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红鸾玉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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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中一支利剑射来，那人正与沧影交手，他肩膀微微倾斜，箭窜过身侧直冲身后的刘氏。
身后刚好有遮挡物，千钧一发之际，刘氏转至巨树后，刹那间伴随着尖啸声冷箭穿过臂侧。
衣物撕开一道口子，触目惊心的伤口汩汩流出鲜血。她忍不住“嘶”了一声。
乌云弊月，四开始变得昏暗。见双方打斗还在持续，刘氏一只手紧紧捂住伤口，身影逐渐消失在幽林之中。
可惜没走一段路，目光所及的林影之中便有一人挡住去路。
“刘氏，沈即的妻子？”裴循冷道。
刘氏放下鲜血淋淋的手，怒道：“我说了我不知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我无意杀你，也并非想杀了他，只要拿回我想要的东西，你们二人想去哪便去哪，绝不打扰。”
“世子殿下，你想要的东西，难道别人就不想要吗？”
“你知道我是谁？”
“我夫君说你与靖王颇为相似，倒也不假。”
裴循向前一步：“你也知道那封信的事……”
“是，知道又如何。”刘氏脸色带着愤恨，“靖王当初将这封信交给我夫君时，后悔为何没早点撕了它！这样我就不用担惊受怕居无定所这么久。”
“你可看过那封信？”裴循气息紊乱，“若你将信的内容告知于我，本世子便护你和沈即出京，保证任何人都不敢动你。”
“世子凭什么认为我会信你，你是靖王的儿子，做出的承诺与他一样不过是一张嘴的事。只有我们这些人记得罢了。”
见裴循疑惑，刘氏咬紧牙关：“别摆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就算你真的不知情靖王做过事，那你也是欠我们沈家的！”
“五年前，我夫君跟随靖王去常岭查案，夜里刺客突袭，我夫君这个傻子替他挡了一箭，若不是医师来得及时，他差点命丧于此。只是不增想那箭镞竟渗了毒，毒侵入骨，他痛到生不如死……”
“医师说若三日之内不能寻到解药，他就会流尽血而死。”
刘氏沾着血的手指向裴循：“是靖王，是他说在三日内定会竭力寻到解药。可过了三日，传来的不是解药的消息，竟是他查常岭贪污一案被封赏的喜讯……”
“可笑的是，那医师意外研制出半吊子解药，沈即吃下去后只是保住了性命，他瞎了双眼，又变成了哑巴。”
“若不是靖王没有及时送到解药，他怎会变成这幅模样！他说竭力救我夫君，就是这般救他吗，他说回京寻药，寻的究竟是功绩还是只是随便撒了个慌，趁机好让沈即一生都做不了官……”
“靖王绝不是这样的人。”裴循看着他。
“怎么不是！如何不是？若他不别有用心，怎会在沈即垂死之际入宫授赏，为何不将解药带回常岭！”刘氏苦笑，“沈即回到官场受尽冷眼，被逼辞官，整日呆在房内不出，患了心疾。入朝为官，为北魏做出一番伟绩，我自与他相识便知他心中所想，靖王亦知，可靖王做了什么……”
“这其中定有误会！”裴循道，“沈即辞官后，我阿爹一直在为他谋求官位，直到死前，他的书房还有数封给沈即写的荐书，若真如你所说，阿爹不想让沈即入朝，为何在还要装模作样？缘由又是什么？”
“因为他知道二皇子……”
刘氏说到一半，脸色苍白的看到裴循身后的人。
她嘴唇颤抖着，不远处那个人眼眶湿润的摇了摇头。
沈即失明这么多年，只靠声音就能清楚刘氏距离他多远，又离他多近。
他手里捏着一盏灯笼，照亮了他走向刘氏的路，尽管他看不见。
那灯笼纹着漂亮的芍药，刘氏笑了一下，那是她最喜欢的花。
沈即一双眼睛呆滞着向前看，嘴角微微浅笑。绕过裴循时，裴循愣在原地。
他看着沈即，看着那双眼，它无神，混沌，他真的看不见。
裴循从未想过真的见到信的主人时，他会犹豫，沉默着，眼睁睁看着他路过身侧。
四周一片轰动，沧影携着兵马赶来，此时人已少了一半。
“殿下。”沧影呼吸有些急促，“方才那些杀手听到一阵笛声就撤了。看样子不像是宫里派来的，倒像是江湖中人。”
裴循没有回应，一动不动的盯着沈即。
不可眼观，不可唇言，那便也不能为官……
阿爹在世时，他清楚的记得阿爹对沈即的赞赏和重视。阿爹信守承诺，他自是不信阿爹当年会做出那样事，可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在那时入宫授封，违背他与沈即的约定。
夜风吹翻了沈即的外衣，他笑着将手里的灯笼晃了晃。
刘氏一语不发，平日里沈即只要晃晃手，手里的任何东西早就被她夺走了，今日却寂静的很。
“沈即。”这是刘氏第一次叫他的全名，“我不想躲了。”
沈即将手里的灯笼递给她，神色平静。
“我告诉你一件事。”
“靖王给你的那封信，我今日在景悬寺给祁儿上香时，烧了。”
沈即递刘氏的那盏明灯掉在地上，她并未接过。
血一滴一滴坠在地面，发轻微的“啪嗒”声，刘氏脸上毫无血色的脸看着沈即的眼睛。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认识的时候吗？那时东昌发生荒灾，阿爹为了给我和阿娘留下吃的饿死在大街。后来逃荒异乡，我和阿娘居无定所，整日乞讨为生。那时便想，谁给我一座房子我便嫁给谁。后来有一日下大雨，我和阿娘第一次来徽县躲雨无处可去。恰巧进了你家睡了一晚，醒来后发现身上竟盖着被褥。身边还多了两个热乎乎的包子，你对我说，以后我不知道去哪，就可以来你这儿。”
“那时就知道，我要嫁的人，便是你。”
沈即眼角流下一滴泪。
“我真的嫁给你了，你待我极好，什么事都想着我，我再也不用出去乞讨，再也不会在下雨时睡在别人的屋檐下，我有了一个家。那是你给我的。”
“可是后来变了，沈即。”刘氏视线迷糊，“从靖王交给你的那封信开始就变了。你忠于靖王，爱戴靖王，你说他是你在这世上最敬佩之人，哪怕他背信弃义，你也从来没有抱怨过一句。你知道那封信写的什么，所以你辞官并非是受尽官场上的腌臜，而是为了这封信是吗？”
沈即不再平静，指尖发着颤。
这算是默认了，任刘氏早就知道结果是什么，可还是仿佛被捅了一刀似的。
“那我呢，沈即。”
“你辞了官，和旁人说是因为成了一个废人。所以将这信永远藏在身上，守住里面的秘密，那我呢……”
“你娶我那夜，你告诉我再也不会让我居无定所。可后来靖王自戕，你害怕那些人会查到你头上，所以带着我东躲西藏，隔一段时间就去新的地方，完全忘了你答应我的那句话……”
沈即愧疚的看着她，摊开她的掌心，手指轻轻划过。
“对不起。”
“没用，你说再多对不起也没有用。”刘氏忍住眼泪，“沈即，你还记得有一次，你不小心碰到了一床被褥，它掉进了缸里吗。”
“其实那是祁儿。”
一句话才说出，整个林子瞬间寂静无声。沈即算是不幸中的万幸，这么多年，他的耳朵极其灵敏，此刻却募地耳鸣，鸣声天崩地裂。
沈祁，他们的孩子……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她明明告诉他……
“我骗了你，他根本不是生了病死的，是你淹死的。”
是你淹死的。
沈即的脑海里忍不住想象那个场景。他记得婉婉说过，那口缸很大，可以容纳一个人沐浴。他会不小心碰到它，祁儿再不小心掉下去……
他那么小，在里面挣扎，发不出声音，痛苦，窒息。
他会恨他。
“我也恨你，沈即。”
刘婉将头上的发簪取下，抵在沈即的心口处：“若你不收下那封信，我会一直在徽县有家。若你没有靖王挡下那一箭，那你就不会失明，祁儿……祁儿就不会死。所以我恨你，我恨你忠于靖王，将他所有的一切都高于我，甚至你自己。”
簪子的尖口滑落至脖颈，沈即双腿跪在碎枝之上，仿佛被碎枝抽走了魂魄。
刘婉低头看着他，眼神狠厉：“知道我为什么今日才告诉你吗？”
“今日是祁儿的忌日，失去祁儿的痛我要让你永生永世不能遗忘。我也不想再跟你颠沛流离，哪怕死，在阴曹地府好歹也有个家，有我阿爹阿娘，有祁儿，在这里，只有你，毫无用处”
刘婉蹲下身，簪子再次抵在他的心口处，稳稳钻进他的身体，一点一点吞没簪身。
沈即握住她的双手，笑着看她，疼痛不及心中万分之一。
沈即袖口拿出一只手镯，玉体通透，恍若月光。他轻轻拔开刘婉手里的利器，自半身猩红的簪身滑落腕间。
玉镯晕染红丝，沈即又将她的双手对准心口。
刘婉合上双眼，脸颊上的痕迹人在月光下似是点缀的银。
沈即多年来有一个习惯，每年的灯祈节都会送她一只玉镯。
这么多年来，从未变过，今日也是。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红鸾玉体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