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长命百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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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即膝盖挪动，渐渐靠近刘婉，簪子被吞没了半截。
他想死，但不是立刻死，而是让刘婉一点一点让他承受钻心之痛。直到血流干，心被她剜空。他不奢求原谅，她只求她心里会痛快些。
从前，他只想要保全婉婉，就算流离失所，只要他们在一起，在哪里都是家。
但是他错了，他竟忘了当初新婚夜答应她的约定。
他错了……
沈即抬头看她，可只有一片混沌，他多想再见她一面。
沈即缓缓站起身，用尽最后地力气抱住她，瞬间，整根簪子刺入他的胸膛。
他感受她的温度，呼吸。这些感受远远超过了身体的疼痛，他的神色渐渐安详。
环绕自己的那股力气消失不见，刘婉眼角划过一滴泪。
沈即死了，死在了她的怀里。
她以为她不会痛，却没想到自己竟开始想，明年灯祈节，沈即再也不会送她玉镯了。
温度忽而直降，裴循揽了揽外衣。他抬头，眸里映着一对拥抱的夫妻。
或许，此刻只有他觉得冷吧。
裴循走到刘婉身前，像是一条陌路望不到尽头般，她愣愣的跪在沈即身侧。
信已毁，他已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重复了那句承诺。
“你想去哪，我会在那里给你寻个好住处，绝不让任何人再打扰你。”
刘婉摇了摇头：“不用了。”
“本世子答应的事一定会做到，沈家徽县的那处宅子，明日我就派人修葺，你以后安心住着。”
“信已经被我毁了，世子没有得到想要的那便不用兑现承诺。何必多此一举，还是只是为了弥补靖王的过错？简直可笑至极。”
裴循沉默，他确实是这个想法，不论当初阿爹究竟为何会做出那样的事，可沈即的事，他心里终究是过不去的。
刘婉站起身，将沈即心口的簪子拔了出来，插在头上。
“你以为死了就解脱了吗，绝不可能，我要好好活着，恨到我寿终就寝的那一刻，让你在天上看着我，永远也忘不掉。”
花灯还亮着，她拿起那盏灯，照明了她想走的路，她缓缓转过身，灯轻轻摇晃，阴冷的林间被映照的好像暖和了些。
裴循看着那道身影：“好好安葬沈即。”
沧影应声点了点头。
裴循转过身，看向那沈即的尸身，忽而一声锐利的声音窜过林间。
碎枝清脆的响声突起，他回过身，时间仿佛慢了下来，只见刘婉跪在地上，一支利箭直穿过她的胸膛。随即她冷冷倒在地上，眼睛，鼻子，嘴角，流水般溢出血来。
那箭镞，渗了毒！
裴循碰了碰鼻间，刘婉已没了气息。
沧影与一众兵马警惕挡在裴循身前，可惜许久都未曾有动静，射箭之人，是冲着刘婉来的。
敌在明裴循在暗，深林之中，更是难防难守，裴循冷道：“先回府，明日来这里好好安葬沈即和刘氏。”
脚步声越来越远，四周开始变的静谧，一颗巨树下黑暗吞没了两人的身影。
江淮漪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静默看着刘婉的尸体。
猩红的血肆意流着，脸上已模糊了容貌，她最终还是被吓到心里一颤。
温淳抱臂倚在树上侧身看她：“表姐可曾想起自己说过的话？”
“你说只想带着你阿娘远走高飞，旁人的事与你无关。”温淳凑近江淮漪，“现在呢。一夜 之间见过那么多人的生死，你还会觉得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吗？”
江淮漪略过温淳，缓缓走到刘婉身侧。
一支箭，就这样活生生穿过一个人的身体。
就这样简单死去。
“你带我来这儿，让我认清这些是为了什么？”江淮漪低声道。
“不为什么，就是见到你那副天真无邪，怜悯众生的表情有趣。”温淳走到她身后，“嘶，我忘了告诉阿衡了，今日裴循杀的那些人你可知是什么人？”
他指尖缠绕起江淮漪脖颈的发丝，嘴角浅笑：“江湖上有一个组织，名叫邬影门，专收一些阿爹阿娘没钱治病，走投无路的壮汉。若七日内能承受住严苛的训练，便可以出任邬影门的任务，活下来就能得到所需的药材，但代价是，除非亲人花重毁掉与门邬影门的契约，不然就要永远呆在门内，直到执行任务中异死他乡。”
“你说活下来就能得到药，那执行任务中死了呢？”
“阿衡问的好，若死了便也没什么用了，自然是随孤魂野鬼在外飘荡，亲人孤苦伶仃，与邬影门的断绝契约。”
“是不是你与邬影门合作派他们来的，还有方才刘氏被射死。”江淮漪拽住他的领口，腕间微微发颤，“是你对不对，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做错了什么只凭你一念之间所谓的有趣，就将他们的生死视为草芥，可有可无，任由你践踏……”
温淳垂眸看她，神情淡淡，紧紧盯着她，仿佛陷进去般。
他抵住江淮漪的下巴，忽而笑了一下：“阿衡，原来我在你眼里是这么十恶不赦的人吗？”
江淮漪推开他，掌心狠狠偏向他的脸，冷道：“到底是不是你，若是你，我立刻就杀了你，绝不手软！”
侧脸火辣辣的痛，温淳轻轻碰了下，嘶道：“阿衡你这也太狠了吧，这一巴掌我可要记你一辈子。”
“是不是！”江淮漪怒道。
“是，也不是。”温淳整理自己的衣领，“设计裴循入景悬寺，想知道他到底能不能认出你，是我。邬影门刺杀裴循，也是我。但阿衡要清楚的是，我不是真的要置世子于死地，他们的死也并非与我有关。世子自小身弱，别说习武，拿起一把剑都吃力，任谁也不会相信，满脸鲜血，一把匕首就杀了那么多人的会是他。”
“阿衡也不信吧？”
“那刘氏呢？”
“刘氏就更不用说了，你我接触不算短，若我真是那般喜欢暗中使诈的人，你和世子都不知道死多少回了，何必多此一举。”
温淳蹲在刘氏身旁，拨琴似的拨了拨箭身：“你仔细看，这箭镞淬了毒，射进体内毒性蔓延，会使人流血身亡，这毒我倒是听说过，不算罕见，产于西域，货源大多来于常岭。我可从未去过常岭。”
见江淮漪低着头不说话，又道：“世间悲欢离合，生离死别，不过常事，沈即死前也才知道是他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顿悟负了刘氏，极度悲痛下，何不死一回给自己赎罪呢？”
“那刘氏更不用说了，她虽说是要好好活着，我反到觉得，她有句话说的很对，死后，阴曹地府有她阿爹阿娘，有她的孩子，对了，今日还多了沈即，何乐而不为？”
江淮漪语调毫无生气：“你没有心。”
温淳大笑：“阿衡这么想便就这么想吧。不过如今我倒是想问你，自己身处尚书府和世子府之中，你还会觉得发生的一切与你无关吗？”
“今日死的这些人，看样子可都是为了靖王那封信来的。你暗中帮江迟取信，身在局中，竟还傻傻以为只要偷到信就相安无事，刘氏之死，说不定就是你与你阿娘明日的结局。江迟坐到尚书这个位置可不是仅靠安插奸细得来的，你不会真以为日后离了京，他会放过你吧？若不早做打算，给自己留条后路，恐怕日后尸骨无存啊……”
江淮漪握紧拳头：“是生是死我自有定论，还不需旁人来教我。你说刘氏和沈即不如一死，可我只知道，只要活着，什么事都会有希望，但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可笑，活着又有什么用，让沈即永远背负丧子之痛，刘氏受颠沛流离之苦？阿衡，你真让人琢磨不透，”
“不过我猜裴循定和我的想法一样，刘氏与沈即是一段孽缘，不如早早结束，放过彼此。”
“他不……”江淮漪话音驻足。
他不会吗？若以前，她定会毅然决然说出裴循不会是那样的人，可如今……
江淮漪想起裴循身后的倒成一片的尸身。
温淳笑道：“阿衡，你犹豫了。是人都会带着面具，面具之下是何模样，只有摘下面具才能看清，如今裴循没了面具，你心里自然就清楚，他平日里待你那般温柔，并非对所有人都那么温柔，又或者，对你也是装的？”
“他连你的背影都认不出来。明明一眼看到就是你，却没想到被我安排的其他人迷了眼，就这么眼睁睁的错过。那场面，简直有趣的很。”
风打在身上，江淮漪不禁缩了一下。不过几个时辰，她走的那条清晰的路，忽而肆意长满了高高野草，看不清路了。
她想清理那些杂草，可没有镰刀，整个人都被困在这条路上。
温淳看了她一眼：“阿衡，我倒是越来越期待你后面会做什么，有什么样的表情了。”
江淮漪拿出帕子，盖到刘氏脸上，她见到手上那玉镯时，心里不禁升上一阵酸楚。
明玉，寓意无灾无祸，长命百岁。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长命百岁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