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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爆发利润 ...


  •   第八章

      1984年3月22日,星期四,下午1点45分

      纽约·曼哈顿·百老汇大街85号·哈德逊金融大厦顶楼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迎面是整面茶色玻璃墙,墙后就是纽约港的灰蓝色水面。玻璃左上角贴着一行细小的金属字:

      Hudson Financial Tower, Floor 70, Private Office — P. C.

      再往上,只剩机械层与直升机平台。这里是整座大厦的制高点,也是施耐德家族在美洲的“暗账中枢”。

      帕特里克·查普曼坐在玻璃墙前,背对海港,面前是两台并排的IBM Displaywriter终端机,绿色光标在黑色屏幕上闪跳,像两只不肯闭眼的幽灵。左手边摊着今天的《金融时报》——头版是英镑对美元跌破1:1.1的噩耗;右手边则是一本暗红色真皮账簿,封面烫着双头鹰与“S”字母,边角已被手指磨得发白。他试图把注意力集中在数字上,可那些“0”像无止尽的隧道,越往深处看,越看不见光。

      “十三年……”

      他低声喃喃,声音被空旷的办公室吞得只剩气音。十三年里,他经手的金额从十亿滚到百亿,再滚到无法估算的层级——施耐德工业、离岸基金、巴拿马壳公司、瑞士镜象账户、甚至加勒比海盗般的黄金托管库——所有数字最终都流进同一根暗管,却连一分钱的支配权都不属于他。

      他每月领到的薪水是税后两千六百美元,比摩根士丹利初级分析员的起薪还低三百块。

      他不能买豪车,因为“外面的人”会查;不能买豪宅,因为“税单会泄密”;连给女友买一只卡地亚的小号Tank腕表,都要先拆成三笔现金,分三个月在不同州寄出。

      更荒谬的是,金库走廊里那道视网膜扫描仪,永远只认“施耐德”这个姓氏。每一次他抱着账本穿过钛合金门,耳边都会响起保安那句公式化的提醒:

      “查普曼先生,您只能站在黄线外,请勿触碰金属筐。”

      ——仿佛他多看那些金砖一眼,就会长出第三只手把它们偷走。

      压抑像一条越勒越紧的领带。

      他松了松领口,忽然觉得屏幕上的绿色数字开始扭曲,像成群结队的蚂蚁爬向自己。他猛地合上账簿,却在封面看到自己扭曲的倒影:眼袋浮肿、鬓角灰白、嘴角下垂——一个四十二岁、拥有顶尖金融头脑却连周末游艇都租不起的“百亿囚徒”。

      就在此时,大门被推开,没敲门。

      奥西利亚·施耐德踩着十厘米的黑色麂皮高跟鞋走进来,雨水的湿气与她的琥珀香水一起卷入。她今天没化妆,金发随便挽成发髻,有几缕粘在鬓角,显得疲惫却仍旧艳光四射。她一手拎着手包,一手把一份保释所收据拍在桌上。

      “帕特里克,三千五,现金,现在就要。”

      她用的是祈使句,连“请”字都省去。

      对她来说,家族的账房就是一台随时吐钞的ATM,而ATM不需要礼貌。

      帕特里克抬眼,目光在收据上停留两秒——

      伊利诺伊州库克郡拘留所

      被保释人:Nakamura, Yasushi

      金额:3,500

      他忽然觉得喉咙发干,仿佛那几张纸吸走了室内所有水分。

      “小姐……您确定要拿?”

      声音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哑。

      奥西利亚挑眉,碧色瞳孔闪过不耐。

      “什么意思?三千五而已,连金库的一块金砖角都买不到。”

      帕特里克缓缓站起,椅子滚轮在地板上发出刺耳尖叫。他绕过办公桌,走到奥西利亚面前,近得能闻到她发际的雨水味。他忽然伸手,一把抓住她手腕——力道大得让她皱眉。

      “我每天过的是什么日子?你们用来保释儿子的钱,比我一个月工资还多!我为你们数了十三年钞票,却连一张都摸不到自己的口袋!”

      他声音越拔越高,到最后几乎破嗓。奥西利亚想甩开,却被他另一只手扣住肩膀,整个人被推得后退,直到撞在玻璃幕墙上。冰凉的茶色玻璃震得嗡嗡响,海港的灰蓝色水面在她背后颠倒摇晃。

      “想要钱可以,用另一种方法。”

      他喘息着,眼底爬满血丝。下一秒,他竟低头去撕她衬衫领口,扣子崩飞,撞在玻璃上发出细碎的哒哒声。

      奥西利亚抬膝猛顶他腹部,却被他侧身躲过;她抬手想扇他,手腕再次被钳住。查普曼像突然爆发的野兽,把她按向地毯。地毯是施耐德家族徽的巨型织锦,双头鹰正被两个人的影子揉得扭曲。

      “你们把我当小偷防了十三年,那就让我真偷一次!”

      他声音嘶哑,却带着扭曲的快意。奥西利亚的尖叫刚冲破喉咙,大门“砰”地被踹开——

      奥斯瓦尔·施耐德站在门口,像一堵从阿尔卑斯直接移到曼哈顿的冰墙。他今天没穿西装,只披一件黑色长风衣,雨水顺着银白鬓角滑进领口。他扫视屋内,灰蓝瞳孔微微收缩,像猎人看见猎物踩进陷阱。

      奥西利亚趁机挣脱,踉跄扑向父亲,高跟鞋一脚踩歪,脚踝发出轻微“咔”声。她顾不得疼,抓住奥斯瓦尔的风衣前襟,声音第一次带上颤抖的哭腔:

      “爸爸……我好怕。”

      奥斯瓦尔一只手环住女儿肩膀,另一只手已抬手示意身后保镖退出门外。他低头,看见女儿被扯开的领口与锁骨上那道被指甲划出的红痕,再抬头时,眼底已结了一层冰。

      “查普曼,”他声音不高,却像钛合金门合拢时的闷响,“我对你不薄吧?”

      帕特里克踉跄后退两步,被办公桌绊倒,整个人跌坐在地毯上,双头鹰的织纹在他屁股下皱成一团。他想开口,却只发出嘶哑的“我、我……”。

      奥斯瓦尔松开女儿,风衣下摆扫过地面,像黑翼掠过。他一步跨到帕特里克面前,单手揪住后者领带,猛地一提——领带瞬间变成绞索,把帕特里克整个人拎得双脚离地。他再一甩,人像破麻袋般被贯向玻璃墙,“砰”一声巨响,茶色玻璃出现蛛网裂纹,海港的灰蓝水面瞬间碎成无数片。

      帕特里克滑落在地,胸口剧烈起伏,却不敢咳嗽。奥斯瓦尔蹲下身,拍拍他脸颊,动作轻柔得像在拍一只犯了错的狗。

      “从今天起,你的办公室搬到地下三层——金库旁边。照样管账,但门禁时间改成早六晚十,周末也不例外。我会让保安每小时查岗一次,少一分钟,我就当你在偷钱。”

      他说完,站起身,居高临下,像法官读完判决书。

      “现在,把三千五取出来,现金,十分钟后送到我车上。”

      他转身,揽住女儿肩膀,带她走向门口。走到门边,他回头,补上一句:

      “玻璃墙的费用,从你下月工资扣。”

      门关上,办公室瞬间安静。

      帕特里克趴在地毯上,耳边只剩自己急促的呼吸与远处海港的汽笛。他抬眼,看见裂纹玻璃上映出无数个扭曲的自己——每一个都戴着金钱的枷锁,却连镣铐的钥匙都摸不到。

      他忽然笑了,笑得肩膀耸动,笑得眼泪混着鼻血滴在双头鹰的织纹上,把那只傲视的猛禽染得一片猩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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