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畏寒》水亦弓

19、第 19 章

　　繁忙的两天过去，周六终于将要如期而至。

　　这个校园音乐节并不像商业演出，演个一天，而是下午五点钟开始，八点钟结束。

　　周五晚上，詹宁正在看音乐节的时间和地方，研究着从哪个门进比较合适。她最近朋友圈里刷到几个学弟学妹都说因为某段路在修，西门封了，进出很不方便。

　　而且开始的时间还很尴尬，问了学妹拿票她时间也还没定。

　　此时手机突然弹出消息。

　　「林灿：明天在哪碰面？几点？」

　　「詹宁：额，还在研究……」

　　詹宁有些尴尬，这不是挺简单的问题吗？她却一副很难回答的样子。

　　「林灿：要不然早点过去？吃个午饭好了」

　　詹宁有些意外，他周六这么空闲吗？

　　不过，也很久没去学校了。早点到吃个饭，再瞎逛逛，倒也也可以重温一下校园生活。

　　「詹宁：也好，那就12点吧」

　　「詹宁：不过西门在修路封了，走其他门不知道车停在哪」

　　「林灿：西门封了？前年和徐望恺去过一次，当时好像是把车停在南门的地下车库，要不然明天试试南门？」

　　詹宁只是随口一说，谁知道林灿竟然有解决方案。不过她看到“徐望恺”这个名字，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袭来，很熟悉，但是就是想不起来是谁了。

　　「詹宁：这谁啊？」

　　「林灿：我们班的，高一的时候」

　　詹宁顺着他的话，想起了一些高中往事，尽管模糊，她却深刻记得这似乎是个挺讨厌的人。

　　「詹宁：想起来了，你怎么会和他见面？」

　　詹宁又发了一个外国女孩捏鼻子的表情包。

　　「林灿：他在这读博，那会儿刚到H市，他请我来的」

　　「林灿：不过，其实我也不是很喜欢他」

　　詹宁还没来得及多问，他就又发来这句，詹宁瞬间有些疑惑。

　　「詹宁：什么叫也？」

　　「林灿：高中有个晚自习，你吐槽了他一晚上，你不记得了？」

　　什么？晚自习？吐槽一晚上？她那时候这么爱说小话的吗？原来林灿他们在前面都能听到啊……一阵迟来而没用的羞愧。

　　「詹宁：我还有这么年少冲动的时候？」

　　觉得有些尴尬，她又迅速转移话题。

　　「詹宁：你当时去H大有什么事儿吗」

　　「林灿：那个时候来H市挺久了都还没去过H大，就想去看看」

　　H大有什么好看的？詹宁看到他的消息之后涌现出的灵魂一问。

　　可能本校生看到外校的游客都会有这种心情吧。于是把打好的字删掉，重新编辑一条发过去。

　　「詹宁：以后想去了找我就行」

　　消息发送成功。詹宁放下手机，想着林灿大概会回个“好”或者“行”字。

　　而屏幕另一端，林灿看着那句有点熟稔意味的邀约，指尖悬在屏幕上方，一时没有动作。

　　詹宁或许自己都对徐望恺的记忆足够模糊，可林灿却还记得由这个名字牵扯出的深刻的回忆，因为那是他第一次注意到后桌的这个女孩似乎有些特别。

　　这个特别不止在于她本人，似乎……还在于她对他的态度。

　　-

　　高一开学后不久，秋意未浓，傍晚的风里还裹着几分燥热。

　　林灿从食堂快步回到教室，今天晚上有竞赛辅导课，他准备拿上之前发那本厚厚的习题册赶过去。

　　刚到教室，被一个人给叫住：

　　“哎，灿哥！”

　　是徐望恺，班上的物理课代表。

　　“什么事？”林灿停下脚步，问道。

　　“我柜子不知道怎么回事，打不开了，你能帮忙找老师问问吗？看看怎么修？”

　　班上给同学配了书柜，都是单人单个带锁的那种，大部分人会把不常用的资料放里面。

　　“现在？”林灿瞥了一眼表。

　　此时离竞赛辅导课开始还有不到二十分钟。这会儿也不是工作时间，即便老师在办公室，也不一定能找到修柜子的人。

　　“对，我要去上物理竞赛课，没资料那不是听天书了吗？”徐望恺一脸为难的样子。

　　“我帮你看看，”

　　林灿走到书柜旁，蹲下瞧了瞧。只见钥匙插在锁上，他转了转，感觉到了机械卡顿的阻力，也不敢使太大的劲儿。

　　接着他又看了看表，说道：“我上的是数学，物理的资料我没有。你要不和其他人共用一下？应该影响不大。我现在也赶着去听，晚上回来我再找老师说一下。”

　　他说完正准备离开，却被徐望恺一把拦住。

　　“诶？别啊！”他一脸意外的表情，“没资料我怎么听啊？”

　　“照样听呗，或者问下老师有没有多的。”林灿侧身，准备去他自己的柜子拿书。

　　谁知此时，徐望恺却像是看准了他的方向，一把走在他前面，手速飞快，“啪”地一声——林灿原本敞着的柜门也打开了。

　　林灿一脸意外，还没来得及说话，徐望恺却先开口了，“要不然试试你的能不能打开呢？”

　　林灿眼神一沉，无奈掏出钥匙，试了试，结果和徐望恺的柜子一样，锁死了。

　　他的资料也在里面。

　　此时，他声音终于带着几分怒气，“你是不是故意的？”

　　身后那人脸上没有丝毫的愧疚，甚至有些得意，可却还在试图掩盖着什么，

　　“哎，我可没有，这是柜子的问题。再说了，你不是说没资料一样听吗？”

　　胸中一股闷气，林灿只得无奈叉腰，俨然一副“认栽”的样子——和这种人纠缠没有意义。

　　徐望恺不知是目的达到，还是怕林灿接下来会有什么举动，转身出了教室。

　　教室骤然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微弱的天光，林灿的身影孤零零地投在地砖上。

　　他冷静下来，转身快步走到隔壁教室，那也有参加数学竞赛课的同学，或许能借到资料。

　　走廊一片空寂，此时大部分同学都在食堂或者外面。到了隔壁的教室，里面零零散散坐了几个人，没他认识的，资料怕是也难借到了。

　　他叹了口气，走回教室，考虑着等下是不是还要去上竞赛课。没资料倒还好说，可心情真是差到了极点。

　　他走到班上后门口时候，一个身影忽然从门边闪了出来，拦住他的去路。

　　“班长！”

　　他被突如其来的这声音惊了一下，于是猛地抬起头，“詹宁？”

　　他只记得这是坐他后面的那个女孩。

　　“你柜子打不开了？”

　　“嗯。”

　　他有些茫然，不明白她的用意。

　　眼前的女孩微微仰着头，一双眼睛很明亮，眉头有些微蹙，似乎在思考什么。接着，她表情一变，脸上困惑散去，仿佛灵光扎线。

　　她环顾四周——走廊无人，教室空荡。

　　尽管如此，可她像是怕有什么来人会听到他们的对话一般，往里教室里后退一步，顺带着扯着林灿的校服袖子，让他也进教室。

　　林灿的袖子被拽着，熟悉的牵扯感让他林灿突然想起，上次她问他要邵恬的手机时，也是这样扯着他的袖子。

　　他不禁思索：自己看起来……有这么容易跑吗？

　　思绪未落，人已经被带到了柜子前。两个人在角落蹲下，夕阳仅剩的余晖斜斜掠过，大半空间沉在昏昧里，空气浮着粉笔灰和一种隐秘的安静。

　　詹宁摸出一个类似于螺丝刀之类的小工具，插入柜门旁边的缝隙里，手上动作带着一股巧劲儿。

　　在一旁认真看着的林灿似乎明白了她举动的用意，小声问道，“你是在……开锁？”

　　“你等下啊，我也不能保证，但是应该，”她又找了找角度，“十拿九稳”。

　　话音刚落，柜门“咔哒”一声打开了。

　　“哇，”林灿此时只有惊异了，甚至忘了自己要赶着去上课，“怎么做到的？”

　　“这个锁很小儿科的。额，先别管了，你找找书，快去上课吧！”

　　“那徐望楷的——”他刚说，就被打断了。

　　“我管他干嘛啊？”詹宁撇撇嘴，毫不掩饰地嫌弃，“贱人……不给他加两层锁不错了。”

　　林灿忍俊不禁，“你……”

　　“我怎么了？”詹宁一脸奇怪。

　　“没什么，就是你……说话还挺毒的？”

　　“哪有？！这就毒了？”詹宁立马反驳，“我倒是还想问你呢，面对他是怎么做到面无表情啊，我还真想学学的。”

　　林灿笑意更盛，不自觉捂了下脸。

　　“行了，找到习题册了就快去上课吧！”詹宁利索起身。

　　“好。”

　　他记得那天走出教室，前去上课时，外面的最后一抹斜阳沉了下去，暮色渐浓，空气中那股燥热也淡了。他的脚步轻快，像是喝到了某种饮料。

　　大概是盛暑夏日喝到的冰镇青柠汽水？

　　青柠的表皮是有些刺激的泼辣，可是汁水迸溅溶解在冰水后，那份清冽喝爽快，是本真而无法取代的。

　　过了几天，詹宁还是帮徐望恺开了柜子。她的表情，在表面上看不出来什么，但是只有林灿知道，她礼貌笑容下的一点点“不情愿”。

　　可是，也许有些东西天生就是相冲的，没过几天，詹宁和徐望恺之间的“小摩擦”还是发生了。

　　某天晚自习前，广播站播放校园博客的时间段，忽然播放了一首藏头表白诗？

　　表白对象是詹宁的一位室友。

　　而作者，或者说是“始作俑者”正是徐望恺。他那会儿刚加入校广播站就混得如鱼得水，插播带点私货一点都不足为奇。

　　尽管那份“表白”带这些自以为是的隐晦与浪漫，以为披着文学或点歌的外衣，就能瞒过老师和同学的耳朵。可是在高中校园，这种与青春情爱的消息无疑像是野火燎原，大家开始兴奋地打听、讨论、起哄。

　　詹宁的室友是个性子偏软的女孩，她哪里经得住这样“万众瞩目”，竟然不知道躲到哪里哭去了。

　　晚自习时，班上一直有人进进出出的，大概是有些人看不惯徐望恺的举动，而有些帮腔的，闹哄哄的不知道在吵什么，总之气氛不是很轻松。

　　林灿晚上在帮班主任对一个给报社投稿的宣传稿，一直未曾留意后桌的情况。

　　直到教室后面被不太温柔地推开，发出“哐当”一声轻响，不算大，却足以让埋头校稿的林灿惊得抬起头。

　　她回来了，准确地来说，是气得鼓鼓囊囊地回来了。

　　可能是因为奔跑和激烈的情绪，她的脸颊带着两团红晕，额前的碎发有些凌乱，微微炸毛。

　　林灿不经思考，她这是……和谁吵架去了吗？

　　不对，为了室友的话，更准确地说应该叫“冲锋陷阵”？或是“两肋插刀”？总之是正义，以及勇敢。

　　林灿还没说什么，身边有几个人已经按耐不住好奇，纷纷过来打听，毕竟她是风暴中心女孩的室友，绝对有一手消息。

　　詹宁脊背绷直，没吭声，她似乎也不想大肆宣扬什么。

　　就在这时，前桌突然掉了一包纸巾。

　　林灿往身后一瞥，接着侧过头，弯腰捡起纸巾。

　　“麻烦让让。”

　　他转身捡东西的动作自然地将前来打探的人群与詹宁分隔开来。

　　“詹宁，”接着，他把宣传稿放在詹宁桌上，语气带着点公事公办的意味。

　　“唐老师说这篇稿子有点问题，让你帮忙看看，有什么修改的地方不？”

　　身边的人瞬时陷入安静。

　　林灿又补充，“对了，挺急的，下晚自习就要，你尽快看看。”

　　“啊？我吗？”詹宁有些懵懵的，不过还是拿起了稿子，准备看起来。

　　“你们先别打扰她了。”林灿对着她身边的人说了这句。

　　众人有些扑空地散去。

　　他转头看着刚才还十分生气的詹宁，此刻在接过他传递的任务后，竟然就这样不由分说地看了起来。

　　看得还……十分认真，甚至认真得有几分……可爱？

　　-

　　回忆画面淡去，林灿靠着椅背，嘴角无意识勾起一个笑容。

　　「林灿：那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