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京兆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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寺门大敞，明灯长街，人影寥寥无几，只剩下几个小贩在收拾摊子。
温淳盯着江淮漪后脑勺，仿佛要看穿她似的，跟在身后隔着几步距离。
出了寺门，长长的的高阶下停着两辆马车，还有一队兵马候在四周。
江淮漪睨向阶下，竟有些不知如何应对裴循。
真正的江淮漪若是遇到这种事，应是如何回应他？应是什么表情，会说些什么？她方才见到的裴循那一面，说的那句话，有没有符合她的性格，自小生活在爹娘的庇护下，看到自己的枕边人手覆鲜血，会不会害怕？
她只是个普通人，不会读心术，也没有很大的天赋去揣测旁人的想法，整日面对裴循演多了也会疲惫。可现实已经如此，她只能妥协累和痛苦，去想去猜，有始无终。
她明明一开始，只是想离开京城，这么简单的愿望。
在她眼里，任何人无关紧要，尚书府只要让她干什么，她去做就好，她不会在乎任何人，除了阿娘，毫无牵挂。
可为什么，今日那些人，那些事，邬影门，刘氏，沈即，在打斗中死去的那些人，每一个毫无生气的模样会让她某处那么疼，看到死去，就像是成为他们，走遍他们的一生，身入其境，感受他们的痛苦和幸福，随后在悬崖之上，从高空坠落。
就像温淳说的，在那条巷子里，昏暗一片，什么都看不到，可她听到人的悲鸣，还是会义无反顾的去救，只有一丝犹豫。
她厌恶这种感觉……
那些血，那些命，从头到脚流畅的循环，与血相融，刻在四肢百骸，永不磨灭。
很多事情她都害怕，也不认为自己多聪明，她的怜悯就是虚无缥缈的风，只是轻轻碰到，一瞬既过，一点用处都没有，她自己过的也很不好，身在两难之中，只要露出丁点破绽就会被吞噬。
她扪心自问，若是旁人出了事，她会冲上去救他一命，而答案早就显而易见，那个在寺内救他的村民，昭昭，在温淳和他的抉择下，她选择了自己去承受伤害。
刹那间的决心，就因脑海里先想象到一个人生命的离去，就消散了。
多么可笑……
多么懦弱……
已落至最后一台阶梯，两辆马车她早就认出裴循所在的那辆，她走过去，撩开车帘。
洒水搬的血红痕迹映在那身胜雪的长衣，狐裘覆在身上，像是挡了一层霜般。一张病态，极其苍白的脸倒在窗沿，他整个人缩成在角落里。
她看到他的双眸渐渐裂开一道缝隙。
“阿……衡……”
裴循叫她的名字，“衡”字几乎闻不可闻。
他唇色如雪，一只手轻飘飘扶助窗沿，一点一点挪动，时间是那么漫长。
他终于与她近在咫尺，眼睛要融入她的身体般。
江淮漪指尖颤动一下，看着裴循，想起那把匕首，身后的尸体，那个场景。
锦仪说裴循是为了自保所以才将那些人杀了 ，这是他的选择。她不是裴循，不知当时他的心情，所以无权干预，无权与他说你如何如何做。
可她还是痛苦，那种痛苦浇灌在看到他同他说的第一句话。
两种矛盾自相残杀。
但她也只能藏在心里。
裴循指尖轻轻滑过她的脸颊，触感冰冷，江淮漪握住他的手，捂在脸上蹭了蹭。
“殿下，回家吧。”
裴循眸色闪过情绪，他浅笑，将她拉到怀里，整个身子紧紧的裹住她。
“我好冷。”只是刚说完这句话，江淮漪感受到束缚感消失，只存留了裴循微乎其微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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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幽深，月光皎洁，抬头看像是被黑色的被褥裹着似的。
已是鸡鸣之时，如此深夜，世子府却不及昼日，门前门后忙忙碌碌。
澹沁阁不像往日那么安静了，一群人脸色煞白，候在卧房门外。
沧影怒气冲冲的拽起其中一人的领口：“殿下病情究竟如何？为何你们无一人敢来诊治！”
“大人！大人饶命啊，并非我们几人不敢诊治，只是殿下目前这状况，根本无法诊治啊！”
那人喘着粗气道：“世子殿下自小身子羸弱，本就不能沾一点小毛病，如今这一箭直穿殿下肩膀，那箭上还落了剧毒，已是渗入殿□□内，若是再将箭拔下来，处理伤口，这毒若没清理干净再折腾殿下几个小时，那能不能活下来我们几人不敢担保啊大人！”
“你们为殿下医病多年，说来在外也算是医术高明，如今殿下危在旦夕，竟一点法子都想不出来吗！”
另一人道：“大……大人，我们虽行医多年，在外看说是神医民间传一乐得了，但毕竟医术有限，不算什么最好的医师，要说最好的，还得是宫里的人。宫里的太医或许能救殿下一命……”
宫中御医若非陛下特恩，宫外的人不能为其医治。沧影恨不得立刻赶到皇宫：“我这就去求陛下恩典！”
“慢着！”温淳抱臂走了过来，“且不说陛下会不会开恩为世子诊治。现下入了夜，陛下正是睡梦中，宫门守卫森严，若你这么莽撞闯进去，能不能活着回来都不好说。”他附在沧影耳侧，“亦或是被有心人看到，传到陛下耳朵里，说世子有谋逆之心，那你该如何收场？”
“世子殿下身中剧毒，奄奄一息，宫里的人来看一眼便知，怎会如你所说那般凶险！”
温淳第一次觉着一个人蠢，不禁白了他一眼：“你是跟你家世子爷在江南养病养傻了？”
沧影余光瞥向房门，恰巧江淮漪从屋内出来。
“殿下如何了！”
江淮漪低下头一动不动的沉默着。
忽而道：“他何时中的箭？”
沧影忍在心里的气终于爆发出来：“你还敢问！若不是你，殿下根本不不会毒入体内！”
当时他带着兵马保护殿下撤离，暗中突然射出一箭，直冲殿下。好在当时意识清醒，他便想带着殿下回府医治，可当时江淮漪未在马车内，他便发令一定要等到她才能离开，这才误了诊治的最佳时机。
“对不起，我……”
“我说你蠢，没想到是真的蠢。”温淳走到江淮漪身侧，“明知你家殿下身弱又中了一箭，却还是遂了他意非要见到世子妃才肯回去，不想想自己的问题，反倒给自己找了个发泄口，顺便给世子妃扣了顶帽子。我看你是怕违背世子命令责罚，守得一副愚忠模样罢了。”
“你！”
“还有。”温淳打断道，“听闻你从儿时便跟着世子，可毕竟不过一个随从。而世子妃再如何也是世子妃，永远是你的主子，该如何说话，如何尊敬，你侍奉殿下这么多年，心里应该比谁都清楚吧？”
沧影喘着粗气，已经不想和他争辩那么多，时间紧迫，他只想将宫里的太医请来，将殿下的命夺回来。
风已经没那么大了，但还是极冷。
微风徐徐，澹沁阁忽而走进来一人。她步音跫然，一身紫袍着身，腰间环着金玉带，面沉似水，只要看一眼便叫人不寒而粟。
沧影待看清来人后，心中一震，他疾行数步，躬身常辑。
“小人沧影，参见京兆尹大人！”
“世子殿下可在屋内？”宋湘语调冷漠。
“殿下他在屋内！”
宋湘蕴看了身后一眼，挥挥手：“过去为殿下诊治。”
几位身着官服的太医从门后走出，向她拱了拱手。
沧影余光跟随那几个太医，宋湘蕴忽而道：“陛下特恩，今日派遣宫内太医为殿下诊治，尔等还不谢恩？”
温淳拉着江淮漪跪在地上，院内众人双手覆地，一齐而跪。
“谢陛下圣恩！”
“世子身重剧毒，世子府的人难辞其咎，罚府内仆从俸禄全减。”
“陛下听闻此事心中万分悲痛。府内的人，定好好照顾殿下，不可出任何差错！”宋湘蕴神色威严，“若世子再遇劫难，可就不是减半俸禄那么潦草结事。”
京兆尹眼下正是当今陛下最亲近之官，澹沁阁无一人敢言，就连温淳也收回了之前笑盈盈的模样，整个阁内肃静的可怕。
江淮漪偷偷看了宋湘蕴一眼，正颜厉色，只要站在哪就有一种强大的压抑让人不自觉规矩许多。
她第一次见这样的人。
江淮漪垂眸，但随后总觉着有一人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又消失了。
天色渐渐露出鱼肚白，太医为裴循诊治的过程仍旧是落针可闻，深秋寒冷，只是站在外头就已经冻的发抖，却无人敢让大人进屋内等候，也无人敢问京兆尹为何会出现在世子府，为何会知道世子身中剧毒，带着太医前来诊治。
温淳神色平静，看着不远处的房檐。
江淮漪盯着裴循所在屋门，指尖深深陷进掌心，那种无错，害怕一个人再在她眼前消失的感觉又出现在心头，从见到裴循的那一刻起，直到现在。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太医终于走出屋门，江淮漪渐渐松开手，此刻竟感受不到冷。
她想，裴循一定会没事的。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京兆尹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