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依恋》今日行

5、第五章

　　已经有段时间了，纪怀光想着钱叔还发过来，可能是忘了，就主动打过去问他。

　　“钱叔，帮我查了吗？”他开门见山。

　　在平缓的语气里，钱明品出了一丝不悦，飞快找补。

　　“怀光啊，我早就给你查好了，上午就想给你发了，只是刚想发的时候来了点活，忙忘了。我现在就给你发过来。”

　　钱明挂了电话，动作迅速地从电脑里调资料。

　　“怎么把这祖宗的事给忘了？”他懊恼地念叨，全然没了刚才的镇定。

　　旁边的助理小吴看眼色，迅速把刚拿进来的文件收起来，默默等着。

　　纪怀光一分钟后收到了电子邮件。

　　文件里涵盖了宦青溪从幼儿园开始的学习经历，家庭关系，实习经历等等各方面信息。

　　薄薄的一个文件，就交代了宦青溪的前二十二年。

　　纪怀光从最近的时间开始看：宦青溪从小到大的成绩都很好，考上的大学也是最好的。她从大一开始就利用寒暑假实习，几乎没有空闲下来的时间。

　　纪怀光惊奇地发现她就读的小学、初中都是当地省会顶级的私立学校，而高中却转到了公立。

　　虽然这所学校不比私立差，但明显是她凭借成绩上的，学费很低。

　　孩子教育选择的变化往往透露了一个家庭的经济情况。

　　他猜想，宦青溪家在她初中毕业后，家道中落了，所以让她去了更平价的公立。

　　没有几秒，他的猜想便得到了验证。

　　不过，具体原因是他完全想不到的。

　　原来是她的父母离婚了，她跟着母亲净身出户。而她的父亲连基本开销都没有给，甚至只在她母亲去世后才联系了她一次。

　　而宦青溪除了在母亲去世后收了一笔勉强能维持生计的抚养费外，没有从父亲那得到任何东西。

　　她高中三年甚至都是自己生活。

　　他想不通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绝情的男人，能对自己的孩子和爱过的人无情到这个地步。

　　他花了不到十分钟就看完了所有内容，很多天都沉浸在震惊和不平中。

　　联想到宦青溪一开始的冷漠、疏离、抗拒，谨慎，他所有的疑问都有了答案。

　　经历过这样的事，连自己的父亲都是这样的，她怎么敢再随便相信其他人呢？

　　纪怀光的处境虽然和宦青溪大相径庭，但他也懂换位思考。

　　他见过他父亲被爷爷奶奶背叛时的痛苦。

　　如果他的父亲母亲中任何一方狠狠背叛对方，再抛弃他，他只怕都很难活下去。

　　他不敢想象宦青溪是凭借怎样的毅力挣扎着努力活到今天的。

　　她单枪匹马地战斗，比自己做得还好。他对她的感觉变得更复杂了，多了一层心疼和怜惜。

　　成年人的生活，她过早地一个人承担了起来。他心里多了一丝想保护她的冲动。

　　短时间知道这些信息，纪怀光难以平复心情，在客厅来来回回踱步。

　　现在正是周末，宦青溪也没有什么朋友，他突然很想打电话给她，听听她的声音。

　　犹豫了片刻，他还是第一次拨通了她的号码。

　　“喂？纪怀光？有什么事吗？”耳边传来她平静的声音。这份平静暂时隔绝了那些令人窒息的经历，让他的心迅速镇定了下来。

　　他发现自己根本没想好要说什么，脑子疯狂思考。

　　“你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她觉得他这么奇怪。

　　“现在不正好周末吗？我想约你出来一起逛逛，有时间吗？”他尽量保持自然的语调。

　　“今天吗？去哪呀？”她有些迟疑。

　　“你有想去但没去过的地方吗？我们可以一起去。”

　　宦青溪倒也有空，只是工作这几天天天见面就算了，周末也要一起出去玩吗？这样在一起的时间会不会太长了。

　　她拿不准两个人走得太近，好还是不好。

　　虽然她很愿意和纪怀光做朋友，但短时间内这么亲近，还是太怪了。于是她想了个借口拒绝。

　　“我没有，有点累，想在家休息下，要不过段时间再去？以后还有机会。”她不想他难过，语气尽量温和。

　　“也是，这些天太忙了，那你在家好好休息。”纪怀光有些失落，但他不想让她听出来，竭力克制住。

　　即便这样，她还是感受到了他的情绪。

　　宦青溪没有逃过一劫的轻松，反而很愧疚。

　　他一直很积极地带动自己，努力对自己好，体贴地揣摩自己的心思。

　　她怎么能在一些无关紧要的事上拒绝一个朋友呢？说不定他心情不好，也需要自己的帮忙。

　　“你要不要来我家玩？”话一出口，宦青溪就后悔了。

　　这样不仅没有边界感，还让自己好好休息的机会泡汤了。

　　况且自己对在家里招待朋友这件事没有一点经验，现在也没有任何准备。

　　万一两个人面面相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呆呆坐半天，然后他扫兴而归，心情更差了怎么办？

　　这是对她来说是最可怕的事了。

　　想到这，她希望纪怀光能痛快地拒绝。

　　“可以吗？这样会不会不方便？”他语气里透露出期待。

　　可以还是不可以呢？宦青溪不敢说出来，只在在心里想，也不忍心扫他的兴。

　　终于，她下定决心：“星期天来可以吗？我还要准备一下。”

　　“嗯，到时候我提前十分钟打电话给你，已经开始期待见到你了。”

　　“我也是，对了，我家地址你知道的，位置在20楼左边。”

　　果然，这和他猜的一模一样。

　　“如果找不到的话，打电话给我，我会下来接你。”

　　“好，”他已经想象到了宦青溪在楼下来来往往的人里张望的表情，忍不住笑了起来。

　　纪怀光想不到她居然直接邀请自己去她家，虽然惊讶但也开心。

　　挂完电话后，他一直沉浸在这件事的喜悦里，躺在床上思考要准备些什么。

　　突然他跳了起来，想到没有想好穿什么，跑到衣柜前面翻找。

　　穿什么比较好呢？既然是第一次到她家去，他想一定要拿捏好分寸。

　　必须既正式又休闲，既让宦青溪意识到自己的重视，又不必让她紧张。

　　这让他犯了难，哪有这样的衣服。

　　试了半天，他选择了一件白色圆领T恤，配白色裤子，用一条黑色皮带点缀。

　　他各个角度看了很久，除了头发有点乱，堪称完美，简单的穿搭把他的身材凸现的淋漓尽致。

　　纪怀光很满意自己的状态。

　　搭配好了衣服，纪怀光躺在床上准备开始畅想那一天要做些什么，突然想到还没准备带过去的东西，总不能空手去吧？

　　他看了一眼手表，还好才八点，王姨还没睡。

　　他掀开被子又匆匆忙忙拨通王姨的电话。

　　“喂，怀光，还没睡吗？”说话人问道。

　　对面传来阵阵喧闹的音乐声，他听着有点心烦，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道：

　　“王姨，你星期天早上帮我准备点礼物，再买点食材，都要最好的，我要去一个朋友家一趟，不在家吃午饭了。”

　　“噢，好呀，我早点去买。你妈嘱咐了让你一定要早睡，不要熬夜，快点休息吧。不然她知道了就麻烦了。”王姨关切道。

　　纪怀光说了声好就挂了。

　　躺在床上，他回想起自己每次送宦青溪回家，最后都是自己坐在车里看着她上去。

　　他甚至都不知道她家什么样子，这次总算能去看看了。

　　这算是一个重大的突破吧？她终于愿意对自己敞开心扉了。

　　一想到这，他的心止不住地跳。

　　他不能确定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只是想一步步向她靠近，看到任何东西都会想到她，几乎满脑子都是她。

　　隔了三秒，他惊讶地意识到自己不会是喜欢上她了吧？

　　他以前没有喜欢过任何人，哪怕是在青春期也没有对同龄的女生产生过任何情愫。

　　万叶飞一度很焦心，还问过他是不是喜欢男生。

　　如果他实在喜欢，她也不是不能接受，甚至想过让他相亲。

　　纪怀光否认了这一点，严词拒绝，对母亲的这些想法感到无奈。

　　他只是一直以来都没有想过这方面的事，没有感觉。

　　他问过母亲为什么突然就喜欢上父亲了，万叶飞只告诉他，遇到的时候就知道了。

　　难道就是这种感觉吗？他不敢确定，昏昏沉沉地睡去。

　　邀请纪怀光过来玩后，宦青溪睡不着了。

　　她立马冲到客厅，先扫视了一遍桌子、沙发、地板、书柜。

　　干净，但凌乱。

　　宦青溪做事比较随性，不愿意把东西放的整整齐齐。

　　她更喜欢书、笔、本子、衣服这些东西保持一种凌乱的规律。

　　别人一看可能头疼，可自己清楚地知道每个东西的位置。

　　她尝试过把衣服放的整整齐齐，一丝不苟，可实在受不了，没几天就把它们打乱了，心里果然舒服多了。

　　宦青溪又把每个角落仔细检查了一遍，打扫得干干净净，犹豫了片刻，还是把书和衣服按大小顺序摆放好了，安慰自己：“给纪怀光一点面子，就这样保持一天。”

　　整理完，已经凌晨一点了，她打开冰箱发现里面空空荡荡。

　　只是她累的不成样子，倒在床上就昏睡了。

　　在彻底睡着前，她还在想着，星期天一定要早点起，去买点东西招待人家。

　　星期天早上六点，纪怀光从床上醒来，站到床前脱下了轻薄的绸缎睡衣，露出了被包裹的身体。

　　他的身体和脸上一样白，每一部分都散发着健康饱满的光泽。

　　他走到浴室洗了个澡，然后换上了昨天晚上选好的衣服。

　　纪怀光吹完的头发就很蓬松柔顺，发色偏浅，显得整个人清秀俊美。

　　从小到大，他被很多人夸过好看，但自己却很少真实地感受到。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心里突然有些没有自信，反复打量着自己。

　　一会觉得头发长了，应该去剪剪，一会觉得眼下有阴影，用粉底遮了遮。

　　直到时间快来不及了，他才惊醒一样地匆忙收拾起来。

　　“王姨，我的东西准备好了吗？”他边下楼梯边喊，手里抓着一个常用的黑色的包。

　　王姨把早餐摆在他常坐的位置上，回答：“好了好了，在客厅的桌子上，先来吃早餐。”

　　“我不吃了，你自己吃吧，我先出门了。”他拿好东西就想走。

　　王姨一把扯住纪怀光：“都做好了，怎么那么赶，晚几分钟朋友还能怪你不成？”

　　纪怀光灵活地避开了王姨的手，闪到餐桌旁拿了个三明治，边跑边说：“我路上吃。”

　　王姨看着他的背影，一脸无奈。

　　他跑到车库，到常开的那辆银色的车的面前，刚拉开车门，顿了片刻，在车库扫视了一圈，走向了一辆外形更平常的黑车。

　　他在车里给宦青溪发消息的时候，她正好刚领着一大袋东西从超市回来，气喘吁吁地把东西放在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