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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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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盛励躺在格斗俱乐部的软垫上,瞪着天花板出神,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回放着宠物诊所那一夜。
林何秋的手指很凉,沾着碘伏,小心翼翼地擦过他嘴角的伤口。
那双总是清冷的浅金色眼睛在处置室明亮的灯光下,专注得惊人,长睫低垂,投下淡淡的阴影,淡色的唇近在咫尺,随着他呼吸的节奏微微起伏。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林何秋身上淡淡皂角味混合的气息,意外地好闻。
当时他心跳得厉害,一半是逃跑后的惊悸,另一半…他说不清,只觉得被那样一双眼睛注视着,伤口似乎都不那么疼了,还不受控制的咽了口唾沫。
“喂!励哥!回魂了!”黄淼的大嗓门把李盛励从旖旎的回想中拽了出来,一张大脸凑到他眼前,挤眉弄眼,“盯着天花板傻笑什么呢?思春啊?”
李盛励猛地回过神,一脚虚踹过去:“滚蛋!你才思春!”
胡迪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智慧(八卦)的光芒,进行着冷静(欠揍)的分析:“励哥面部肌肉呈现不自然松弛,瞳孔微散,伴有间歇性嘴角上扬,符合陷入短暂愉悦性回忆的生理特征。结合近期行为异常——频繁走神、拒绝透露伤痕真实来源、以及对我们格斗技术的突然热衷——我有理由怀疑,励哥之前脸上的伤,并非简单‘撞门’,而是参与了某种…高风险、高回报的非法肢体对抗活动,俗称,‘打黑拳’。”
李盛励心里咯噔一下,差点从垫子上弹起来。狐狸这脑子不去当侦探真是屈才了!
黄淼瞪大了眼睛,恍然大悟:“卧槽!黑拳?!励哥你缺钱跟兄弟们说啊!虽然我们也没多少…但你也不能去那种地方啊!多危险!”
“闭嘴!谁…谁打黑拳了!”李盛励梗着脖子否认,耳根却有点发热,“我就是…就是跟人切磋了一下!”
“切磋到被警察追?”胡迪慢悠悠地补刀。
李盛励:“……” 他感觉自己在这俩货面前简直无所遁形。烦躁地抓了抓粉毛,他心里那点因回忆而生的旖旎瞬间被现实冲散。三十万像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而山下是林何秋那双疲惫却不肯弯折的浅金色眼睛。
直接给钱?他仿佛已经看到林何秋冷着脸,把钱砸回他身上的场景。那书呆子的自尊心是钛合金做的。
求老爹李国赞?想到父亲那张不怒自威的脸和“规矩大于天”的做派,李盛励直接掐灭了这个念头。
他像只困兽,把眼前的沙袋当成所有阻碍,发泄般猛击。
“励哥,沙袋跟你没仇。”曹健靠在一边,慢悠悠地说。
“闭嘴但丁!”
胡迪冷静补充:“根据行为学分析,过度攻击非生命体通常源于现实受挫。励哥,你需要的是解决方案,不是物理发泄。”
解决方案?李盛励喘着粗气停下。他想起姐姐李玉璞。也许…她能指条路?
他再次踏进博康医院心外科副主任办公室。这次他没堆笑脸,直接开门见山:“姐,林彤那个基金…有没有办法能快点?或者…多批点?”
李玉璞从病历中抬头,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锐利:“我上次说的不够清楚?流程、门槛、预算,一样都绕不开。而且,”她加重语气,“爸爸最近在抓纪律,你这时候往上撞,是嫌零花钱太多了,还是想直接被发配边疆?”
李盛励的心沉了下去。姐姐的话堵死了他最后的侥幸。
“不过…”李玉璞话锋一转,语气缓和了些,“申请的权利总是在的。能不能成,看审核结果,也看…运气。总比某些人跑去打黑拳强。”她意有所指地瞥了李盛励一眼。
李盛励脸一热,知道姐姐肯定听说了什么。他攥了攥拳头,没再说什么,悻悻地离开了。姐姐这条路,也只是给了他一个渺茫的希望。
他必须让林何秋自己去申请这个基金。怎么让他知道,并且愿意去碰这个可能徒劳无功的壁?
机会出现在一堂公共课上。李盛励破天荒地没睡觉,竖着耳朵听前排林何秋和学习委员沈娇的对话。
“林同学,你妹妹最近还好吗?”沈娇语气关切。
“老样子。”林何秋的声音平淡。
“唉,医药费真是…”沈娇叹了口气,像是突然想起,“对了,我听说博康医院内部有个‘爱心援助基金’,专门帮助困难病患的,你要不要去问问看?虽然听说申请起来挺麻烦的,要准备好多材料,审核也慢…”
林何秋翻书的动作几不可查地一顿,沉默了几秒,才低声道:“嗯,知道。谢谢。”
李盛励在后面屏住呼吸,看到林何秋握着笔的手指微微收紧。有戏!他心里一阵激动。
然而,几天后,胡迪带来的消息给他泼了盆冷水。“励哥,林何秋确实去基金窗口咨询了,也拿了申请表。但是…他在门口站了很久,最后没交,拿着表格走了。”
李盛励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他明白了,林何秋不是不知道这条路,而是那繁琐的过程、渺茫的希望,以及可能需要袒露全部隐私的难堪,让他望而却步。
一股混合着无力感和愤怒的情绪在他胸腔里冲撞。晚上回到家,那栋豪华别墅像一座冰冷的宫殿。
晚饭桌上,气氛压抑。李国赞端坐主位,面无表情。王茹琴小心地布菜,眼神温和。
李盛励看着父亲那张仿佛永远不会为私情动摇的脸,一股邪火猛地窜了上来。
他放下筷子,声音硬邦邦地开口:“爸,我们医院那个爱心基金,能不能对心外科林彤那个案子特批?她家情况特殊,等不起了。”
李国赞抬起眼皮,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来:“理由。”
“……她哥哥是我同学。”
“同学?”李国赞冷笑一声,放下餐具,
“李盛励,你什么时候开始用‘同学’关系来干涉医院事务了?医院的规章制度,是儿戏吗?”
“规章制度比人命还重要吗?!”李盛励猛地站起来,声音拔高,“那是救命钱!在我们自己家的医院!你就不能通融一下?!”
“放肆!”李国赞一拍桌子,碗碟震得跳起,他脸色铁青地站起来,指着李盛励,
“我看你是越来越不知所谓!通融?今天为你通融,明天为别人通融,博康的声誉还要不要?规矩还要不要?! 你就是这么当李家继承人的?感情用事,不堪大任!”
“我从来没想过要当什么狗屁继承人!”积压的委屈和叛逆瞬间爆发,李盛励红着眼睛吼道,
“你眼里只有你的破医院你的破规矩!你知不知道有人为了你的规矩活得有多难?!冷血!自私!”
“滚!”李国赞气得浑身发抖,抓起手边的茶杯狠狠砸了过来,瓷片和茶水四溅,
“给我滚回房间!从今天起,所有账户冻结!再敢插手医院的事,就给我滚出国,永远别回来!”
王茹琴吓得脸色苍白,急忙起身拉住丈夫:“国赞!别这样,盛励他还小…”
“小?都二十岁了还这么幼稚!”李国赞余怒未消,胸口剧烈起伏。
李盛励狠狠瞪了父亲一眼,眼神里满是愤怒和受伤,更失望的是父亲的冷血,转身冲上楼,将房门摔得震天响。
他靠着门板坐在地上,胸口因激动而剧烈起伏,眼泪不争气地涌了上来。
挫败感像冰冷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他以为自己能做点什么,结果却只是又一次验证了自己的无能和父亲的冷酷。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轻轻敲响。
“盛励,是妈妈。”王茹琴温柔的声音传来。
李盛励把脸埋在膝盖里,不吭声。
王茹琴叹了口气,隔着门板说:“你爸爸…管理这么大一家医院,压力也大,规矩是不能破的…你别太怪他。”
里面依旧沉默。
王茹琴停顿了一下,声音更柔了些:“盛励,妈妈知道你想帮朋友。但是直接给钱,或者跟你爸爸硬碰硬,都不是办法…妈妈看你最近好像有点学习的心思,这是好事。
既然想努力,为什么不请个家教呢?找个成绩好的同学,我们出补课费,你安心学习,成绩上去了,你爸爸高兴,你也能…稍微缓解一下心情,是不是?”
家教?补课费?
李盛励猛地抬起头,黑暗中,仿佛看见了一盏明灯!
对啊!他可以名正言顺地请林何秋给他补课!用高出市场价的补课费,变相地资助他!这样既不伤自尊,又能切实帮到他,还能………他甩甩头阻止自己继续瞎想。
他立刻打开门。王茹琴站在门外,将一杯温牛奶递给他,脸上带着包容和鼓励的微笑:“想通了?好好跟人家说,找个靠谱的,认真学,别再惹你爸爸生气了,嗯?”
“妈!谢谢你!”李盛励接过牛奶,眼神里重新燃起了火光。
第二天,李盛励顶着两个淡淡的黑眼圈,在教学楼走廊精准地堵住了抱着厚厚医学书的林何秋。
“喂!书呆子!”
林何秋停下脚步,浅金色的眸子带着惯有的清冷望过来。
李盛励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既诚恳又带着学渣的苦恼(这部分倒是本色出演):“那个…我爸对我这烂到地心的成绩忍无可忍了,勒令我必须找个家教把成绩搞上去。所以…”
他顿了顿,紧紧盯着林何秋的反应,“我想请你给我补课。”
林何秋明显愣住了,眉头微蹙,眼神里充满了审视。
“补课费!”李盛励赶紧抛出重点,语气故作轻松,“按市场最高价的三倍算!时间地点你定,我绝对随叫随到,保证不影响你打工!”他屏住呼吸,心脏悬到了嗓子眼。
林何秋沉默着,目光在他脸上逡巡,像是在权衡利弊。
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在他低垂的眼睫上投下细碎的影子,那颗泪痣若隐若现。
时间一秒秒流逝,李盛励感觉像过了一个世纪。
终于,林何秋抬眸,迎上他紧张的目光,声音平静,却清晰地吐出一个字:
“好。”
刹那间,巨大的喜悦和释放像烟花一样在李盛励心里炸开!他强压住想要翘起的嘴角,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那就…说定了!具体时间地点…我晚点…发信息跟你商量?”
林何秋几不可查地点了一下头,抱着书,与他擦肩而过,走向图书馆。
看着那清瘦挺拔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李盛励终于忍不住,靠在墙上,低低地吹了一声口哨,粉色的头发在阳光下得意地晃了晃。
作战成功!
而走进图书馆的林何秋,在靠窗的座位坐下,指尖划过微凉的书页,心里并不像表面那么平静。
他需要钱,李盛励提出的条件无疑极具吸引力,而且方式…还算得体。
只是,这背后真的仅仅是补课吗?
那个看似莽撞冲动、甚至可能为了钱去打黑拳的粉毛,似乎比他想象中…要细心和执着一些。
他摇了摇头,将这些杂念暂时压下。
无论如何,这是一个机会。
他拿出笔,开始专注地演算习题,窗外的阳光落在纸上,也落在他微微颤动的睫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