能完全消退的尸斑,若隐若现地潜伏在肌理之下。

      可那张脸,却并未因死亡而减损分毫,五官俊雅得如同精心雕琢,眉骨高挺,鼻梁笔直,即便面无表情,也透着一股冷峻的俊气。一双凤眼生得极好看,浅琥珀色的瞳仁,在光下显得十分通透。

      这份俊美并未因死亡而减损,反而在那死白肤色与僵硬姿态的映衬下,生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感。

      “啊——!”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撕心裂肺的尖叫。

      “诈、诈、诈尸了!又一个!”

      人群瞬间炸开,争先恐后地往后退,几个家眷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

      之前还一副仙风道骨、高人风范的道士,此刻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比谢然还像个死人。他眼珠子瞪得溜圆,嘴巴张成了个“O”形,哆嗦了半天,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变了调的:

      “妈呀!”

      “当啷”一声,那柄号称能降妖除魔的桃木剑,从他颤抖的手中滑落,掉在地上,弹了两下,不动了。

      道士本人比剑跑得快,连滚带爬地缩到了官差身后,嘴里还语无伦次地嚷嚷:“护驾!快护驾!拦住他!”

      几个官差也是双股战战,握着刀柄的手抖得像在筛糠,却没一个敢上前。

      整个义庄,乱成了一锅粥。

      而在这片混乱的中心,谢然只是安静地坐着。他缓缓抬起头,那双沉寂了不知多久的眼眸,竟是异常的清亮,没有半分死者的浑浊。

      他的目光,冷冷地扫过那吓破了胆的道士,又掠过一众惊恐的官差,最后,落在了王家人的方向。

      王老汉已经吓傻了,瘫在地上,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而他身旁的堂兄王大,脸色惨白,眼神躲闪,不敢与那具坐起来的尸体对视。

      谢然看着眼前这群人的反应,心中毫无波澜。

      一切,尽在预料之中。

      他控制着这具身体,将“目光”投向那个吓得瘫软在地的道士。

      “你说的尸变,是指他?”

      谢然抬起僵硬的手臂,指向王二郎的尸体。

      无人敢回答。

      整个义庄,落针可闻,只剩下众人粗重的喘息声。

      “他不是尸变。”

      谢然继续用那不似人声的语调说道。

      “他是被人毒死的。”

      这句话,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巨浪。

      毒死?

      不是尸变?

      那名道士最先反应过来,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声叫道:“胡言乱语!你这妖孽,休要在此蛊惑人心!我看你与那行尸便是一伙的!”

      “哦?”

      谢然的头颅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转向他,苍白的脸上,嘴角似乎微微向上扯动了一下,形成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你是说,我一个‘妖孽’,会好心替一个凡人伸冤?”

      道士被他看得头皮发麻,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若不信,可重新验尸。”

      “他并非死后僵硬,而是生前痉挛。”

      “你们所见的‘攻击行为’,不过是毒发时的神经性抽搐。”

      “真正的凶手,就在你们中间。”

      他的话,条理清晰,逻辑分明,与人们印象中只会嘶吼的“行尸”截然不同。

      人群开始骚动起来。

      恐惧仍在,但一丝怀疑的种子,已经悄然种下。

      尤其是王二郎的父亲,他看着坐起来的谢然,又看看自己儿子扭曲的尸身,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挣扎。

      “你……你当真能证明我儿是被人害死的?”

      他颤声问道。

      “能。”

      谢然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但需要一名仵作。”

      “荒唐!简直荒唐!”

      王二郎的堂兄王大跳了出来,指着谢然怒斥。

      “让一具尸体来指导验尸?传出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我看他就是想拖延时间!官爷,道长,别听他胡说,赶紧烧了,以绝后患!”

      他的反应,似乎比任何人都要激烈。

      谢然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那双没有焦距的眼睛里,仿佛闪过一丝锐利的光。

      “你,很怕我验尸?”

      “我……我怕什么!”

      王大眼神躲闪。

      “我只是不想二郎死后还不得安宁!”

      “是不想他不得安宁,还是不想真相大白于天下?”

      谢然一字一句,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

      场面,再次陷入僵持。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负责此案的县衙班头,一个面色黝黑的中年男人身上。

      班头眉头紧锁,看看一脸惊恐的道士,看看言辞激烈的王大,最后,看向了那具坐着的、会说话的尸体。

      这事,太邪门了。

      可这具“尸体”的话,又似乎有几分道理。

      烧了,一了百了,但万一真是冤案,他难辞其咎。

      不烧,任由这“尸体”验尸,更是闻所未闻。

      最终,他一咬牙,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好!”

      他对着谢然沉声说道。

      “我给你一个时辰!把仵作老张头叫来!我倒要看看,你这‘尸体’,能验出什么花样来!”

      仵作老张头是被两个官差半拖半拽架进来的。

      他年过半百,干了一辈子仵作,见过的死人比活人都多,可还从未见过眼前这般诡异的阵仗。

      一具尸体,端端正正地坐在停尸板上。

      老张头双腿发软,手里的验尸箱“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工具撒了一地。

      “班……班头……这……”

      “少废话!”

      班头也是头皮发麻,但话已出口,只能硬着头皮撑下去。

      “按他说的做!”

      谢然没有理会众人的惊惧,他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眼前的“案件”上。

      “掰开他的嘴。”

      他用那干涩的嗓音,发出了第一个指令。

      老张头哆哆嗦嗦地拿起一根撬棍,念叨着“兄弟莫怪”,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王二郎因肌肉痉挛而紧紧闭合的牙关撬开。

      “看他的口腔黏膜,还有舌下。”

      谢然继续指导。

      老张头凑近一看,借着天光,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死者的口腔内,布满了暗紫色的细小斑点,舌根下,有一些墨绿色的植物碎末。

      “这……这是……是‘尸蹩草’!”老张头嘴唇哆嗦着,声音里满是惊惶。

      “什么玩意儿?”班头也探头过去瞧了一眼,只见黏膜上确有些异样,但那草末,若不细看,跟不小心吃进去的菜叶也差不离。

      “是尸蹩草啊!”老张头几乎是扯着嗓子喊出来的,调子都变了,“不会错的!是尸蹩草的毒!”

      这名字听着就邪性,人群中又是一阵骚动。

      “你凭什么就认得?”王大又跳了出来,“你别是被这妖孽吓糊涂了,跟着他一块儿胡说八道!”

      “我胡说?”老张头猛地站起来,干了一辈子仵作的职业尊严压过了恐惧,他死死盯着王大,眼睛里布满血丝,“我干这行三十年了!是不是毒,我比你清楚!”

      他从验尸箱里摸出一把小镊子,小心翼翼地从王二郎舌下夹出一点绿色碎末,举到众人面前,“你们看,这就是尸蹩草的碎叶。而那口腔里的紫斑,是毒素侵入血脉,导致出血的明证!”

      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掷地有声。

      之前还喧嚣着要烧尸的人群,此刻也炸开了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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