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畏寒》水亦弓

21、第 21 章

　　周六下午，补习班老师宣布下课的话音刚落，詹宁就像是有什么急事儿似的，一溜烟的跑了。

　　林灿反应过来的时候，只看到她风风火火离开的影子。

　　詹宁骑着自行车飞快到了家，才喘了口气，刚准备把车推进院子，就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喊住，

　　“詹宁！”

　　她脚步一顿，深吸一口气，悠悠转过身，问道：“干嘛？”

　　林灿站在几步开外，脸上的神色不惊不喜，但是似乎带了些难得一见的心虚？

　　“额……有道题目，想和你讨论一下。”

　　詹宁一个没忍住，噗嗤笑出声，“你问我？”这个借口，有些拙劣。

　　“嗯，”他清了清嗓子，“今天上课走神了。”

　　“真的假的？”詹宁狐疑地打量着他。

　　“真的，没骗你。”林灿语气坚定，眼神坦荡。

　　詹宁将信将疑，“好吧，那我看看我会不会。”

　　两人在熟悉的石桌坐下。

　　詹宁看了题目，心中还挺开心——因为这个题她真的会，而且很有心得。

　　可是，她讲着讲着，发觉林灿听得有些心不在焉。他时不时瞥一眼手机，似乎在等着什么。

　　詹宁也瞥了一眼，似乎是外卖？他点外卖干嘛？

　　不一会儿，题讲完了，詹宁合上本子，“没问题我就先回家了。”她起身收拾东西。

　　“等下！”林灿突然开口，语气有些急切。

　　“两分钟，我马上回来。”说完就往院子外面跑。

　　詹宁已经走到了一楼的楼道等着，心中不知为何想到一种可能：他的外卖，该不会是……花吧？

　　心跳不由得乱了节拍。

　　詹宁看到林灿跑了过来，在空荡荡的石桌旁茫然四顾，找不到她，詹宁于是咳了一声。

　　林灿循着她声音，看到她在楼道里，快步走了过来。

　　他站定，清了清嗓子，“这个给你，额……生日快乐，周一我怕带到学校太显眼了。”

　　他从身后掏出了一束手捧花，是白色与粉色混合的花束，样子小巧，可以单手拿着。

　　詹宁接过来，努力压过嘴角，“你刚才就是在等这个吗？”

　　“意外，本来不用等的。”

　　“所以那个题你是真不会还是装的？”

　　林灿愣了一下，脸上流露出一丝疑惑，“你还有心思管这个？”

　　詹宁只感觉自己快憋不住笑了，干咳了两声，超绝不经意问道：“咳……对了，前天，是不是也有人送你花啊？”

　　“没有，”他答得很干脆，“只有信。”

　　詹宁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下文。

　　“信我没收。”他又解释了一句。

　　“哦。”詹宁冷静的回了一个字，低头看了看手上的花，指尖摸着花束的包装纸，淡淡的花香扑鼻而来。

　　“詹宁。”他忽然又叫她的名字。

　　“嗯？”她抬头看着他。

　　“我之前没考虑那么多，”他顿了顿，可语气十分认真，“可是……像前天那种事情，我又真的怕你误会。”

　　“误会什么？”

　　“误会我喜欢别人。”

　　他说完这句话，詹宁只感觉自己的心仿佛快调到了嗓子眼儿。

　　林灿看着她毫不掩饰的慌乱，连忙补充道：

　　“我的意思是，离高考也没多久了，你想过自己以后要去哪里吗?”

　　詹宁听着他严肃的话语，恢复了几分平静，“我……没有特别想去的，就看考得怎么样呗。”

　　“你一定会会考得很好的，相信我。”林灿看着她说道。

　　“啊？”詹宁表示疑惑，这算是一个祝福吗？毕竟她自己都没想过这等“人生大事”，自己究竟会发挥得如何。

　　“我的意思是说，如果我们都考的不错，如果我们能一起去北京……到时候，我们再好好聊聊今天没说完的话，怎么样？”

　　詹宁看着手里的花束，将今天的这番对话变成了两个人之间的约定。

　　那个午后，阳光和花束的香味，以及那个关于未来的、未尽的约定，一起被封存进了记忆里。

　　-

　　詹宁依稀又闻到手上花束淡淡的香味，只是此时，这香味来自于路过的一位正在捧花派毕业照的女孩。

　　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绿叶，在他们身上洒下晃动的光斑。两个人漫步在校园中，身边是抱着书本匆匆走过的学生，是骑着单车嬉笑而过的身影，是擦肩而过、十指紧扣的年轻情侣……

　　他们一路走过来，像是朋友般的闲聊，一切都那么稀松平常。

　　“这边很多菜都会放糖，我刚来的时候一点都不习惯。”

　　“北京也是，有些菜也会做成甜口。”

　　…

　　“你们图书馆很应该很大吧？我在网上看过，感觉好豪华。那是不是不用抢位置？”

　　“平时还好，期末会很紧张。”

　　…

　　“他们毕业了，真好啊。毕业的一年真的事情好多，特别忙，你呢？”

　　“一样啊，保研、实习、论文都忙不过来了，最奇葩的是大四下了还有课。”

　　…

　　詹宁的思绪悄然飘远，脑中一个念头窜出：如果……当年詹宁选择去了北京，他们的大学时光，会不会也像这样？

　　在这样阳光正好的午后，牵着手，漫步在熟悉的林荫道上？会不会学着不一样的专业，在空闲的时候混到彼此的课堂旁听？会不会在图书馆的角落，学累了就一起趴着小憩一会儿？会不会在某个像今天一样的毕业季，在镜头前，留下他们独一无二的合照？……

　　从这个念头起的那一瞬，她就感觉自己好像错过了太多。太多美好的东西。

　　然而，或许这些东西只有在幻想中才是美好罢了。詹宁这样安慰着自己。

　　她忍不住侧目，看向身边步伐从容的林灿。他侧脸的轮廓在光影下格外清晰，脸上细小的绒毛被阳光清晰地映照出来，眼睫在脸上投下小片阴影。

　　他此刻看起来，真的像极了一个在读生，一个……她可能拥有的，平行时空的大学恋人。

　　这时，校园广播系统传出音乐声，歌词清晰可辨：

　　“友达以上，恋人未满，甜蜜心烦，愉悦混乱”

　　是《恋人未满》。

　　詹宁正沉浸在“如果”的想象中，正微妙地感受着他走在身边时，手指间那份若有若无的想要触碰的渴望。

　　真是一个牵手的好氛围啊！可惜不行。

　　几乎是出于一种被旋律和心境的蛊惑，她下一秒竟然跟着广播里无意识地哼唱出下一句：

　　再靠近一点点，“……就让你……牵手……”

　　声音很轻，但最后那两个字却在他的听觉范围里，

　　林灿脚下步伐一顿，微微侧过脸看向她。

　　她瞬间屏住了呼吸——她刚才唱了什么？

　　“嗡嗡嗡——”

　　就在此时，手机响起了消息提示音，詹宁感觉自己有如被“解救”一般，掏出手机一看，是送票的学妹发来的。

　　「许佩岚学妹：学姐，你到了吗？」

　　「詹宁：我们快到四食堂了」

　　「许佩岚学妹：啊？！好快，我现在过来找你吧」

　　“呼……”詹宁暗自松口气，放下手机，对林灿说，“我们快去吧，学妹说她要来找我了。”

　　她说完，率先迈开步子，接着，两个人快步往食堂走去。

　　两人刚到了一楼门口，一个戴着白色棒球帽、穿着清爽T恤短裤的女生便向这边热情招手，接着跑了过来，脸上洋溢着青春的笑容。

　　“学姐！好久没见呀。”

　　“佩岚妹妹！好久不见！”

　　詹宁和学妹面对面带着笑容，亲切地手拉着手。

　　许佩岚的目光好奇地转向一旁的林灿，“哇，这位是林学长吧？学姐视频里面见过，本人更帅！”

　　“你好，许学妹。”林灿朝她点了下头，微笑着打了个招呼。

　　恰好此时，林灿的手机铃声响起，一个电话打进来。他看了眼屏幕，对二人说：“你们俩聊，我接个电话。”说完便到了旁边。

　　许佩岚立刻凑近詹宁，声音带着些八卦，“学姐，你和林学长一起来看音乐节吗？”

　　“额，对……他刚好有空。”詹宁有些尴尬的挠头，想解释什么又觉得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

　　“天呐！”许佩岚捂嘴轻笑，“那我这票算是送值了，嘿嘿。”

　　学妹将票掏了出来，交到她手里，又问道：“那等下你们去哪里呀？”

　　“就随便走走呗，可惜今天太热了。”

　　“学校图书馆下面的咖啡厅重新装修了，还挺好看的，也不用刷脸。现在应该人还不多，可以去坐一会儿呢。”

　　“好的呀，那我们吃个饭之后就先过去咯，晚上见！拜拜！”

　　简单吃过了饭，詹宁带着林灿去学校闲逛了一会儿，不过天气太热，还是决定去室内坐着等到下午表演开始。

　　两人走到图书馆，詹宁发现之前咖啡厅的入口不在原处了，她于是带着林灿到处找新入口。

　　鬼打墙一样绕了几圈，愣是没看到。

　　詹宁不禁吐槽，“这个指示牌是哪个神人做的？完全看不懂嘛！”

　　她正在往一个指示牌的方向探去，突然听到林灿的声音，“这边。”

　　她看向林灿的方向，有些怀疑地问道：“刚才这里不是走过了吗？不是这吧？”

　　林灿只是说了一句，“就是这。”

　　詹宁还是愣在原地没动。

　　林灿没有过多地解释，自然地走近她身边，伸出手，拉住她的手腕，就往前走去。

　　他戴着一块黑色的运动表，在阳光下衬出他皮肤的净白，手背与手背青筋隐现，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拢就圈住了她的手腕。

　　詹宁被他拉着，进了走廊，不过走了几步，就看到了咖啡厅的入口，明亮的光透出来。

　　林灿随即把手松开，“你看，是这吧？”

　　“嗯。”詹宁还有些没缓过神来，左手摸了了一下刚才被他拉着的右手手腕。

　　两个人走进凉爽的咖啡厅，各自点了饮品。这里的书架上摆的是真的书，而非装饰，正好可供两个人打发时间。

　　詹宁随手挑了一本翻看，半小时后，午后特有的困倦袭来，她眼皮渐渐沉重，不知不觉地歪头靠向柔软的沙发背，迷迷糊糊中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看着对面没人。然后，茫然地转头看向身侧，结果看到林灿坐在自己身边。

　　沙发挺宽的，两个人之间隔着礼貌的距离，他手上还拿着书。

　　大概是那边对着空调口吧，他可能冷了就坐过来了吧？詹宁这样想。

　　她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对着林灿说道：“快开场了，我们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