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畏寒》水亦弓

13、第 13 章

　　早上十点，阳光明晃晃地透过窗帘。

　　今天似乎是一个晴朗的日子，但是或许并不是一个好日子，詹宁一打开手机，看到了好几个工作群轮番的消息轰炸。

　　她一边洗漱，一边拿着手机看着，试图从那堆标着“新人企划”、“资源整合”、“优先级调整”的混乱文档中理出头绪。

　　其中还有条新消息来自周铭——如果非要找个詹宁的经纪人，其实周铭才算。当年詹宁就是被周铭挖掘，才签的公司。只不过后来，公司架构调整，周铭不再管具体的运营，只是最近似乎又调整到这块儿。

　　她点开语音，周铭粗粝的声音传来：

　　「周铭：小詹，我明天到H市出差，先和你通个气哈，新人企划这块，少不了要你帮忙的，」

　　詹宁突然明白了，这个公司成立的年份比较短，一通混乱、争抢资源是常有的事情。公司的各个经纪人自成派系，都想把手上的新艺人带出来，有时候就需要老人的帮助。

　　「詹宁：铭哥，公司说我这边会有专人来对接的，负责人不会就是您吧？」

　　「周铭：没定呢，具体怎么带还要考虑你们的意愿。到时候你可得好好考虑一下，照顾下你铭哥，哈哈。」

　　詹宁心里是厌烦的，公司对她的帮助极其有限。可是周铭算得上中高层，她的合约还在公司，也不好太冷着他，只得笑笑敷衍着答应。

　　打开工作群发的混乱的文档，她只感觉自己头疼欲裂，像是考研时买的那些盗版资料，文件夹一个套着一个，还无法一次下载。

　　又过了一小时，她终于受不了，打开朋友圈开始乱刷，企图驱散烦躁。

　　正好此时收到了安景舒的消息，

　　「安景舒：林灿怎么像个老年人一样，发养植物的照片了？快说，是不是你指使的？！」

　　他发来一张林灿朋友圈的截图，没有配文，只有一张蓝色风信子的照片。

　　詹宁当即感觉到一阵疑惑，转瞬又想清楚了安景舒的脑洞从何而来——前阵子詹宁心血来潮买了好多植物，甚至雄心勃勃地想做一个新的系列视频。

　　她当时发了一通图文，使安景舒误会她是个养植物能手吧？然而真相是，不到一个月，植物死得一盆比一盆惨。

　　詹宁无奈地走到阳台，把自己那些死透了的“植物尸体”拍了照，发给安景舒试图自证。

　　一个字都不用多打，仅一张照片，足以说明一切。

　　「安景舒：。。。」

　　「安景舒：行吧。你也是个冥灯了……植物暂时判定为和你无关，但是你那个新的视频是怎么回事，给我一个解释？」

　　「詹宁：我为什么要解释？大哥你谁？」

　　「安景舒：我也算你们当年闹矛盾的受害者吧呜呜呜」

　　詹宁看着他这一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样子，有些好笑。

　　但是他说的也确实没错，当年分班之后，安景舒和林灿分到了一个班。詹宁和林灿断联后，林灿想联系她的时候，都是找的安景舒。

　　一时间，詹宁不知如何回复了。

　　正犹豫着，又收到了一条新消息，是小鱼发来的。

　　「小鱼：宁姐！昨天遛完雪糕发现一个小情况，【图片：后腿关节特写】。它跑跳的时候后右腿偶尔会抬一下，我摸了一下关节，没有明显肿胀或疼痛，但是可能是关节老化了，建议有空带去宠物医院检查一下哦」

　　詹宁点开图片，没看出什么名堂，接着又看看视频，发现雪糕跳的时候确实会不自然地抬一下右腿。

　　她于是给小鱼发去答复，然后只改了下称呼，把消息转给了林灿。詹宁突然感觉自己，似乎……还挺没人情味的。

　　没想到消息竟然是秒回。

　　「林灿：好，注意到了」

　　「林灿：谢谢，辛苦」

　　他不是在上班吗？看来现在也不是很忙嘛。

　　那要不……闲聊两句？

　　「詹宁：看到你朋友圈了，种的是什么？」

　　「林灿：风信子，本来以为养不到开花的」

　　「詹宁：还挺好看的」

　　「林灿：喜欢的话送你，你下午遛狗自己去阳台拿」

　　「詹宁：真的假的？」

　　「林灿：真的。刚开花，我都怕雪糕把花扒坏了」

　　「詹宁：我带走了也不能保证能活啊（笑哭）」

　　「林灿：没关系」

　　沉默几秒之后，那边又发来一条，

　　「林灿：生死有命」

　　詹宁嘴角不禁勾起一丝弧度。不过不知为何，她心中又想到了自己遛狗假手于人的事情，“甩手掌柜”当得太舒服，可心里却没有那种心安理得的感觉。她突然想到，反正也没多久了，后面几天都自己遛好了吧。

　　「詹宁：好，那你忙吧」

　　「林灿：不忙，代码在run，喘口气」

　　不忙？所以她可以继续给他发消息了？不过不知道发什么，只能客套地关心一下。

　　「詹宁：听起来好累啊」

　　「林灿：不累，摸鱼摸了一早上」

　　「詹宁：看来聊天窗口很热闹」

　　「林灿：不热闹，也就你给我发」

　　詹宁突然有点后悔问起，她刚才说的话，好像就是有一点试探的意味？类似于你的鱼塘是不是有很多鱼？……总之很奇怪。

　　但是，“也就”听起来倒像是有点失望呢，詹宁灵机一动，岔开话题。

　　「詹宁：那你找安景舒聊吧，他好像挺闲的」

　　「林灿：那还是算了」

　　这个秒回的速度让詹宁再次笑了。

　　「林灿：这个点他可能刚要入眠」

　　詹宁真绷不住了，怎么会有人比她还要老鼠人啊？

　　-

　　晚上六点半，詹宁打开林灿家的门锁。一切和她上次来的时候别无二致。

　　唯独玄关处，地板上端端正正地摆着一双新的女式拖鞋。

　　浅灰色绒面，款式简洁大方。样子比较新，但是看不出来是不是全新。

　　会是全新的吗？

　　……

　　这个问题不受控制地冒出来，詹宁自己都觉得很诡异，为什么她会想到这个问题？

　　算了，先去遛狗。

　　“雪糕！走咯~”她动作麻利地套上牵引绳，一人一狗风风火火地出门。

　　六月底的白昼被拉得很长，直到此时，天空依然泛着澄澈的灰蓝，暑气未消，晚风带着一丝黏腻的热度。

　　在小区附近的公园遛了半小时，小狗依旧兴奋如常。它拖着詹宁东闻西嗅，詹宁注意到它的右后腿确实有点小问题。

　　回到了林灿家里，詹宁给雪糕解绳子擦脚时，忽然注意到雪糕今天身上的衣服破了一个小洞。

　　这件衣服还挺可爱的，也还很新，就这么破了有点可惜。

　　一个念头闪过：要不然拿走，给狗子补好了再送回来吧。虽然是针织的，她没补过这种，补起来可能有些困难，但是她愿意试试。

　　她又走到了阳台，蓝紫色的风信子静静地立在窗台。这盆花，实物看着比照片小要小，但是也看着更加娇嫩。她突然理解了林灿的担心，这样娇嫩的花，看着还挺很容易坏的。

　　詹宁没什么信心养活，只但愿别死太早吧。

　　-

　　晚上回到家，乔雨绵正窝在沙发上玩手机，她听见动静抬头，一眼就看到了詹宁怀里那盆显眼的蓝色风信子，一脸诧异。

　　“哇！宁姐？”她瞪大眼睛，“你不是说你再也不养植物了吗？”

　　“别人送的。”詹宁云淡风轻地回道，接着把花盆放到了客厅阳台。

　　“别人送的？”乔雨绵拖长调子，思索后说道：“不会是林老师吧。”

　　詹宁没说话，似乎默认了，她正低头整理着雪糕的小背心，准备在网上购买颜色相同的线。

　　“啧啧。”她啃了两口苹果，突然似乎又想到了正经事儿。

　　“对了，周经理明天就来了。”

　　“这么快？”詹宁手上动作一顿，眉头下意识皱起。

　　她又想到明天不免要应酬一番，八成是没时间了，于是给小于发去了短信。

　　「詹宁：小鱼！明天有事麻烦下午帮遛狗一次哦！家里密码不变。」

　　「小鱼：好哒，收到！」

　　-

　　第二天清晨，詹宁被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吵醒。推开窗，一股混合着泥土和绿叶清香的湿冷空气扑面而来。

　　窗外灰蒙蒙一片，雨丝细密，将盛夏繁茂的绿意洇染的更加深沉浓郁。

　　下午，周铭如约而至。

　　他带来了那份冗长而复杂的“新人企划”，对着詹宁开始了滔滔不绝的讲解。

　　詹宁听得一头雾水。好在过了不久，乔雨绵也到了公寓。

　　她进入客厅，看见端坐在沙发主位上的周铭，脸上的轻松瞬间消失，只露出一个标准而尴尬的笑容，然后迅速缩到旁边詹宁旁边的沙发里，安静如鸡。

　　周铭这个人，办事的能力还是有的，早年公司好几个很爆的视频主题都是他提出来的。但是他工作的时候严肃得可怕，私下里也免不了带着这种严肃，总是随时随地要给你上一课的感觉。

　　詹宁正在听着他关于如何将商务资源拓展到新人身上的高谈阔论，听得她脑袋涨涨的，无奈地捏捏鼻梁。

　　突然间，她的手表震动了起来。

　　她低头一看，屏幕上跳动着“小鱼”的名字。她心里猛地一沉——小鱼一般都是给她发消息的，难道是有什么意外情况发生？

　　她心里有种强烈的不祥预感，几乎是立刻抬手打断了周铭的话：“抱歉，铭哥，接个紧急电话。”

　　她快步走到一旁，电话一接通，果然传来小鱼焦急的声音。

　　“宁姐！不好了，雪糕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