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畏寒》水亦弓

2、第 2 章

　　詹宁感到奇怪。修琴者本人，什么意思？

　　难道是乔雨绵临时找来救场装本人的？她马上把评论截图发给乔雨绵询问。

　　在等待回复时，她点进去看了那个号的空间。

　　非常空，背景和签名是默认的，头像是一个蓝色背景动漫风格的狗。收藏和点赞都是隐藏的，视频更是没有，只有动态显示着【2】。

　　她点进去，第一条是账号注册通过自动发的。

　　第二条是她高中毕业那年的七月发的，是C市一中正大门的照片。

　　配文：【再见一中，下次再来就是校友了。】

　　詹宁此时才有些意识过来了什么：这人真是一中的，她的高中母校。

　　此时，乔雨绵那边也回复了。

　　「我没有找托啊，宁姐你不是都找人确认过了吗？」

　　詹宁去翻了那个评论下面的回复。

　　果然，在一中照片的加持以及不太可能作假的发布时间下，很多人都信了这就是修琴小哥哥本人。

　　「谢谢本人作证！我就知道柠檬一直都很谨慎，大家放心看视频哦，不要被带节奏了！」

　　「结婚了吗？结婚了吗？结婚了吗？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我的直觉，你俩一定有点事儿」

　　「好想看你现在长啥样了，谁有现照啊？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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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面五花八门的评论层出不穷，但是这个“修琴者本人”却都不再回复了。

　　无论如何，这一波澜都暂时得以平息，詹宁心中此刻才渐渐平静。

　　-

　　午饭时间。

　　詹宁筷子不自觉地在碗里扒了又扒。

　　詹宁的心里似乎果然没有真的平静，回忆像海浪般翻涌袭来，她开始想起高中关于她和林灿的记忆。

　　秋，C市一中，高一年级报道第一天。

　　詹宁在体育馆旁的布告栏确认了分班名单，又去了办公室报道，在爸妈带着她一起到宿舍放了行李之后，她便前往教室和新老师同学见面。

　　告别了爸妈，确认了门口的牌子，她终于迈入教室。

　　一进门没看到老师，只见到讲台上一个高高的穿着黑色卫衣的男生，正在讲台上整理着要发的手册。他低着头，额间短发自然垂下，五官看得不真切，却一眼感觉到十分白净。

　　詹宁前面还有一个人刚好走到讲台前，台上的男生将名册递给他，“麻烦先签个到。”那人的后脑勺挡住了他，詹宁只看见他半张脸，十分端正，眉眼明亮而温润。

　　詹宁一时愣住，思索着这是同班的同学吗？

　　这时前面的人已经下去，詹宁正好被他叫住，“同学，可以过来签到了。”

　　“啊？哦。”

　　詹宁签到时，注意到他在桌上留了一份自己的手册，上面的班级和名字写着：高一（20）班，林灿。

　　嗷，原来是同班同学。

　　-

　　不久之后，分了新座位，詹宁在一周之后惊讶地发现，她和林灿成了前后桌。

　　原本她是第一排，林灿最后一排。但是座位是每周逐排逐列移动的，所以第一周一过，林灿就一直坐她前面了。

　　本来中学男女生之间交流就不多，林灿话更是十分少，詹宁觉得除了上课时候由于他们个子高一些可以帮忙挡着老师的视线外，几乎就没什么用处。

　　但转折还是发生在了不久后，因为一次“未来艺术家守护计划”。

　　未来艺术家正是詹宁的同桌——邵恬。

　　邵恬现在是一家广告公司的设计师，经过多年职场扯皮，性格已十分泼辣。可十五岁的她却是一个话少胆子也小的人。

　　那会儿刚开学不久，邵恬想加入校团委的宣传部门。这个部门说来也是怪，明明都是高中生，不知道哪里学来的招儿，要加入前必须要先提交三个电子设计作品给他们审核。

　　而邵恬好死不死记错了时间，她原本打算下周末回家用电脑做，但回校的时候惊恐地发现ddl就是这周五。

　　她能想到的唯一解法是极限地在一周内用手机做了交上去。

　　不巧，一中这年开始狠抓手机，学生的手机都被收起来了，用一个箱子装着。不过詹宁他们班主任懒得亲自管，喊了班长林灿管着钥匙，老师偶尔没事儿，早自习就会点一遍。

　　邵恬因为错过选拔每天都在悔恨，长吁短叹。

　　詹宁见过邵恬在草稿纸上随手画的人物漫画，生动又好看，而且是原创，一看便是有功底的，她心里也为此可惜。

　　终于有一天，她又听到邵恬叹气，心里还是忍不住了。

　　“邵恬，你之前说，你可以用手机来做，你确定吗？”

　　邵恬睁大圆咕噜的眼睛懵懵地看着她，“对，做是可以做啦，但是手机都被收上去了……”

　　“要回来呗，反正不是老师亲自管，她查的时候放里面就行了。”

　　“啊？那岂不是要找林灿要？”

　　詹宁立刻随手用笔往前一指，“人不是就在前面吗？”

　　邵恬看了一眼林灿的背影，心里还是打起了退堂鼓，“唉，算了，我可能就是没有加入宣传部的命吧……”

　　“你到底想不想参加嘛？”詹宁直勾勾看着她。

　　迟疑片刻，邵恬还是说，“想。”

　　话音刚落，詹宁起身坐到林灿旁边。

　　“咳咳，班长。你能不能开一下那个手机的盒子？邵恬有事不得不要用一下手机。”

　　林灿本在看书，闻言一愣，侧过身问她，“什么事？”

　　这会儿班上十分吵闹，詹宁又不想很大声，她于是附耳靠近林灿，解释了一大堆，中心主题就是邵恬这样的设计天才，林灿不给她手机就是埋没了她的天赋。

　　詹宁离他很近，林灿本能地想躲，却发现自己的校服袖子被詹宁扯着，他只得听着。听完，他因为詹宁夸张的用词而眉头紧皱，不过心里已经明白了原委，于是转身看了一眼邵恬那充满期待的眼神。

　　善良的老实人在班上是最不忍得罪的。

　　林灿叹了口气，“等下体育课，教室没人了我给你们拿，明天早自习之前还给我。”

　　“耶！太感谢了，全世界最好的班长！”两个女孩喜悦异常。

　　此后一周，他们都是这样，每天早上趁班上没人的时候换手机，下晚自习又拿走。

　　有一天早上，邵恬肚子不舒服，詹宁就代劳帮她还。

　　班上还没人，只有清晨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来，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尘埃。

　　詹宁将手机递给林灿，两个人的手不经意相触碰，那一点微凉的感觉让詹宁莫名缩了一下手。

　　林灿似乎毫无察觉，他转身走向讲台，熟练地打开盒子，放进手机后将盒子一锁。

　　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和专注的动作，詹宁心里不知为何，突然想皮一下。

　　“下次你拿手机，能不能把我的也给我玩玩？”她靠着讲台旁，试着露出无辜的表情。

　　林灿正放完盒子，转过身，没立刻回答，而是垂眸看了她一眼，接着说了句：

　　“你不行。”

　　“好吧……”詹宁原本就是开玩笑，可是此时却被他刚才的眼神看得有点不自在，她心虚地转过头去。

　　“你上次玩华容道差点被唐老师收了，忘了？”

　　詹宁瞬间噎住。

　　上次她在化学课前玩华容道，正专注，谁知道后面一个黑影出现——班主任兼化学老师老唐。

　　“玩什么呢？”老师从她手中一把夺过玩具。

　　詹宁被吓得还没平复过来，就听到前桌的林灿对班主任说：“唐老师，这是我们一起玩儿的，数学老师推荐的。”

　　他说话时侧过脸，带着微笑，对老师也是这样大方而淡定。

　　班主任脸上的表情瞬间由疑惑转为开朗，接着就把东西拿给了林灿，“哦~益智游戏，哈哈，上课可不许玩啊~”

　　班主任身影走远，詹宁还惊魂未定。她一抬头，看见前面的林灿头也不回地把东西举到身后。

　　詹宁一把接过，心里念叨着：哼，这老师脸变得太快了，简直偏心！不过班长似乎人还不错。

　　但是现在她现在又后悔了——班长好像有点爱管人。

　　-

　　这时，詹宁突然收到乔雨绵给她发来的消息，回忆戛然而止。

　　「乔雨绵：宁姐，品牌方还有公司都在问，你这个系列能不能多拍几个视频？」

　　「乔雨绵：评论区说这个修琴小哥哥是个学霸欸！正好可以做专业选择分享，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看着小乔溢于言表的激动，詹宁则冷静回复道：

　　「公司要联系得话，早自己去找了，为什么还要找我？」

　　那边秒回，

　　「乔雨绵：其实我本人也很想看修琴小哥哥现在怎么样了，嘿嘿」

　　詹宁心想：果然，光是上次看视频，就能感觉到小乔对林灿的充沛的“好奇”。

　　不过与小乔相反，詹宁对于联系对方的想法表现得十分犹豫，回复道：

　　「詹宁不见面好多年了，我不太想去打扰人家」

　　「乔雨绵：你不是说你们关系很好吗？」

　　詹宁瞬间被她的回复噎住，一时间不知道回复什么。

　　傻丫头，就像恋人会分手一样，再好的关系也会变化。

　　詹宁犹豫的原因也很简单——曾经是她，单方面亲自违背了他们的约定，她没有报考约定好的学校与城市，甚至断了和他的联系。

　　她打下几行字后又删掉，反复几次始终无法很好措辞，值得敷衍回复：

　　「詹宁：再说吧，我现在也联系不到他」

　　-

　　视频的热度还在上涨，詹宁反反复复地拉了数据看来看去。

　　根据她的经验，这种看起来很火的热度，其实很快就会被新的热点盖住。人们的眼球会渐渐转移向数之不尽的新事物。而更现实的是，能碰上一个上全站前几的热点也是可遇不可求的。

　　所以公司的决策是很对的——为了各方的利益考量，把视频主题延伸，哪怕多做两三期，都会带来不一样的效果。

　　而在公司要求下，她作为乙方义务，是没有拒绝的理由的。

　　可是这对她似乎真的有点难。

　　然而，看着不断跳动的数据条，詹宁的心终于还是动摇了：

　　为了流量拼一把？好像也不是不行？

　　过了几分钟，她打开了尘封多年的□□，翻到高中□□群里的通讯，然后输入“林灿”，立马弹出了熟悉的头像。

　　她的手停在“添加好友”键，犹豫着。

　　还是算了吧——詹宁还是觉得自己没办法拉下脸来。

　　-

　　转眼到了傍晚，一下午詹宁啥也没干。

　　乔雨绵到这个点，会来詹宁家里工作，两个人工作时间都自由，也因此放纵，晚上竟然变成了工作的黄金时段。

　　乔雨绵在研究詹宁的账号。

　　平台的应用有两个版本，其中一个是给创作者用的，能看到很多有价值的数据和分析结果。乔雨绵现在就是在看创作者版本。

　　詹宁此时在搭衣服，突然听到乔雨绵说：

　　“宁姐，这个人是你老粉啊~”

　　詹宁定睛一看，正是早上“修琴者本人”那个号的蓝色小狗头像。创作者版本中赫然写着：“关注时间：六年前”

　　六年，那就是詹宁刚开始做博主没多久的时候。

　　詹宁一瞬间有些错愕——如果这个人是林灿，难道他这么早就关注了自己？那他看自己视频的这六年里，又会是什么心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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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詹宁不清楚他是什么目的，是顾念旧情吗？还是不怀好意？

　　可是他——他怎么会这么早就关注了自己呢？

　　詹宁还在思索着，突然听到乔雨绵一声惊呼：

　　“我靠！公司哪里来的手段的啊？已经联系上了！”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