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畏寒》水亦弓

18、第 18 章

　　詹宁回到了家里，把林灿送她的本子翻出来仔细瞧了瞧。

　　她思绪漂浮着，不禁陷入了回忆里。

　　高中的时候，林灿的字写得并不算好看。詹宁每次看到他的卷面，再看看得分，心里总有一个很痛的感悟：看来分数高低，真的和字好不好看没太大关系。

　　可是这个感悟很快变得更痛了——他们俩成了实验课搭子。

　　实验报告的评分标准和考试卷不一样，字迹工整整洁是硬性要求。因此，誊抄报告的“重任”自然而然地落在了詹宁肩上。

　　当时收实验报告，都是好几次的实验累积在一起。詹宁就得牺牲掉一整个晚自习，趴在桌上埋头苦写。

　　詹宁本来没说什么，可有一次被路过的康元希调侃了一番，

　　“你们俩还真是分工明确啊，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詹宁有些无语，没好气地回怼了回去，“谁说不累啊，累死老娘了。”

　　也许就是这句话，像颗种子悄悄埋下了。

　　不久后，再一次实验课，詹宁把报告领回来，习惯性地放在桌上，打算晚自习再开工。

　　下午，她再次回到教室，却发现报告不翼而飞。

　　正在奇怪谁拿走了，前桌的林灿刚好转过身来，把写好的报告摆到她桌上，“对了，这个你要写个名字，明天交。”他的语气平淡。

　　詹宁拿起眼前的报告看了看，已经写完了，字迹算不上多漂亮，但是横平竖直，十分工整。

　　“你……找人代笔了？”她脱口而出，不可置信。

　　“想什么呢？”林灿一脸无语的表情，补充道“我自己写的。”

　　“啊？”詹宁十分意外，他的字何时变成了这样？

　　几天后，火眼金睛的语文老师率先发现了这件事，在语文课上对林灿大加表扬。从此，面对那些语文摆烂的“高分理科选手”时，她手下多了一个金字招牌——林灿。

　　那几天，班上的人只要路过林灿身边，总要过来拿着他的字研究一下，然后啧啧几声。

　　“这是怎么做到的，这么牛逼？”彭思宇拿着林灿的作业，一脸震惊加好奇的表情。

　　“我早说过了，灿哥还是太全面了。”康元希抱着胳膊，一副“我早知道”的得意表情。

　　“他不会是要给哪个姑娘写情书吧？”彭思宇脑洞大开，开始无端猜测。

　　“不是吧”其余人小声反驳，林灿看着怎么也不像“恋爱脑”。

　　“诶，别不信。”彭思宇往桌上一坐，开始闲聊起来起来，“我以前翻到过我爸妈的情书，那个还写信的年代，我妈说了一句他的字得练练，我爸那个字，真就肉眼可见变好看了。”

　　众人听到八卦，总是一脸欣喜，纷纷饶有兴致地听着，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容。

　　突然，坐在一旁的康元希，冷不丁来了一句，

　　“情书？他还用写啊？他回下头说一声不就完事了吗？”

　　空气骤然沉默几秒，众人面面相觑，现场陷入一种众人心照不宣的诡异氛围。

　　詹宁本来在后面翻着书，反应过来后，噌地一下站起来，抓起一本书就朝着康元希的脑袋砸去，“我让你胡说八道！”

　　康元希怪叫一声，开始抱头鼠窜。

　　林灿刚好从外面回来，看到这鸡飞狗跳的一幕，手上拿着水杯，一脸懵逼，“这是怎么了？”

　　其余的人都在捂嘴笑，没有一个人肯说破刚才发生了什么。

　　“哎呀，散了散了，”康元希一边躲闪，一边嚷嚷，“詹姐打我一个人就行了，你们这么多人她打的过来吗？”

　　……

　　这些年，很少手写，詹宁感觉到了自己总是提笔忘字，更别说字好不好看了。

　　可林灿的这行字，写得是真的很漂亮。

　　她想起那句半真半假的“为你来的”，还有他随后认真的解释。是真的“没什么”吗？那这行字呢？还有她今天才发现的那个澄清帖呢？

　　她又想到了那个网站，去翻了一篇日记。

　　【一年前】

　　昨天陪爸妈去逛镜湖。还好，游客没想象中的多。给他们拍照时，看到熟悉的湖光山色，才意识到，原来这已经是我看惯了的风景，

　　两年了，当初签工作时没多想，直到收拾行李时才后知后觉，这里是H市。

　　刚来的时候总还有些不适应，那时候住的老小区，一下雨总是很烦人，湿热。直到一次从阳台望下去，角落里不知名的植物在烈日下热烈疯长，竟然第一次体会到一种归属感？

　　两年已过，如今看到雨后的新绿还是会感到洗眼睛。原来自己已经比预想中更早适应了这里。

　　-

　　读完，一种混合着愧疚和意外的感受在詹宁心里翻涌，她仿佛触摸到了他真实的生活轨迹，那份和自己刚来时的那份不适和孤独，以及无声的扎根。

　　直到手机消息提示音响起，她才猛地回到现实。

　　「邵恬：bb，我要去H市了，大概周末到」

　　这是又过来出差吗？詹宁心想。接着她敲下回复。

　　「詹宁：好啊，我去接你」

　　「邵恬：不用，公司的人应该来接」

　　「詹宁：这次待几天？」

　　「邵恬：目前不知道，可能长期吧，我是走的调动，就是上次和你说的那个」

　　「詹宁：？怎么回事」

　　邵恬之前和她提起过，邵恬的公司在H市分部有总监的空缺，需要资深设计师，她正好符合资质。但是这个岗位需要长期待在H市，而邵恬此前长居C市，因此没考虑。

　　詹宁有些惊讶，又发过去询问。

　　「詹宁：你不是下半年都快结婚了吗？怎么现在过来啊」

　　「邵恬：结个屁啊，我被绿了」

　　「詹宁：？？？这又是哪一出」

　　瓜来得太突然，詹宁努力合上自己的下巴。

　　「詹宁：劈腿？何晓文吗？」

　　何晓文是邵恬的男朋友，准确地来说是她的未婚夫，两人是相亲认识的，谈了三年了，双方家长也都很认可，去年国庆订了婚，很可能今年就正式结婚了。

　　詹宁只大概见过他一两次，对他的印象就是特别会做人，彬彬有礼的，私下的饭局他也是不动声色地照顾桌上的所有人，搞得詹宁自在又不自在的。

　　就是这样一个谦和大方的体制内男友，詹宁很难把他和出轨联系到一起。

　　「邵恬：不然还有谁啊？」

　　詹宁问她好不好打电话，她说刚才还在和家里吵，不太方便打。

　　邵恬开始直接发了一大段语音过来。

　　「邵恬：哎呀我都不想说了，我就是之前就发现了，他之前不是一直踢球的嘛，但是最近就打那个羽毛球。我就问他你们单位还有谁打，他当时有点支支吾吾的，说我不认识，我就有点怀疑了」

　　「邵恬：我的妈呀，他每次跑到新区那边的一个体育馆去打，然后我还说怎么跑那么远。他说为了省钱嘛，我就很奇怪他之前踢球的时候那个场馆就很贵，之前也没见他心疼，他说那个人多，有人帮他摊了。」

　　「邵恬：其实就是去见那个女的，那个女的单位在那边，好像是一个铁路管理局还是公路管理局什么的？」

　　「邵恬：是我表姐的一个妹妹在那边一个酒店当前台嘛，然后之前吃饭加上了她，她说我朋友圈男朋友看起来很眼熟」

　　「邵恬：开始她还不太愿意往这个方面想嘛。我靠，还好我追问了！」

　　「邵恬：妈的这两个人体力真好啊，打完球还去开房。啊我真服了。」

　　詹宁感觉自己一下就不困了，一个足够震撼的瓜。她一边震惊于何晓文的“人设崩塌”，一边又忍不住代入邵恬的愤怒和委屈。

　　詹宁还是尝试安抚一下她的情绪，把话题稍微转移一下。

　　「詹宁：那你过来，你爸妈同意了？」

　　「邵恬：不管他们了，还在劝我原谅什么的。呵呵，真的会谢。」

　　「詹宁：你们公司调动的流程倒是挺快的。」

　　「邵恬：别说了，其实流程已经截止了，我直接去找老总说的。正好我们现在这个总监讨厌我，也直接劝我走了哈哈哈」

　　不知为何，詹宁看邵恬现在的状态，似乎是“解脱”大于“痛苦”？比起被绿分手的痛苦，她似乎有种重新呼吸到自由空气的喜悦。

　　尽管她即将去到一个对她而言完全崭新的城市。

　　「詹宁：你好果断啊，在C市这么多年，说走就走了。要是我的话，肯定会担心我不适应的」

　　「邵恬：我还好诶，在哪里都一样」

　　「邵恬：再说了，你当年高考，北上都没考虑，而是去了H市，现在又在这待了这么久，我觉得肯定是好地方，嘿嘿」

　　当年？

　　詹宁苦笑，当时她对这里既无了解，也无向往，纯粹只是因为H大有个合适的免学费项目。

　　同时也正好，詹宁那时想避开一个人。

　　詹宁看着和邵恬的对话框，思绪却已经乱飞。

　　「詹宁：对我来说H市确实挺好的，只是每个人不一样，有的人或许有更好的去处」

　　「邵恬：什么人？」

　　「邵恬：你不会说的是林灿吧？」

　　「詹宁：……」

　　「詹宁：你怎么知道」

　　「邵恬：前几天才见了安景舒，和他聊了几句」

　　「詹宁：在livehouse见的？」

　　「邵恬：是啊，他现在也是好起来了，演出挺卖座，竟然还一堆人找他签名。不过那个吊儿郎当的样子倒是一点没变，还和我打赌，说不出三个月你们俩肯定要复合的」

　　“复合”。詹宁看到这两个字，只感觉有些梦幻，像是曾经几辈子都预料不到的一个词。

　　「詹宁：那……你和他对赌了吗？」

　　「邵恬：我看起来有他这么无聊吗？」

　　詹宁突然笑了出来，邵恬似乎……真就一点好奇心都没有，针对她好朋友的情感状态。

　　「邵恬：再说了，就算复合了，我肯定知道得比他早呀，嘻嘻」

　　「邵恬：是这样吧？你和我才是真玩儿对不对（可怜）」

　　「詹宁：当然」

　　她突然想到过几天的音乐节。也许是邵恬毫无保留的信任让她没有什么心理负担，也许是提前向闺蜜做好“报备”，一股奇异的倾诉欲冒了出来，

　　「詹宁：不过，我周六要和他去我们学校看演出，一个音乐节」

　　「邵恬：啊？你请的他？」

　　「詹宁：不是」

　　詹宁飞快否认，不知道如何解释，她怎么解释？难道说“我本想给他票就走人，结果莫名其妙变成了一起去”？

　　「邵恬：那是他请你？」

　　「詹宁：也不是吧」

　　「邵恬：……」

　　「詹宁：算了，我还是当面和你解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