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畏寒》水亦弓

33、第 33 章

　　从公司回来，詹宁回到了空旷的家里。

　　她像是跑完了一场马拉松，感到了些许虚脱。

　　房间里十分安静，明朗的阳光从外面照进来，甚至有几分美好。

　　这就是网络的吊诡之处，任凭网上吵得如何不可开交，只要能抽离片刻回归现实，竟然就真的能像一切无事发生一样，安静得可怕。

　　然而，只要随便的一条消息提示音，就能轻易地又把人拉回到现实世界里。

　　“叮铃——”

　　詹宁心头一颤，本以为又是公司的人，或者合作方前来询问她情况。然而詹宁点开，却是一个熟悉的头像——邵恬。

　　她接通了电话，用有气无力的声音说了一声：“喂，”

　　“喂。怎么回事儿啊，我刚知道，热搜上说的是你吗？”

　　“你没看我发的声明吗？”詹宁用有些困倦的声音说道。

　　“我正在看呢，哎呀——”邵恬语气中透露这些许懵，事发突然，她也许也才刚知道。

　　“不是吧，关林灿什么事儿啊？这些人怎么说得有鼻子有眼？倒像是真的见过一样。”沉默片刻，那边又惊呼：“啊？！你这个声明……”

　　“声明怎么了？”

　　“唉，算了，我马上过来了，你等等我。”

　　詹宁起身泡了一杯咖啡，一股浓香在室内晕散开来，午后的阳光洒下，显得十分惬意。然而詹宁仍然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门铃声响起，詹宁刚把门打开，还没看清对方的脸，声音就已经响起：

　　“詹宁，那些热搜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她快步走进来，随手关上门，目光扫过詹宁，随即说道：“你脸色好差。”

　　詹宁苦笑一番，“就是你看到的那样呗，有人造谣，污蔑我，我被做局了。”

　　“怎么会这么突然呢？最近你也没得罪谁吧？”邵恬一边将包放下，一边眉头紧锁地思索着。

　　“雨绵说公司那边会想办法查。”

　　詹宁递给邵恬一杯水，自己则捧着那杯没加糖的咖啡，品味着那点苦涩。

　　邵恬神色认真，“能精准地扯上林灿，他们也是够牛的……说实话，那个学妹的事情，我都是找人拐弯抹角打听才知道的，他们怎么能曝光得这么清楚呢？”

　　“谁知道。”詹宁声音虚浮，她已经有点放弃挣扎。

　　“等等！”邵恬突然惊呼，“所以，林灿和那个女的……是真的？你问过他了？”

　　“没有，我……没问。”詹宁的声音低了下去，手紧贴着温热的杯壁。

　　邵恬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不是，詹宁。那你发这个声明是什么意思？”

　　“他们说我是小三，我当然是第一时间出来否认了。”

　　“可是你澄清就澄清，干嘛费非得说你们俩没什么关系？你至少先问清楚林灿到底是什么情况，然后——”邵恬话说到一般突然刹住，像是才反应过来，接着又问道：“等等，你别告诉我你发之前根本没和他通过气吧？”

　　詹宁低下头，沉默不语。

　　邵恬脸上的表情从诧异变为难以置信，刚准备张嘴说话，却突然詹宁抢先。

　　她语速飞快地说道：“是，你说的对。要处理这件事，证明我不是小三，要么说他和那个女的没什么关系，要么就是否认我和他的关系，说我们只是朋友。现在看来，当然第二种更省事儿。”

　　“所以你就单方面说你们俩没关系了？”邵恬的声音也扬了起来，“可是你这样说也有隐患啊，你想想，你们俩后面要是再有什么联系，你今天说的话，不就成了打在你脸上的巴掌了吗？到时候还不是一样有人说你虚伪，又当又立，你怎么收场？”

　　“这是眼下最直接的办法了。”詹宁语气中带着一些无力。

　　空气突然安静，只剩下咖啡的香气和无声的紧张。

　　邵恬吸了一口气，语气放软，试探着问道：“你和我说句实话，是公司给你压力太大了，还是……其实你自己也不想面对，是吗？”

　　“对。”詹宁快速回答，又接着否认，“不对，我去问他还要花时间协调，但是现在这样回应，是最快的。”

　　“可是你发了就能阻止他们讨论吗？”

　　“起码会好一点吧。”詹宁还是低着头。

　　邵恬别过脸去，有点怒其不争的表情，接着还是开口道：“我觉得不是这样的。”

　　“就是，你为什么要顺着他们的想法去做呢。他们根本不在乎你到底是大女主还是小三，他们只要看到了你可能是小三，可能是和前任纠缠，就会热衷于讨论这个事情，我不知道你明不明白？”

　　詹宁憋闷已久的心情终于压抑不住，声音激动：“我当然明白。可是现在这些骂他的，还有骂他家人的话，都是因为我。你明白吗？我知道我现在发的这个声明可能也很蠢，但是我没有别的选择了。”

　　邵恬瞪大了眼睛，仿佛被詹宁说的话说震惊到了。她的眼神慢慢地从刚才的不解慢慢转变为不忍。

　　邵恬不再说什么，而是靠了过来，将詹宁搂在怀里。

　　詹宁一僵，随后一直紧绷的身体终于松弛下来，额头抵在邵恬温暖的肩头。

　　她终于哭了，压抑的呜咽声终于低低地泄漏了出来。

　　-

　　邵恬走后，詹宁一个人在房间里，夜晚很安静。

　　她已经不太敢再去翻微博上的消息，唯一好的一点是，没有公司的人通电过来，她或许可以稍微放松一些。

　　可是没有消息唯独让她感到没底的还有一个因素——林灿。

　　他竟然也不会过问吗？他会生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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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打破这夜里的寂静，然而屏幕上显示的是“邵恬”。

　　詹宁松了一口气，却又感到奇怪，刚分别不久，她应该不会这么快打来的，于是心里还是揣着几分不安。

　　她接通电话，听筒里传来的却是背景音嘈杂，接着就是安景舒激动而沙哑的声音：

　　“詹宁？”

　　“你怎么了？”詹宁语气平静，心头却下意识一紧。

　　“呵，你……在家？能出来会儿不？”他的话黏连不清，带着几分的醉意。

　　“你喝醉了吗？你在哪？”詹宁蹙起眉，一种不好的预感漫上心头。

　　“你这会儿倒是挺关心的人，觉得自己对朋友很仗义对吧？”安景舒话里不依不饶，语气尖刻。

　　詹宁沉默着，不知作何回答。

　　接着，背景音里传来邵恬焦急的阻止声：“安景舒！你别闹了！把手机还我！”

　　接着又是一阵细微的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在争夺着手机。

　　“你他妈少管我！我要问她，关你什么事儿？你要过来是吧？来面谈。”

　　安景舒的声音忽大忽小，带着浓重的喘气声。

　　“这么晚了你让她来干嘛？你喝多了！”邵恬更加清晰急切的声音传来。

　　“詹宁，你要是把我当朋友，你现在就过来。”

　　这句话刺激到了詹宁，原本的疲惫竟像一扫而空。

　　“好。”詹宁的声音出奇地平静，仿佛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决绝，清晰地穿透了电话那头的嘈杂。“上次那家酒吧是吧，我现在过来。”

　　“詹宁！你干嘛——”邵恬的声音从电话依稀传来。

　　詹宁却毫不犹豫挂掉，起身便出了门。

　　夜色深沉，然而城市的一角，酒吧街依旧醒着。

　　空气中混合着酒精和香烟的气味，远处传来音乐声，营造出一种既喧嚣又疏离的氛围。

　　詹宁一下车就看到了他们，在离酒吧稍远一点的路边。

　　邵恬正吃力地搀扶着几乎站不稳的安景舒。

　　初秋的夜带着点微凉，詹宁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向二人。

　　安景舒身形摇晃，头耷拉着，脸上带着醉酒的红晕，嘴里似乎还含糊不清地嘟囔着什么。

　　路过的人投来好奇的目光，旋即又漠不关心地走开——毕竟这样的场面在这是常态。

　　“你真来啊！”邵恬率先发现了前来的詹宁，声音带着惊讶，随后一脸无奈地低语，“疯子，都是疯子。”

　　安景舒喝多了，正对着路边的排水道弓着腰。他听到邵恬的话之后，抬起了头，浑浊的目光努力地聚焦视线，试图看清眼前人。

　　看到来人是詹宁后，他原本涣散的脸上渐渐被另一种情绪替换，像是愤怒、失望和痛心。

　　邵恬厌烦地甩开他的手臂，将他推正，声音里没带好气地催促：“来吧！谈吧！你不是非要见吗？人来了。有什么废话快说吧！”

　　安景舒踉跄了一下，站直了身体。

　　他看着此刻真的站在眼前的詹宁，眼神闪烁几分，嘴巴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竟然显出几分迟疑与怂态。

　　詹宁看他这样，往前走近一步，声音带着些压抑，说道：

　　“说啊，电话里不是很嚣张吗？”

　　前几年安景舒也有烂醉如泥的时刻，然而詹宁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

　　安景舒听她的话，胸口起伏了一下，扯了扯嘴角，像是下定某种决心，对着詹宁说道：

　　“詹宁，你什么时候能改改你这破脾气？所以人对你说的话，只要你不高兴听到的，你都当做是骂你，对吗？”

　　詹宁没接过他的话，只是静静地听着，仿佛在示意他继续。

　　“你就是作！”

　　这句直白的话说出来时，詹宁一愣，她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声音有些发颤地问道：“什么？”

　　“你当年甩了林灿一次，现在又来是吧！”

　　“安景舒！”邵恬试图制止。

　　突如其来的翻旧账行为，让詹宁有些猝不及防，可是她还只是拦了邵恬一下，“让他说。”

　　“我真不懂你当年怎么想的，你就这么怕丢脸吗？还是只是因为林灿说，你要跟着他去北京，你就觉得不开心了？”

　　“你到底对他有什么不满意？你觉得他太强势了？管着你？”

　　“其实强势的是你啊！当初发那个高中视频我还以为你看开了，结果今天来发这个破声明是吗？我看你才是最专断独行的！”

　　“够了！”邵恬忍无可忍，用力推了他一把。“你是谁啊？以为自己什么都知道？轮到你给人打抱不平了？真有什么不满，轮得到你来说吗？”

　　安景舒听到这话讷主，接着轻轻摇了摇头，“行，轮不到我，我没资格！你们俩的破事，我以后不管了！”

　　说完，猛地转身而去，没有回头。

　　只留下詹宁和邵恬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