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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庄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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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1984年3月23日,上午9:12
密苏里州·上空·施耐德家族私人G-III型喷气式飞机
机舱壁贴着深色胡桃木饰板,舷窗被百叶帘遮得只剩一线天。戴维斯(Sebastian Lyder Davis)被解开塑料束带,手腕上留下紫红勒痕。他第一反应是扑向舷窗,却只看见棉絮般的云海,找不到任何地标。
"为什么要绑架我?"
他声音嘶哑,却带着南卡罗来纳乡下人那种拗劲。
奥斯瓦尔·施耐德(Oswald Schneider)放下咖啡杯,银勺碰出清脆一响,像在法庭上敲下小法槌。
"不是绑架,是邀请。"老人微笑,"邀请你来喝一口自家茶园的新茶,顺便谈一笔你情我愿的生意。"
戴维斯冷笑:"我若拒绝,是不是下面就是密西西比河?"
尤利娅·施耐德(Yulia Schneider)正擦枪,闻言抬眼,红点瞄准镜的红光晃过戴维斯鼻尖:"河太宽,我们更喜欢自家后院的小湖——沉底安静。"
卫星电话铃响。奥斯瓦尔抬手示意安静,按下免提——
"你们要把我的丈夫带去哪里?"
夏洛特·格兰特·戴维斯(Charlotte Grant Davis)的声音透过电流,带着熬夜后的沙哑。
"夫人,只是借用几天,很快就会物归原主。"奥斯瓦尔绅士地回答,"顺带一提,您的银行账户我们刚刚解冻,一笔六位数'精神损失费'已打入,请查收。"
电话那端传来安德鲁·戈麦斯(Andrew Gomes)的怒吼:"我不管你是谁,释放警长!否则——"
尤利娅直接切断通话,耸肩:"真吵。"
一、降落后·古堡外围
飞机滑行停稳,舱外雾气缭绕。戴维斯被戴上黑色头套,推下舷梯,塞进越野车。二十分钟后,车胎碾过碎石,发出密集爆裂声,像踩在干树枝上。头套被猛地掀开——
一座灰石古堡耸立在他面前,塔楼刺破雾气,墙垛上每隔十米便是一座监控球机,红色指示灯在黎明里闪得像狼眼。吊桥放下,铁链吱呀,仿佛中世纪幽灵在咳嗽。
二、圆桌大厅
管家海因里希(Heinrich)——燕尾服、白手套、背脊挺得比佩剑还直——推开两扇橡木门。
大厅穹顶高十五米,彩绘玻璃投下斑驳血斑。中央一张圆桌,直径六米,桌面嵌着施耐德家族双头鹰徽,用不同颜色宝石拼成,鹰瞳是两粒火油钻,随光线转动而燃烧。
茶香四溢,新鲜锡兰红茶被倒进描金瓷杯,热气在冷空气中凝成白柱。
戴维斯抿一口,苦味在舌尖炸开,像吞下一枚钉子。
"说吧,什么事?"
他放下杯子,声音镇定,却暗暗计算门口到桌边的距离——七步,两名保镖,尤利娅在左,卡特琳·施耐德(Kathrin Schneider)在右。
奥斯瓦尔双手交叠,下巴压在手背上,像在欣赏一件终于到手的古董。
"还是老话,安(Yasushi Nakamura)那孩子看重你。我们希望你辞去警长职务,加入家族,做'外部安全顾问'——年薪七位数,配车配枪,外加一份你母亲养老基金。"
戴维斯嗤笑:"我的答案还是——不。"
他故意把"不"字咬得又重又清晰,像把一块生铁拍在桌面。
格莱亚·施耐德(Gloria Schneider)——十五岁,金发卷成公主头,却穿着铆钉皮衣——猛地拍桌站起:"你什么态度?给你脸了!"
她抓起瓷杯就要砸,被尤利娅一把扣住手腕拖离,临走还回头冲戴维斯吐舌头。
门再次合上,大厅陷入短暂寂静。
一个人影缓缓步入——帕特里克·查普曼(Patrick Chapman),曾经的花旗银行精英,如今半边脸缠着纱布,右臂吊在胸前,每走一步都发出轻微"嘶"声。他把一摞账本放在奥斯瓦尔手边,低头退下,目光与戴维斯短暂交汇,满是惊惧与疲惫。
窗外,突然传来连串枪响,回声在雾中滚动。
戴维斯走到窗旁,倒吸凉气——城墙外,一排尸体被绳索吊起,脚尖离地,像风干的黑色果实;几名枪手正把新尸体往上挂,制服袖口绣着双头鹰。
"家族内部清理。"奥斯瓦尔淡淡解释,"查账时发现三只老鼠。"
他抬手,示意卡特琳带走账本,随后指向大厅正墙——
巨幅油画:霍夫曼·齐默尔曼·施耐德(Hoffmann Zimmermann Schneider),家族一代领袖,身穿普鲁士蓝军装,胸佩双头鹰勋章,背景是19世纪莱茵河钢铁厂。
"你的父亲,伯纳德·赫尔斯特·戴维斯(Bernard Helst Davis),1945年4月,在孚日山脉失踪。"奥斯瓦尔的声音低下去,"他带走了一样东西——一样足以让盟军、让苏联、让我们家族都夜不能寐的东西。"
他转头,目光像冰锥:"你哥哥,吉姆·格弗利特·戴维斯(Jim Graft Davis),在格林维尔疗养院,过得并不宽裕;你母亲,阿什利·希尔(Ashley Hill),每月靠退伍军人事务部那点钱买止痛药。我可以让他们过得更好,也可以让他们更糟——取决于你,是否愿意听完我剩下的故事。"
戴维斯沉默,指节因握拳而发白。
奥斯瓦尔却忽然笑了,抬手击掌:"管家,送客!"
他朝戴维斯伸出手,像送别一位迟到宾客:"今天到此为止。改天,等你想听'父亲真相'的下一章,再来喝茶。"
三、回程·城墙下
越野车驶出吊桥,雨又开始下。
戴维斯透过后窗,看见那排尸体在风中轻轻摇晃,雨水顺着脚尖滴落,像给古堡外墙缝上一道暗红色流苏。
枪手们戴着黑色雨衣,无声作业,偶尔抬头,目光穿过雨幕,与他对视——那是一种近乎怜悯的冷漠,仿佛在说:
"下一个,也许就是你。"
车轮碾过碎石,溅起红与黑的水花,古堡灯火在雨雾里渐渐模糊,像一场刚醒的噩梦,却留下灼热的铁锈味,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