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畏寒》水亦弓

22、第 22 章

　　路上，詹宁仔细看了票。她很开心，因为她发现了上面有座位号，这对她这个身体素质接近“老年人”的人来说实在是太友好了，总算不用在人堆里硬扛了。

　　下午五点，两人到了演出的草坪上，太阳已悄然西斜，将天边染上淡淡的金橘色，但离真正的落日尚有一段时间。

　　舞台已经搭建好，音响放着暖场的音乐，观众也还不少。他们俩穿过人流，到达位置。

　　天色渐暗，温柔的夏日晚风渐起，拂过时带着草木清香，吹散白日的燥热。

　　主持人登台，听口吻像是校内生，但是台风大方，口齿清晰，不逊色于专业人士。几轮嘉宾分别唱过，每人都是唱几首，中间掺杂一些talking环节。

　　一开始，詹宁还饶有兴致地跟着节奏轻晃，熟悉的歌手登场时更是忍不住轻轻哼唱。但是当熟悉的几个歌手唱完，后续的风格不再是她心头好时，就不免陷入了无聊。

　　场内的鼓点不算震耳欲聋，但是也远盖过了正常说话的音量。

　　詹宁测过身，手掌拢在嘴边，凑近林灿耳边：“你还想不想看？我有点想溜了。”

　　林灿立刻侧耳回应，“你想走吗？那走吧。”

　　两人蹑手蹑脚地穿过观众席，终于到了出口，空气一下感觉清爽不少。

　　詹宁看了一眼时间，还不到八点，两个人决定去吃点东西。

　　两人一路踱步，不知不觉到了西门后面的街巷。这里灯火通明，有不少餐厅、酒吧。

　　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闯入詹宁的视线，原来是许佩岚学妹。

　　“学姐！你们也出来了~”她语气热情。

　　“哈哈对，后面没什么好看的了，而且有点饿，嘿嘿。”詹宁心想学校果然不大，就这么点地方还能遇到。

　　“我也是，其实我看完江苏泷我就出来了哈哈。”学妹说完发出爽朗的笑声。

　　“你们吃了没？要不要进去和我们一起？这家小吃还挺好吃的。”学妹接着发出邀请。

　　“好啊。”詹宁一向不太擅长拒绝别人，而且这附近似乎也没什么好吃的。

　　她转身问了一下林灿，“进去坐坐？”

　　“都可以，随你。”

　　走进酒馆，扑面而来的是混合着炸物香气的酒味，氛围很轻松。

　　学校附近大多都是这样的小酒馆，有台球桌、飞镖盘之类的，墙壁贴着各种乐队海报，这家还有驻唱。

　　然而，詹宁坐了一会儿，心里却突然有些后悔进来。

　　小吃的味道倒还差强人意，可是酒实在算不上好喝。虽然她很少喝酒，可毕竟跟着安景舒这个老酒鬼走得挺近，还是算去过一些地方，见识过一些好味道。

　　可能对于学生来说，休闲社交的氛围比起酒本身更重要。几个青年男女，在昏暗的灯光下，借着微醺的酒意，玩着有些羞耻的游戏，麻痹着白日里拘谨的边界，在有意无意的肢体接触中试探彼此的心意。

　　果然，詹宁看着林灿也没喝几口，估计也觉得难喝。

　　她只能一直和学妹搭话，掩饰一下尴尬。

　　“学姐，你今天这身很漂亮诶，看上去完全是女大。”许佩岚看着詹宁的打扮，真诚地夸赞道。

　　“哈哈是吗？谢谢啦。”詹宁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

　　“我给你拍张照吧，这边可以帮忙洗照片哦。”学妹兴致勃勃地说道。

　　詹宁想到今天特意打扮，但似乎一张照片也没拍，确实有些可惜了，于是她欣然应允。

　　她配合地摆起了pose，露出笑容。

　　学妹拍了几张，认真看着照片，犹豫地说道：“脸是好看的，但是就是不知道哪里有点怪？”

　　“我看看。”詹宁把相机拿了过来，看着是有些不自然，可能是光线不好，也可能是坐着，姿势有些奇怪。

　　“我知道了，不如你们俩一起拍吧。”学妹灵机一动，开始指导起来。

　　“学姐，你稍微，嗯，就是往那边靠一下。”

　　“啊？”詹宁有些愣，下意识地听从指令，但只是身体僵硬地倾斜了几分，实则离林灿还有好远，学妹都看笑了。

　　林灿正饮着酒，他喝完一口，将酒杯放下，脸上带着笑意。

　　他见状，直接往詹宁这边靠近了几分，随即伸出手臂，搭在詹宁这边的沙发靠背上。

　　“诶，对！姐你再靠近一点。”

　　詹宁还发怔，突然感觉到后脑勺被一股轻柔的力量向着林灿的方向扶了一下，下一秒已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学妹在这一刻按下了快门。

　　拍完，詹宁瞬间坐直，往反方向弹开，脸却朝着林灿那边。

　　只看到他由微笑到完全掩饰不住的笑容，也看着她，眼睛弯成笑眼。

　　就在两个人对视的瞬间，学妹又拍了一张，

　　“完美。”学妹盯着照片，兴奋地低呼，“太自然了，我是天才吧？”

　　学妹接着就心满意足地去洗照片了。

　　詹宁有些尴尬，只得把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好挤啊……这个沙发。

　　她后知后觉地感觉到沙发空间逼仄，于是忍不住往身侧看了一眼，原来她已经坐到了最里面。

　　林灿才注意到她这个动作，于是往外面挪了几分，“挤到你了吗？不好意思。”可是脸上分明还在笑。

　　学妹开心地洗完照片回来交给了詹宁。詹宁看都没看，飞快地收进了包里，照片甚至也没给林灿看一眼，他欲言又止。

　　接着，又来了几个人，男生居多，詹宁猜测可能要喝酒了。为了避免被迫加入一些尴尬的小游戏，詹宁决定提前溜了。

　　她看了一眼手机，“哎呀，家里的狗突然吐了，我们先回去了哈。”

　　二人仓促离开。

　　街道两侧是昏黄的路灯，酒意令人身影轻晃，在犹如糖果色的彩灯招牌间摇曳。

　　詹宁松垮地拎着包，蓬松的发丝被暖光烘着，地上的树影斑驳，人则步履悠闲。

　　刚才豪气地将整杯酒一饮而尽，丝毫不顾后果。现在詹宁或许该后悔了——她感到有些昏，可能是酒劲儿上来了，连走路都要努力地控制着，才能保持平稳。

　　一小段路后，身旁的林灿感到她步伐的飘忽和漫无目的，便问：“回哪里？”

　　詹宁想都没想，脱口而出：“回家啊。”

　　林灿刚打开打车软件，准备叫车，便又听到她的声音。

　　“嗯……家里有狗。”她思考了一会儿，吐出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来。

　　“嗯？你要去我家？”林灿不明所以地问道。

　　“不是我去！我是说你。”她声音又突然大了，大且坚定，又继续小声说道，“我……回我自己家。”

　　林灿看着她的样子，实在没忍住，低笑出声，突然拐个弯问她，“狗不是吐了吗？你不去看看？”

　　“狗没吐，是我快吐了。”

　　“真不舒服了？”林灿低下头看着她确认。

　　“怎么可能？这点酒，也就养家糊口……”

　　林灿听到詹宁的话中莫名一股苦情味道。

　　不知道触动了哪个神经，她开始滔滔不绝的讲起来。

　　“我真的很不容易……”

　　“你怎么了？”虽然知道她在说胡话，可林灿果然还是忍不住和她搭话。

　　“我……买了好大的房子，家里的房子也是我买的……我是一个成功的女人。可是……成功的女人，背后也有心酸……我其实好寂寞……”

　　如果不是在大街上，林灿简直要笑疯了。

　　“你笑什么？我的辛苦不是一般人能懂的……”

　　车终于到了，林灿怕她倒过去，和她一起坐在后排。

　　好在可能是累了，上车之后，詹宁的“苦情戏”已然消停。

　　车穿行过跨江大桥，车窗外的风吹进来，有几分凉爽，只是詹宁还是感觉有些晕晕的。

　　在一次突然的转向时，她的头终于支撑不住，在沉甸甸的倦意和眩晕症无力地往旁边那人的身侧倒了下去。

　　直到温热的触感隔着薄薄的不了传来，詹宁才后知后觉地发觉自己靠在了林灿的肩膀上。她克制着眩晕感，挣扎着想要将身子坐直，同时嘴里含糊地道歉：“不……不好意思啊。”

　　林灿看着她努力想要坐直却力不从心的样子，无奈地笑了笑，声音放得很轻缓，“太晕了就别硬撑了，靠一下吧，没事。”

　　不知为何，听到他像是“安抚”一般的话，詹宁有些紧绷的神经瞬间放松了下去。持续的眩晕和身体的疲惫还是彻底淹没了那点微不足道的尴尬和矜持。

　　算了……她太难受了，放弃抵抗。

　　车厢安静了片刻，林灿还是开口了，“其实……你在咖啡厅已经靠了一下午了。”

　　“啊……我靠的不是沙发吗？”

　　詹宁努力回忆着，下午那会儿她太困了，准备睡一会儿。醒来的时候看到林灿已经从对面坐到她旁边，她还奇怪怎么回事，以为是那边对着空调口太冷。

　　“哦……”她反应慢了好几拍，突然又想是顿悟似的继续说道，“我知道了……难怪说我……Se超低呢……”

　　上次和一个MBTI博主合拍视频，那个人叽里呱啦说了什么她Se很低，她其实不是很理解。

　　现在看来，她甚至分不清靠的是沙发还是人，可能就是这个意思吧？

　　“什么Se?”林灿有些听不清楚她的声音，偏过头靠近又问着。

　　“就是……分不清楚你和沙发。”

　　“噢——”他拖长尾音，似乎恍然大悟的样子，马上又追问一句：“那，现在能分清吗？”

　　詹宁立即回答，“当然能了，我现在靠的是你。”

　　“知道就好。”他说完低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