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畏寒》水亦弓

28、第 28 章

　　詹宁这次和氪选的合作项目并不是以往简单的单次推广，而是为其下半年要重点扶持的自营品牌寻找代言性质的博主。

　　因此，这次合作的周期比较长，光是前期的磨合就已经花了不少时间。

　　今天她再次来到Kryon，是参与启动阶段的汇报会，这说明，前面的洽谈终于告一段落。

　　这次的活动比起上次的小会更为正式，场所在另一栋大楼里，和詹宁之前几次去找施悦川时的楼有所不同。

　　活动接近尾声，詹宁感到有些疲倦，她提前出门，轻手轻脚地走出会场去洗手间。

　　走廊空旷而静，只有她皮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她洗完手出来，路过一个小型会议室，无意中听到里面依稀传来激烈的争执声。

　　玻璃门是掩着的，中部贴了磨砂，但是她所在的一个角度刚好能看到里面的一部分情况。她无意的窥一眼，竟然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林灿。

　　他戴着口罩，但也许是说话时候太激动，此刻被胡乱地扯到了下巴处。

　　面对他对面显然有些咄咄逼人的人，林灿双手叉在腰侧，眉头深锁，那双在詹宁印象中总是带着几分疏离或温和的眼睛，此刻却锐利而专注地落在对面的人身上，强硬的姿态看着不免给人一种压迫感。

　　詹宁从未见过这样的林灿，褪去了她所有熟悉温和甚至是重逢后的那份客气疏离。

　　此时走廊不时有人穿行而过，詹宁猛地回过神，迅速移开视线，强压下心头的波澜，若无其事地离开了。

　　回到会场，活动已经结束，人群散去的余温尚在，空气中弥漫着嘈杂。

　　施悦川正在和几位同事低声交谈，看到她之后，匆匆结束了对话，朝她走来。

　　“回来了，等下晚上吃饭你去吗？”施悦川问道，带着笑容，语气轻松。

　　晚上还有一个简单的晚宴。

　　“嗯。”詹宁点点头。

　　她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刚才传来争执声的方向，眉头微蹙。

　　终于她还是开口问道：“悦川，我刚好像听到那边‘动静不小’，是林灿他们部门在开会吗？”

　　施悦川闻言，转头看向会议室。

　　她脸上的轻松瞬间变了，接着深深叹了口气，表情无奈又带着点一些愤懑，“唉，吵了快一个月了，这不是我们部门的事儿，我只是知道一点。”

　　“是什么事儿？”詹宁没想到她还真的知道些内幕，心里的好奇更盛。

　　“是林灿他们团队的事儿。哎他最近真是忙，我是他估计也得焦头烂额了。”

　　她看着詹宁好奇而急切的脸，继续解释道：“就是……他们部门架构调整，换了个领导，有些规划想法和林灿他们原来团队坚持的方向分歧比较大。”

　　她顿了顿继续说，“所以他最近代表团队，和管理层反复沟通，就是想争取一个更合理的过渡方案或者资源保障。你知道的，团队里都是跟他打拼多年的核心骨干，他不想大家的心血就这么散了。”

　　“他其实已经在做两手准备了，私下里也在评估外部的一些机会。但以我对他的了解，只要还有一丝可能，他绝对会优先选择在公司内部为团队争取到最好的安置条件。”

　　“外部的机会……你是说带着团队出去独立创业吗？”詹宁认真听了一会儿，大概理解了施悦川所说的意思。

　　“对，就是这样。虽然他技术很强，但是创业什么的……想想都很辛苦。我都佩服他，最近人都熬瘦了一圈。还是身体最重要吧，我现在算是看开了。哈哈，说远了。”

　　施悦川继续说，“感觉他都好多周周末没休息了。这周末好像一个重要的投资人要来H市，我估计他又得忙了。”

　　“这周末？”詹宁问道，这周六是她生日，她还没邀请他。现在知道了他大概是没空了……

　　“对。诶，说来也巧。咱们上次聊的那个学妹你还记得吗？”施悦川想起了什么的样子。

　　“林灿大学时候走得近的那个？”詹宁立刻捕捉到她话里提到的那个学妹。

　　“对，她爸爸和林灿爸爸是同学，关系一直不错。几年前林灿家搬到新区，两家好像来往更多了。她们家是做生意的，启明集团，你听过吗？”

　　启明集团，这是最近崛起的一个标杆企业。

　　“我听过。”詹宁想起之前似乎的看过相关的新闻，对这个名字略有耳闻。

　　“这个学妹，她的爸爸就是集团的高层之一。”

　　听到这，詹宁突然明白了什么。

　　她把脑中的信息梳理了一下：林灿可能会出去创业。如果林灿要拉投资创业，那岂非要搞“商业联姻”什么的？所以他和学妹的接触，或许也和他创业有关？脑中各种狗血小说的片段浮现出来……

　　施悦川看詹宁若有所思的表情，意识到自己可能话说多了，赶紧找补，“哎呀你看我，八卦起来就没完了。别人的事情，咱们也不瞎猜了。”

　　话音刚落，不远处又有同事向施悦川招手喊道，“悦川！过来下，有点事问你。”

　　“来了！”施悦川应了一声，转而拍拍詹宁的胳膊，“那我先过去，晚上晚宴见哦。”

　　詹宁笑笑，晚上的晚宴她估计也是心神不安了。

　　-

　　晚宴结束时，已经是九点。

　　詹宁在施悦川的车上，翻着包，忽然意识到自己落了东西。

　　她侧身对施悦川说：“悦川，我好像把那个备用的录音笔落在刚才的会议室了，得回去拿一下。”

　　施悦川欣然应允，方向盘一转，先送她回Kryon。詹宁没有让她继续等待，只说她等会儿要去另一个地方不顺路，取完东西她自行离开。

　　于是两个人在Kryon楼下再次告别。

　　詹宁走了一小会儿，回到白天的会场，顺利地取到了东西。

　　步行在走廊上时，她忽然想到了白天看到林灿时的样子。

　　他好像还在生病，也不知道现在是不是还在加班。不知怎的，她竟想碰碰运气去看看。

　　此时，白日里鼎沸的人声已经散退。园区主干道旁的路灯亮起，在精心养护的绿植间投下柔和而昏黄的光影，也在地上拉长了她独行的影子。

　　她凭借着模糊的记忆，走到了林灿所在的区域。

　　大楼主体虽然还是灯火通明，可比起白天，人少了许多。

　　林灿的办公室开着门亮着灯。

　　詹宁走近时，一盏孤零零的灯在他头顶亮着，投下一圈温暖却寂寥的光晕，光下是他专注的背影。

　　也许是周围已经没有了人，他已经摘下了口罩。

　　他起身接热水，泡了杯茶，端回座位，刚喝一口便忍不住侧过脸，压抑地咳了几声，那声音在过分安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手机被他随手倒扣在桌面，屏幕朝下。

　　几声咳嗽声显得有些刺耳。

　　咳成这样还加班？詹宁心想。

　　她又回忆起他白天和人争论的样子，心里一时竟然不知道是何感受。

　　她又扫视了一眼林灿的桌面，半点药的影子都没看到，只有那杯冒着热气的茶，孤零零地立在那里。

　　他又开始咳了。

　　詹宁轻叹口气，心里好似是一种无奈，她终究还是忍不住迈步向前。

　　“生病了，光喝热水可没用。”

　　詹宁的声音在空荡的空间响起，语气是淡淡的，听不出是关心还是责备。

　　林灿正盯着屏幕，猛地转过身，看清楚是她，有点意外，只是怔住。

　　灯光下他眼底的血丝清晰可见，脸色也比平时苍白些。

　　不知道她为什么此刻会出现在这里，他还没来得及说话，詹宁已经走到了他身边。

　　看清林灿的神情，她垂眸，语气似乎比起刚才更软些，带着几分劝慰：“得吃药，最好……尽量休息一下。”

　　“你怎么还没走？”林灿的声音有些低哑。

　　詹宁其实是特意过来的，因此她没有立刻回答。

　　但，他问的不是“你怎么来了？”而是“你怎么还没走？”这说明，林灿知道她今天会到到这儿。

　　她直视着他，然后脱口而出：“你知道我今天来了？”

　　“嗯。”林灿应了一声。

　　两个人对视了几秒，又分别有些别扭地转过头。林灿转过头之后，还往外侧挪了一些。

　　詹宁有些不解，她明明在问他今天怎么知道她会来的，可是他却没多说什么。

　　看着他往旁边挪动的动作，她心下有些不满，于是声音带着些没好气地说：“你干嘛？怕传染啊？”

　　“嗯——咳咳咳。”林灿本是侧过身想去拿口罩戴上，话说到一半又突然咳了起来。

　　“咳成这样还不下班？”詹宁心里那股无名火又上来了，“等着传染给同事吗？”

　　詹宁的话表面尖锐，但是听着她的语气，就知道是一种出于关心的责备，毕竟她和林灿的同事素未谋面，更担心病情影响到谁，自然是不言而喻。

　　林灿好不容易止住咳，听着她的话，似乎也察觉到责备下的关心，这是她话里常有的一种别扭。因此他不生气也不意外，甚至有些心头发软。

　　“对，所以——你现在站得离我远点。”

　　詹宁一下也有些尴尬。沉默中，两人仿佛能听到彼此并不平稳的呼吸声，詹宁终于又开口：

　　“吃药了没有？没吃的话，记得买。”语气里带着一种强装的镇定和掩饰不住的关心。

　　“吃了。”他侧身从抽屉里翻找出药，轻轻放在桌角。

　　“那就好。”詹宁的目光在药盒上停留了一瞬，微微松了口气，但是紧接着又忍不住顶住，“不过还是要记得休息。”此时她的语气是格外认真的。

　　“好。”林灿的视线低垂着，“你也是。”

　　说完之后，沉默再次弥散开。

　　詹宁摸着口袋里的手机，还是没打开看，此时她能感觉到林灿就在离她不到一米的地方，他微沉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对了，下周六晚上你有空吗？”詹宁的声音带着一些试探。

　　话音未落，林灿猛地抬起了头，几乎没有停顿，快速地问了一句：

　　“你生日？”

　　“额，对。”

　　林灿记得这么清楚？也可能是安景舒和他提前说过了，毕竟生日这种东西，有时候本人都未必记得住。

　　“是周六晚上，你……确定你没别的事情吗？”詹宁想到施悦川的话，有些不确定地追问。

　　林灿眼神闪过一丝诧异，接着回答道：“当然。”

　　詹宁感觉心似乎安定了几分，于是说道：“行，那你忙吧，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