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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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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米尔挣扎了许久,扛着他的人却对他的反抗不闻不问。无尽黑暗和未知危险带来的不安如同海潮一般卷来,他就快喘不上气了。
被人举在半空中不知多久,一阵毫无防备的坠落袭来,阿米尔的后背重重砸在地面上。本就伤痕累累的身体再遭重创,他不得不蜷起身体,呼出一口带有血腥味的气息。
一个卫兵从袋子里捉出他的一只手,抽出尖利的匕首划破手腕。阿米尔的腕子猛地一动,被卫兵紧紧钳制着无法收回,血液顺着皮肤缓缓流进提早准备好的水晶高脚杯里。
阿米尔看不见发生了什么,心跳到达了极限,拼命扭动想从袋子里出来。
“你们要干什么?放开我。”
“走开!放开我!”
卫兵抓他像抓着一只待宰的羊羔,抬脚踹了一下:“闭嘴,老实点。”
阿米尔吃痛,不再动弹了。
周围安静了许久,就在他以为能趁机逃脱时,身体一轻又被抬到半空。
这一次没走太久,重新被放下时的动作也不再那么粗暴,仿佛这些大个子终于想起来袋子里装的是活人而不是死羊。
黑色袋子被人一下扯开,突然暴露在光亮下,阿米尔不适应地眯起双眼。
“跪好!”凶神恶煞的卫兵踹了他一脚,他只能起身垂头跪好,不敢有半点多余的动作。
在地板上看见自己模糊的脸时,他被吓了一大跳——一是这地板怎么这么亮,二是......这满脸淤青嘴唇干裂连眼睛都充血的人居然是他吗!
怪不得布莱克看见他就觉得他活不长了。
“都下去吧。”侧面不远处传来一道女声,冷淡又威严,阿米尔认出这道声音,下意识想偏头看,但迫于现状只能老实垂着头颅一动不动。
那行卫兵听令,整齐划一离开。
“你从哪弄来的脏小孩?”头顶又传来一阵男声,慵懒又贵气。
阿米尔立马接受了“脏小孩”这个代称,抑制住自己抬头看声音主人的冲动。其实他对这些人也不是很感兴趣,只是想知道自己究竟身处哪里。
从眼前亮得能照镜子的地板来看,他应该还在王宫的地界里。他被带到这个金碧辉煌的地方来,是不是意味着不用被处刑了?
毕竟这里的主人一定不想让他的血弄脏这些精心呵护过的地板。
想到这里,他内心稍稍安定下来,颤抖的四肢也逐渐稳住下来,没那么滑稽了。
“陛下,这是我给您选的……男仆。”
塞缇安缓缓向前坐直身体,存疑地看看弗蒂斯,又瞥一眼台阶下的脏小孩:“脸,抬起来。”
阿米尔僵在原地。
好在弗蒂斯出言解救了他:“抬起脸来让陛下看看。”
阿米尔缓缓抬头,看向王座。
塞缇安在看见那张脸的时候皱起了眉,斜眼看了弗蒂斯一眼,后者从他的表情里感受到了浓郁的不满。
“咳......”弗蒂斯快步走到他身边,附耳道:“陛下,他虽然......但这只是暂时的,他脸上现在全是伤,伤都养好了也许就没这么狰狞了。”
“......”塞缇安闭上眼重重呼出鼻息。
弗蒂斯见他没有明确态度,立马又道:“况且,尝了那么多人的血液,您不是也选中了他吗?”
阿米尔对他们谈话一无所知,忐忑不安地试图从两人的表情里获取星点信息。
惊吓过后突然得到这么一个惊喜,他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高兴。他从碳车跳下之前还在为即将到来的居无定所、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生活忧心,一度将自己的底线降低为活着就好。
但看看现在,他不仅好好活着,似乎还有了别的出路。
高座上国王脸色变了又变,阿米尔趁没人注意自己,多看了几眼。
小时候他不知道这个国家是有集权力和财富为一身的国王统治着的,父亲从没说过这个。待他知道国王的存在后,根据别人的描述遐想过国王的形象——暴躁的、不苟言笑的、暗黑的、阴晴不定的……唯独没想到国王会如此年轻俊美。
他绞尽脑汁终于想到如何形容这位国王。
脸皮又白又亮。面骨优越,眼眶里装着的金色瞳孔像刚燃起的焰火一样——清透温暖但不能靠近,也不能注视太久,否则会灼伤皮肤或者眼珠。
如果遮住夺目的眼睛,下半张脸也尤为好看。
两瓣薄唇最终不耐烦地开合道:“找个地方让他待着养伤,养好之前别带到我面前晃。”
弗蒂斯稍稍弯腰:“是。”
离开之前,塞缇安的目光在他身上一带而过。
弗蒂斯昂首阔步走在前面,阿米尔酿酿跄跄跟在她后面,好险没把自己绊倒。
“您好?请等一等。”
弗蒂斯闻言慢下脚步,回头看着这个唇色发白的小子。他看起来累极了,呼吸一深一浅没有章法。
“怎么了?”弗蒂斯不着痕迹地观察起他。
“善良的女士,我还没搞清楚状况。”
弗蒂斯沉默几秒,露出一个十分友好的微笑:“你叫阿米尔?”
“是的。”
“恭喜你,阿米尔。陛下的贴身侍臣是一个炙手可热的职位,很多人拼尽一生也只为得到留在陛下身边侍奉的资格。你很幸运,虽然陛下还在几个人选之间犹豫,但……”弗蒂斯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毫不掩饰目光里的审视,“我看好你。”
阿米尔被那目光惹得轻皱起眉,他晕乎着脑袋问:“为什么是我?你们遴选侍臣的标准是什么?”
弗蒂斯始终维持着谦和的态度:“这不是你该问的,阿米尔,陛下心中有一把秤。也许是看眼缘,也许是看一个人的勇气,也许是其他的什么东西,谁又知道呢?”
阿米尔缓缓点头,尽力跟上弗蒂斯的步伐。
弗蒂斯留意着他的微表情,心说真好骗。
“对了,还没向你介绍自己。我是国王亲卫骑士长,弗蒂斯。陛下爱民如子,宽厚待人,见你伤得严重特意吩咐我带你去疗伤,伤好了再通过考核与其他候选人竞争即可,不必心急。”
“骑士长……”阿米尔看向她左肩代表至高身份和绝对力量的肩章,左脚绊右脚差点栽倒在地,被弗蒂斯眼疾手快一把扶住。
弗蒂斯:“消停些,小伙子,你的状态很糟糕。”
阿米尔避开她想要搀扶的手,扶着墙自己站起来,轻轻摇头。
弗蒂斯带着他进了一个不大的房间。
“去找医生过来。”她吩咐紧随其后的侍者,随后看向沙发上无精打采的阿米尔,待在房间里和他一起等医生。
“弗蒂斯骑士,和我一样的待选人很多吗?我从没参加过任何选拔,也没关系?”眼前栗色长发的女人已经出现重影,阿米尔强撑着想从她那里再获取更多信息。
“阿米尔,别太担忧。我只是奉命为陛下办事,并不清楚他的想法。和你一起的还有……两位候选人,不算多。当然,我最看好的还是你,如果你能在日后的考核中取到好成绩,我不介意在陛下面前为你多说几句。”
弗蒂斯话里话外释放的善意几乎让阿米尔放松了警惕,他现在无力深思,只理解得了最直白最浅层的意思,安心了许多。
“谢谢您,弗蒂斯骑士。我一定尽力……不辜负您的期望。”
弗蒂斯欣慰点头:“你明白就好。”
谈话至此,医生匆匆赶来,而可怜的阿米尔在医生将糖水送进他口中前一瞬彻底晕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