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畏寒》水亦弓

5、第 5 章

　　詹宁掀开毯子，准备起身去找护士问问。

　　就在她弯腰找鞋的瞬间，留观室的门被轻轻推开——林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手上拎着一个印着餐馆Logo的纸袋。

　　原来他没走。

　　他目光落在她身上，声音依旧平稳，“醒了？”

　　詹宁没回答，嘴里念叨着：“还要等两个半小时，怎么这么久……”

　　“那先去吃点东西。”

　　詹宁确实饿了，中午那点敷衍的吐司早在腹中消耗殆尽，此时打完针之后身体恢复了一些，食欲也开始复现。

　　-

　　空旷的餐厅早已熄灭了主要区域的灯，只留下他们这一隅清冷的光。

　　保温盒打开，清淡的紫菜，鲜美的肉馅，轻盈的面皮，撒上香菜葱花……有什么东西是比深夜的馄饨更香的？

　　詹宁小口吹着气，吃的很慢，滚烫的温度让她不得不放慢速度。

　　林灿倒是先吃完了，就这样安静地坐在对面，目光沉静地落在她身上，没有催促，也没有移开。詹宁埋头吃着，似乎也觉得没什么不自在的。

　　“嗝”吃完后她用勺子舀了一口汤喝，这可能是她最近吃得最香的一顿晚饭了。

　　放下勺子，詹宁下意识环顾四周。医院的餐厅，装的是不锈钢那种光滑反光的桌面还有连排的塑料椅子，很像学校食堂。而林灿坐在她的对面，这种感觉她曾经再熟悉不过。

　　她连忙打断自己的思绪，一张口就问：“方案和合约看完了吗？”

　　工作，一切都是为了工作。工作让她变得目标明确，简直是一个完美的避风港。

　　林灿看她的目光忽而黯淡了几分，他点了点头，“看了。”

　　“怎么样嘛？”詹宁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和随意一些，掩饰心中那点紧张和期待。

　　“可以签，但是有些内容和条款我要调整一下。”林灿缓缓说道。

　　“内容？红色圈的是合作方要求的，这几个话题必须要聊到，口播也不能错。至于其他的……你是主要的嘉宾，可以自由发挥的，一定范围内的调整是没问题的。”

　　一聊到这些工作的事情，詹宁头脑就清晰了很多。

　　“条款的话，没什么好改的吧？只有报酬可能会有点变动，你是想改这个地方吗？”詹宁继续问道。

　　林灿顿了一会儿，似乎在斟酌措辞，“你们行业的规则我不太熟，”他对上詹宁好奇的目光，“不过，我对现金报酬没什么要求。”

　　“免费啊？！”他灿话音未落，詹宁就迫不及待抢答，一脸诧异。

　　“想什么呢？”林灿有些无语，脸上露出意外的表情，苦笑了一下。

　　“你不要现金还想要什么？我们的合同都是合法的。”

　　…

　　林灿听到这，轻轻吸了一口气，只感觉有种凭空被人污蔑的无奈。

　　他再次开口时，带着些无奈地坦诚“我家里有只狗，最近调岗了，交接的事情太多，太忙了，没时间遛。”

　　“所以呢?”詹宁追问着，语气生硬，不明白他所说的和他们谈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你不是时间自由吗？能帮我遛狗吗？就俩星期。”

　　“当狗保姆啊？”

　　林灿嘴角差点没压住，他别开脸，低低地清了下嗓子才转回来，平静地说：“你自己考虑，反正我就这一个要求。”

　　遛狗？这实在是一件有些私人的事情。

　　这意味着要踏入他的家门，接触他的“家人”。虽然两星期不算长，但是，万一和小东西生出没必要温情和牵绊怎么办？他是无心的还是有意的？……她顿时不知道如何抉择。

　　林灿掏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滑动，又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你对狗毛不过敏吧？”

　　“这个倒是没有。”詹宁摇摇头，她和朋友常去猫咖狗咖，一直没什么问题。

　　得到了确认，他才把手机递给她。

　　詹宁看到他手机上的照片，瞬间感觉眼前一亮。

　　原本还以为他会养类似于金毛、边牧一类的大型犬，谁知道是一只雪白色的比熊，照片上小狗的眼睛黑溜溜圆咕噜的，歪着头看向镜头十分可爱。

　　“啊！好可爱啊，这你养的啊？”

　　“嗯。我一个表妹出国养不了了，也是去年才帮她养的。”

　　“它叫什么名字？”

　　“雪糕。”

　　“好吧，那我帮你遛几天。”

　　-

　　第二天一早，詹宁醒来时，窗外的阳光已经明晃晃地铺满了房间。她打开手机一看，已经十二点半。

　　昨晚快凌晨一点时林灿送她到了楼下，她问他开回去久不久，他只说了句“还好”，具体也没说多久。

　　今天是周三，他们约好了拍摄时间是周六下午。合约签好了，因此詹宁今天就要开始遛狗生活。每天下午五点是她的上工时间——这会儿正是她高强度工作一个下午之后的缓冲期，遛狗也当做运动了。

　　她简单收拾了一下，套了身舒适的运动装，按林灿中午给她发的定位地址导航开了过去。

　　目的地是位于在老城区和高新区交界处的一个小区，在一个公园旁边，依山傍湖，环境清幽。

　　詹宁记得当年她买房时看过这里，很是心动，但是她当时想买面积大的，既能够自己住也能够支持一些室内拍摄，算下来还是超过了她的预算，于是作罢。

　　输入林灿给的密码，门“嘀”一声打开。推进一眼看去，十分干净，甚至像样板房。如果不是扑上来的小狗和一些散落的狗玩具，真一点生活气息都没有。

　　雪糕不怕生，扑到她身上，她连忙把门关上。雪白的小狗看起来像是一个玩具娃娃，她摸摸了狗头，在柜里面找了牵引绳等物品，准备出门。

　　刚牵着雪糕走到楼下，她打开手机就看见某团的推送——您附近的萌宠好店！宠物洗澡美容8折起~”

　　真是可怕的大数据。

　　顺着小区外围走了一会儿，路过一家宠物店，一看名字，正是刚刚给她推荐的那家。

　　宠物店门口有一些笼内的狗狗对着这边开始汪汪叫。她牵着的鼻嘎大点的小雪糕也开始激动起来，整个狗一蹦一蹦，身上蓬松的毛都在颤抖。詹宁不由得感叹，这要是大点的狗，还真牵不住。

　　店里出来一个围着牛仔围裙的小姐姐，她看了看门口的狗子，又看到詹宁牵着小狗，便明白了什么情况，接着对詹宁热情一笑。

　　詹宁感觉对方笑得和气，就进去逛逛。

　　这个店在门口看着不大，进来看看却真不小，除了装满狗粮、猫砂、猫狗玩具等东西的货架区域，还有洗护区、寄养区等。

　　小姐姐看詹宁牵着小狗，热情地打招呼：“您好~欢迎光临~第一次来咱们家吗？是要洗护还是有什么需求？”

　　“我就是进来看看的。”詹宁尴尬一笑。

　　“好呀，可以来这边玩玩，我们有很多玩具。您家宝贝叫什么名字呀？”

　　“雪糕。”

　　“哎呀雪糕真可爱真乖。”店员小姐姐感叹着，狗子已经飞奔到玩耍区。

　　此时刚好是下班时间，詹宁看着店里有些客人来店里把狗领回去，便问道：“这些是宠物寄养的客户吗？”

　　“是的，大部分是小区的住户，有什么事情像是出差啊之类的，都会找我们家店，我们这个分店是新开的，店面比较大，设施也好，人员也比较充足。”

　　“诶？那你们能帮遛狗吗？”

　　“可以啊，某团上有一个优惠卡，买12次现在有活动，价格很优惠呢。”

　　“像雪糕这种，一天一次就可以了，您还可以直接团一个月的，价格更低。咱是住小区里面吗？”

　　“对。太好了，我团一个十二次的吧。”

　　詹宁在店员的帮助下，迅速下单核销，美滋滋地加了店员小鱼微信。

　　小鱼见到詹宁，一眼就认出了她，说看她视频好久了，她晚上正好没事，可以陪着雪糕一起走一小段。

　　俩人一路聊，詹宁才知道小鱼是一个刚毕业的年轻女孩，现在还在考公，一边在宠物店做兼职。

　　两人还聊了很多养狗的事情，詹宁感觉专业的人果然还是要交给专业的事情。

　　遛完狗，看一眼时间已经是七点，林灿说自己一般这个点是下不了班的，这也是她放心接下遛狗工作原因之一，接狗放狗都不用见到他本人……

　　但现在更好了，直接外包专业第三方机构，只要三百五，半月无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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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五下午，詹宁把明天拍摄准备的东西都一一检查好，整理妥当。她心里突然琢磨着：合作也算顺利，明天拍完正好是周六晚上，不如请林灿吃个饭？

　　她拿起手机，斟酌着措辞给林灿发了条消息：

　　「明晚拍完有空吗？方便的话，一起吃个饭？」

　　消息发出后可能十几分钟，传来回复：

　　「林灿：明晚有约了，下次吧。」

　　回复得如此简洁而官方，连个“谢谢”或“抱歉”都没有。詹宁盯着那行字看了两秒，心里不知是何感受。

　　也好，省事儿了。她放下手机，正准备继续工作，突然看到小鱼发来的微信：

　　「詹姐，雪糕宝贝今天表现超棒！玩得开心，毛毛也梳顺啦！放心~」小鱼附言。

　　几张照片跳出来：雪糕在小区草坪上快乐奔跑，毛茸茸的像个滚动的雪球；另一张里，它正被小鱼温柔地梳着毛，舒服得眯起了眼睛。

　　詹宁看着照片里无忧无虑的小白团子，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果然是对的。

　　她又想到林灿刚才的拒绝，觉得可能自己一开始想多了吧，他或许真的只是需要人帮忙遛狗而已，心中原本的愧疚此刻似乎减轻到几乎不见了。

　　她回了小鱼一个点赞的表情，把手机放到一边，将全部注意力重新投入到明天的拍摄准备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