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焰中的余晖（或烈焰之辉）》游城世界

40、城区破风

　　第41章　「灰烬里的绿灯」
　　1984年4月14日午后13:11　宾夕法尼亚州哈里斯堡旧城

　　——阳光第一次真正照进来，却像被弹孔筛过的破布，斑驳地铺在干涸的喷泉水池上。池底留着第十三把塑料椅的白漆残影，像一块被强行撕下的绷带。风从破碎的摩天楼缝隙钻进来，卷起纸屑与灰烬，在空荡的长椅间打转，发出类似呼吸的沙沙声。

　　戴维斯站在池边，没有制服，没有配枪，只有一件被汗水浸出盐渍的灰色衬衫。他左手拎着一只纸质购物袋——袋口敞开，里面是一双儿童运动鞋，尺码很小，鞋面还粘着干涸的泥点。他的右手插在裤兜，指节抵着一张被揉皱又摊平的纸条，纸条上是铅笔写的字迹，已经被汗水泡得发毛：

　　"格林维尔　橡树街　14号艾玛"

　　——那是他三天前从第十三把椅子上捡到的地址，也是第十三名被处决少年留在世上的最后东西。

　　1. 灰烬里的绿灯

　　13:12　公园东侧被炸塌的报刊亭
　　报刊亭的铁皮屋顶被掀到半空，像一张被撕碎的报纸。柜台里，一台老式收音机还在工作，旋钮被卡在两个频道之间，发出断断续续的电流声：
　　"……威斯康星失踪人口　4万7千……宾州处决人数　317……"
　　戴维斯弯腰，把收音机旋钮拧到最小，电流声变成一只被掐住脖子的鸟，只剩喘息。他直起腰，目光越过报刊亭，落在对面那排被烧成空壳的住宅楼——
　　楼体表面留有大片焦黑手印，像一群在火中挣扎的人被瞬间定格；最顶层的一扇窗户，玻璃全部碎裂，只剩窗框在风中摇晃，像一张被撕开到极限的嘴。
　　他看了一会儿，然后低头，把那双儿童运动鞋放在报刊亭台阶上，鞋尖朝外，像给某个永远不会再来的孩子让路。

　　2. 断裂的公交线

　　13:25　旧城区公交总站
　　总站屋顶被整个掀翻，候车大厅变成露天坑洞。站牌上，电子线路图闪了几下，彻底熄灭，像被拔掉电源的霓虹。戴维斯跨过碎玻璃，走到唯一还能亮的站牌前——那是手写线路图，用红色马克笔涂在铁皮上：
　　"哈里斯堡—格林维尔　每日一班　7:00"
　　班线被划掉，旁边用铅笔补了一句：
　　"车票一双儿童鞋"
　　戴维斯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然后从购物袋里掏出第二只运动鞋，放在站牌下方，鞋跟并拢，像给某个永远不会再来的司机敬礼。

　　3. 被没收的广播

　　13:40　旧城区教堂钟楼
　　钟楼尖顶被炸掉一半，铜钟垂在断裂的木梁上，像一颗被挖出眼眶的眼球。戴维斯爬上钟楼——楼梯被烧得酥脆，每一步都发出即将断裂的呻吟。他站在钟楼下，从裤兜掏出那张被汗水泡发的纸条，用一根生锈的铁丝，把纸条绑在铜钟撞锤上，像给某个永远不会再来的播音员留言。
　　然后他抓住撞锤，用力一拉——
　　"当——"
　　钟声嘶哑，却传得很远，像一把被重新磨亮的刀，划破午后的死寂。
　　他把第二只运动鞋留在钟楼平台，鞋尖指向格林维尔的方向，像给某个永远不会再来的听众指路。

　　4. 被延迟的邮筒

　　14:00　旧城区邮局
　　邮局大门被炸成扭曲的铁花，信箱柜被整个掀翻，像一排被拔掉牙齿的嘴。戴维斯跨过碎玻璃，走到唯一还能站立的邮筒前——邮筒门被炸飞，只剩一个黑洞洞的口。他从购物袋里掏出第三只运动鞋，塞进邮筒，鞋尖朝内，像给某个永远不会再来的邮差寄信。
　　然后他直起腰，从衬衫口袋掏出一支被咬扁的铅笔，在邮筒外壳写下：
　　"寄往：格林维尔　橡树街　14号艾玛
　　寄件人：哈里斯堡旧城区公园戴维斯"
　　铅笔字在铁锈上显得很淡，却很深，像被指甲刻进去的遗嘱。

　　5. 被遗弃的游乐场

　　14:20　旧城区游乐场
　　旋转木马被炸成一堆扭曲的铁骨，木马头被整齐地切下，排列在沙地上，像一排被斩首的士兵。戴维斯跨过木马头，走到唯一还能动的设施前——那是一架被炸掉一半的摩天轮，座舱垂在断裂的钢臂上，像一条被折断的肋骨。他抓住座舱门，用力一推，座舱发出"吱呀"一声呻吟，像某个即将醒来的怪兽。
　　他把第四只运动鞋放在座舱里，鞋尖朝外，像给某个永远不会再来的乘客让路。
　　然后他直起腰，从裤兜掏出最后一枚硬币——那是他在公园长椅上捡到的，一面是林肯，一面是自由女神——他把硬币塞进座舱投币口，像给某个永远不会再来的驾驶员付车费。

　　6. 被捡起的绿灯

　　14:35　旧城区公园第十三把椅子
　　椅子还在原地，塑料椅背被子弹掀开一半，像张开的鲨鱼鳃。戴维斯走到椅子前，把最后一只运动鞋放在椅面上，鞋尖朝外，像给某个永远不会再来的孩子让路。
　　然后他直起腰，从衬衫口袋掏出那张被汗水泡发的纸条，用一根生锈的铁丝，把纸条绑在椅背上，像给某个永远不会再来的孩子留言。
　　纸条上，铅笔字迹已经被汗水泡得发毛，却仍旧清晰：
　　"格林维尔　橡树街　14号艾玛
　　——如果这双鞋能走到你家，请把它放在窗台上，让阳光照进来。"

　　7. 被延迟的黄昏

　　15:00　旧城区公园钟楼
　　戴维斯站在钟楼平台，望着远处被夕阳染红的旧城区——那里，第十三把椅子还在原地，像一把被重新锁上的枪。他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只有风能听见：
　　"如果这双鞋能走到你家，请把它放在窗台上，让阳光照进来。"

　　夕阳落下，旧城区陷入黑暗，只剩被高压水枪冲洗过的第十三把椅子，在暮色里闪出冷光，像一把被重新锁上的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