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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   李盛励瞪着天花板上昂贵的水晶吊灯,脑子里反复回响着胡迪报出的那个数字——三十万。这数字像一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不仅因为它的庞大,更因为它关联着林何秋那双疲惫却倔强的浅金色眼睛,以及……他家的医院。

      直接给钱?他几乎能立刻想象出林何秋会用怎样冰冷嫌恶的眼神看他,把那带着施舍意味的钞票狠狠摔回他脸上。那书呆子的自尊心比金刚石还硬。

      求老爹减免费用?更不可能!“铁公鸡”他心里骂了一句。

      烦躁地抓了抓粉毛,李盛励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目光落在床头柜上的一张合影上——那是他和姐姐李玉璞的合照。照片上的李玉璞穿着白大褂,笑容温婉又自信,背景是国外某著名医学院。

      “姐!”李盛励溜进博康济世医院心外科副主任办公室,脸上堆起他自认为最乖巧的笑容。

      办公桌后,坐着一位穿着白大褂也难掩干练气质的年轻女子,二十六七岁,眉眼与李盛励有几分相似,但更显沉稳锐利。这正是李盛励的亲姐姐,李玉璞,国外名校学成归来的儿童心血管外科专家,如今在自家医院独当一面。

      李玉璞从一堆病历中抬起头,扶了扶金丝边眼镜,眼神淡漠:“有事说事,没事出去。我很忙。”

      “嘿嘿,姐,你最近是不是接手了一个叫林彤的小女孩?先天性法洛四联症那个。”李盛励凑到桌前。

      李玉璞笔尖一顿,抬眼看他,目光带着审视:“你怎么知道?李盛励,我警告你,不要打我的病人的主意。”

      “我哪敢啊!”李盛励叫屈,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真诚又带着点恰到好处的同情,“就是…偶然听说了,那孩子挺可怜的,她哥哥好像为了医药费挺辛苦的…姐,你看,能不能…在权限范围内,适当减免一些费用?或者,有没有什么慈善基金可以申请?”

      李玉璞放下笔,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放在桌上:“李盛励,你什么时候开始关心起陌生病人的医疗费用了?这不像你。”

      李盛励心里一紧,面上却强装镇定:“我…我这不是长大了,懂事了嘛!觉得能帮一点是一点…”

      “是吗?”李玉璞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我记得你上次‘懂事’,是为了骗零花钱去买限量版球鞋。直接说吧,那个林彤的哥哥,跟你什么关系?”

      李盛励:“……” 他姐还是这么犀利。

      看弟弟语塞,李玉璞心里明镜似的。她这个弟弟,看似嚣张跋扈,实则心思单纯,重情重义,虽然表达方式通常很混蛋。能让他这么上心,甚至跑来求她,对方肯定不一般。

      “费用的问题,医院有规定,我不是院长,无权随意减免。”李玉璞重新拿起笔,语气公事公办,“不过,如果患者家庭确实困难,可以尝试申请‘博康爱心援助基金’,需要提交详细材料审核。至于能不能通过,能减免多少,看审核结果。”

      李盛励眼睛一亮:“真的?姐,那你…”

      “材料让他哥哥自己按流程提交。”李玉璞打断他,“你别插手。还有,管好你自己,别惹事。”她顿了顿,意有所指地补充,“尤其是,别去招惹看着就不好惹的人。”

      李盛励知道他姐指的是谁,摸了摸鼻子,悻悻道:“知道了知道了,谢谢姐!”虽然没能直接减免,但总算有个突破口。他得想办法让林何秋知道这个基金,并且愿意去申请。

      然而,申请基金需要时间,而且不一定能覆盖所有费用。李盛励心里还是没底。他想起之前听格斗俱乐部的老鸟提过一嘴,地下有些非法的“黑拳”场子,来钱快,但风险极高。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海里滋生。

      几天后,城市某个阴暗潮湿的地下仓库。

      空气中弥漫着汗味、烟味和隐约的血腥气。简陋的擂台被一圈兴奋呐喊的观众围着,台上两个只穿着短裤的男人正在激烈搏斗,拳拳到肉的声音令人牙酸。

      李盛励脸上带着个普通黑色面具,只露出眼睛和下颌,站在擂台一角,感受着周围狂热又危险的气氛。他心跳得很快,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亢奋和一种破釜沉舟的决心。他需要钱,需要尽快弄到一笔钱,哪怕只是杯水车薪,也能让他觉得为那个倔强的书呆子做了点什么。

      他的对手是个身材魁梧、满身横肉的壮汉,代号“暴熊”。

      “小子,现在认输还来得及!”“暴熊”狞笑着,活动着粗壮的脖子。

      李盛励没说话,只是摆出了格斗起手式,粉色的头发在昏暗灯光下有些显眼,幸好有面具遮挡。

      比赛开始。“暴熊”仗着力量优势,像一辆坦克般冲撞过来。李盛励灵活地闪避,寻找机会。他受过专业训练,技巧和速度远胜对方,但黑拳的规则就是没有规则,对方的经验和狠辣也不容小觑。

      几个回合下来,李盛励凭借灵活的步法和精准的击打,在“暴熊”身上留下了不少痕迹,但自己也挨了几记重拳,肋下和脸颊火辣辣地疼。汗水混着可能的血迹滑落。

      “砰!”一记重拳擦着他的颧骨而过,面具边缘的带子似乎松了些。李盛励心里一凛。

      就在这时,仓库外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

      “条子来了!”
      “快跑!”
      现场瞬间大乱,人群像无头苍蝇一样四散奔逃。

      李盛励暗骂一声,也顾不得比赛了,趁乱跳下擂台,拉紧面具,跟着人群往外冲。他不能被抓到,否则他爹能打断他的腿!

      他凭着对地形的模糊记忆和出色的体能,在昏暗的小巷里狂奔,身后是追赶的脚步声和呵斥。脸颊和肋下的疼痛此刻变得格外清晰。

      慌不择路间,他看到一个熟悉的招牌在街角亮着微光——“爱心宠物诊所”。是林何秋打工的地方!他记得林何秋说过今晚有夜班!

      几乎是没有犹豫,李盛励用尽最后力气冲了过去,猛地推开玻璃门,又迅速反手关上,背靠着门板大口喘息。

      宠物诊所里灯火通明,弥漫着消毒水和动物皮毛的味道。林何秋正穿着浅蓝色的工作服,蹲在一个笼子前安抚一只呜呜叫的柯基犬。听到动静,他愕然抬头。

      下一秒,他浅金色的瞳孔骤然收缩。

      眼前的李盛励狼狈不堪:粉色的头发汗湿凌乱,脸上带着一个歪斜的黑色面具,露出的下颌线条紧绷,嘴角有一处新鲜的破口,正渗着血丝。他穿着黑色的运动背心,裸露的手臂和锁骨位置能看到明显的青紫和擦伤,胸口随着剧烈的喘息不断起伏。

      “你……”林何秋站起身,手里还拿着给狗喂食的小碗,震惊地看着这个不速之客。

      李盛励扯下面具,露出汗水和尘土混杂的脸,眼神里还带着未褪去的惊悸和奔跑后的虚脱。他看向林何秋,扯出一个勉强的、带着痛楚的笑:“书…书呆子…帮个忙,外面…有人在追我…”

      话音未落,诊所外就传来了警察跑过的脚步声和隐约的对话声:“分头找!应该跑不远!”

      林何秋瞬间明白了局势。他几乎没有思考,一把抓住李盛励的手腕,力道之大让李盛励嘶了一声。

      “这边!”林何秋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不容置疑的果断。

      他拉着李盛励,快速穿过前台,走向诊所后面的处置室和储物间。那里有一个用来存放宠物粮食和杂物的小隔间,平时很少人进去。林何秋利落地打开隔间门,将李盛励推了进去。

      “待在这里,别出声。”林何秋说完,迅速关上门,只留下一道缝隙透气。

      隔间里堆满了袋装猫粮狗粮,空间狭小闭塞。李盛励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蜷缩在阴影里,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和林何秋在外面走动的声音。

      就在这时宠物诊所的门就被敲响了,

      林何秋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表情,走过去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两名警察。

      “你好,我们在附近执行任务,追查几个参与非法斗殴的人员。有没有看到一个粉色头发,二十岁左右,可能带着伤的年轻男性跑过来?”

      林何秋的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直跳,但脸上依旧维持着平时的冷淡。他侧了侧身,让警察能看到诊所内部的大致情况,声音平静无波:“没有。我一直在里面照顾动物。”他甚至还抬手指了指治疗台上的一只正在输液的小狗。

      警察探头看了看,诊所内确实没有可以藏人的地方,也没注意到那个小隔间。

      “如果看到可疑人员,请立刻报警。”

      “好的。”林何秋点头,目送警察离开,然后关上门,落锁。

      他靠在门上,轻轻吐出一口气,这才感觉到后背渗出了一层薄汗。

      他走到小隔间门口,拉开虚掩的门。李盛励还保持着蜷缩的姿势,抬起头看他,粉色的头发凌乱,嘴角淤青带着血痕,那双平时总是嚣张跋扈的眼睛里,此刻带着点惊魂未定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

      四目相对,空气有些凝滞。

      “……他们走了。”林何秋先开口,声音有些干涩。

      李盛励挣扎着想站起来,却牵动了肋下的伤,痛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林何秋皱了皱眉,伸出手:“能走吗?去处置室,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口。”

      李盛励看着伸到面前的那只干净修长的手,犹豫了一下,还是抓住了。林何秋的手很凉,却奇异地安抚了他躁动不安的神经。

      在处置室明亮的灯光下,林何秋拿出医药箱,示意李盛励坐在处置台上。他熟练地用碘伏棉签清理李盛励嘴角和脸颊的伤口,动作轻柔而专业

      李盛励抬眼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专注侧脸,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那颗泪痣在灯光下格外清晰。他能闻到林何秋身上淡淡的、干净的皂角味,混合着宠物诊所特有的气息。

      “你…为什么帮我?”李盛励忍不住问。

      按照林何秋的性格,没把他直接交给警察就已经是奇迹了。

      林何秋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没有看他,继续用沾了药水的棉签擦拭他锁骨上的淤青:“上次便利店,你也帮了我。”

      “就因为这个?”李盛励心里说不上是失落还是什么。

      他沉默了一下,看着林何秋认真给他上药的侧脸,忽然低声开口,带着点自嘲:“我看起来…很像个混混,对吧?”

      打架,逃课,惹是生非,现在还打黑拳被警察追。

      林何秋沉默着,换了一根棉签,蘸取更多药水,轻轻按在他肋下最严重的一片青紫上。

      “嘶——”李盛励痛得龇牙咧嘴。

      林何秋涂药的手停住了。他抬起眼,看向李盛励。那双浅金色的眼睛里情绪复杂,有疑惑,有审视,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抿了抿唇,继续手上的动作,淡淡地说:

      “至少…拳头挺硬的。”

      李盛励怔住了。这话听起来不像是讽刺,反而带着一点……无可奈何的认可?他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有点酸,又有点莫名的暖。

      “你……怎么会弄成这样?”林何秋一边给他贴好透气胶布,一边状似随意地问道,语气里带着一丝极淡的探究。

      李盛励眼神闪烁,支吾道:“没…没什么,就跟人打了一架…”他看着林何秋给他贴好创可贴,然后转身去收拾药箱的清瘦背影,那句“我是为了帮你妹妹筹手术费”在嘴边滚了又滚,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林何秋收拾好医药箱,语气平静:“以后别去那种地方了。很危险。”他转过身去清洗双手,背影清瘦挺拔,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医生对病人的寻常告诫。

      但李盛励心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他看着林何秋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己被妥善包扎好的伤口,一种混合着挫败、温暖和更加坚定决心的复杂情绪涌了上来。

      直接给钱行不通,黑拳路子太危险还差点栽了,姐姐那边的基金申请需要时间……他到底该怎么才能帮到他?

      而林何秋背对着李盛励,水流冲刷着他纤长的手指,心里也并不平静。李盛励这一身的伤,还有刚才那惊慌失措的样子,绝对不只是普通打架那么简单。这个粉毛笨蛋,到底在干什么蠢事?

      两人之间,沉默再次蔓延,但这一次的沉默,似乎不再那么冰冷,反而掺杂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名为“关心”的暖流,在宠物诊所消毒水的气味中,悄然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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