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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普林菲尔德之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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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1984年3月22日,星期四,下午4点45分
伊利诺伊州·库克郡拘留所外停车场
灰色雨云压得很低,像给监狱楼群扣上一顶铅帽。
女狱警林薇——二十七岁,芝加哥中国城长大,个子不高,眼神却像辣椒水一样辣——领着奥斯瓦尔和奥西利亚穿过B区连廊。铁门层层落锁,回声在混凝土墙壁间来回撞击,像某种倒计时。
"交完保释金立刻走人,别让我再填表。"
林薇用钥匙卡刷开最后一道电子门,声音压得低,却带着不耐烦,"里面关的要么毒贩要么□□犯,我可没时间陪你们叙旧。"
奥西利亚礼貌地点头,手里攥着支票本,指节发白。
奥斯瓦尔不语,风衣下摆扫过地面水渍,银白手杖每一次点地,都发出清脆"笃"声,在走廊里放大成帝王权杖的威严。
牢房门口,安坐在窄床边缘,橙色囚服大了一号,领口歪斜,露出锁骨下还渗着血的纹身——那是一只被锁链缠绕的鹤。听见脚步,他抬眼,灰蓝瞳孔像被冰水磨过的玻璃,平静得近乎冷漠。直到看见母亲,眼波才晃了晃,像冬夜海面裂开一道微光。
林薇用警棍敲铁栏:"0467,起来,签字。"
安站起身,脚踝铁链"哗啦"作响。他走出铁门前,忽然侧身,手掌极快地掠过林薇臀后口袋——"啪"一声轻响,像顽皮高中生拍女同学后背。
林薇瞬间炸毛:"小混蛋!"
警棍高举,被奥西利亚一把抱住手臂:"对不起!孩子太久了没见过女人……我回去会教育他!"
奥斯瓦尔冷冷瞥了外孙一眼,目光像冰锥:"再动手,我就把你另一只手也锁起来。"
安耸肩,没反驳,却在母亲拥抱他时,把脸埋进她肩窝,像猫突然收起所有爪子。
一、监狱外·公路
雨点开始砸挡风玻璃。
黑色雪佛兰Suburban停在路边,车灯割破雨幕。尤利娅坐驾驶位,指节轻敲方向盘,卡特琳坐副驾,膝上摊开一台便携终端,屏幕上跳动着州府大楼的平面示意图。
车门滑开,安率先钻进去,潮湿气息瞬间灌满车厢。尤利娅吹了声口哨,用德语调侃:"日本小子,橙色系很适合你嘛。"
安听懂,回以德语:"谢谢,你的幽默感像拉斯维加斯地毯一样廉价。"
卡特琳没抬头,只推了推眼镜:"节省口水,前面四十英里有个检查站。"
奥斯瓦尔最后上车,手杖敲了敲椅背:"目标——普林菲尔德,州政府大楼。司法部长布伦特·桑德斯,亲手签署转移令把安扔进库克郡。账,要当面算。"
二、普林菲尔德·州政府广场
傍晚6点10分,雨停了,暮色像被打湿的蓝绒布。
州政府大楼新哥特式尖顶在夕阳下投出长长阴影,影子尽头,就是那座圆形喷泉——水柱高达十米,被风吹得四散,像一场无声暴雨。
Suburban直接停在台阶下。
四人下车,奥斯瓦尔居中,手杖点地;尤利娅与卡特琳一左一右;安走在最后,橙色囚服外套了件黑色风衣,领口竖起,遮住半截铁青脸色。
台阶顶端,两名持枪警卫迎上来:
"先生,请出示证件,州府即将闭——"
卡特琳忽然加速,风衣下摆扬起,露出两把手枪——定制GLOCK 19,枪身涂有哑光黑漆,套筒顶部焊着微型红点。
"噗!噗!"
两声消音枪响,几乎重叠。警卫膝盖同时中弹,跪倒,尤利娅跟进,一个旋踢把右侧警卫踹下台阶;左侧警卫刚想抬枪,被卡特琳枪托击中太阳穴,软倒。
尤利娅从大腿枪套抽出折叠托MP5K,"咔嗒"上膛,朝大厅天花板就是一梭子:
"都别动!趴下!"
尖叫瞬间炸裂。
大理石地面,高跟鞋、皮鞋、运动鞋乱成一团;文件飞舞,手机掉落;前台两名实习生抱头钻到桌下。
奥斯瓦尔慢悠悠走到前台,手指轻敲台面:
"司法部长,布伦特·桑德斯,办公室在哪?"
前台小妹吓得嘴唇发抖,说不出话。
旁边一名男职员硬着头皮指了指电梯:"五、五楼,走廊尽头……"
"谢谢。"
奥斯瓦尔点头,像刚问完路的老绅士,转身走向电梯。尤利娅抛出一颗烟雾弹,"嘶——"白烟瞬间填满大厅,报警器被触发,铃声刺耳,却被下一梭子枪声压制。
三、五楼·司法部长办公室
门是实木镶铜,铭牌金光闪闪:
"Hon. Brent Sanders, Attorney General"
尤利娅抬脚就踹——"砰!"门框碎裂,锁舌飞迸。
室内,桑德斯正抓电话狂吼:"警卫!全部上来!"
听见巨响,他转身,手里多了一把点三八左轮,却抖得像风中的树叶。
卡特琳双枪平举,红点落在眉心:
"放下,别逼我打碎你眼镜片。"
桑德斯刚想抬手,尤利娅已闪到他身后,MP5K枪口抵住后颈:"慢慢松手,枪掉地上。"
左轮"当啷"落地。
奥斯瓦尔走进来,摘下礼帽,放在桌角,动作优雅得像来参加茶会。
"部长先生,三周前,你在转移令上签字,把我外孙送去库克郡。现在,我想听你解释。"
桑德斯嘴唇发白:"州、州警要求……他们说那少年危险……"
"危险?"奥斯瓦尔轻笑,忽然抬手,一记耳光抽得对方眼镜飞出,"你才是危险分子。"
他揪住桑德斯领带,把人拖到落地窗前。窗外就是圆形喷泉,水柱在夕阳里闪出橙红血光。
"按规矩,账要当面算。"
话音未落,尤利娅已打开窗扣,卡特琳抓住桑德斯脚踝,一起用力——
"不要!求——"
人影划过空中,发出短促惨叫。
"噗通!"
喷泉中央,水柱瞬间被染成粉红,随后深红。楼下广场,尖叫再次爆发,人群四散。
四、州长办公室
同一层,另一端。
门被踹开时,州长托马斯·巴特勒正用电话狂拨国民警卫队,听见脚步声,他直接钻进办公桌下,却被尤利娅一把拖出。
"州长先生,想跑?"
她拎来一整桶制冰机储水,"哗啦"浇下——冰水顺着州长头发、领口、裤管狂灌,他瞬间抖得像触电。
奥斯瓦尔蹲下,拍拍他湿透的脸颊:
"司法部长不守规矩,所以死了。您呢?下次选举,募捐箱该写谁的名字?"
巴特勒牙齿打颤,嘴唇青紫:
"施、施耐德家族……我清楚,我清楚!"
"很好。"
奥斯瓦尔站起身,用手帕擦手,像刚洗完一场牌局,"记住,华盛顿那边如果问起今天的事,就说——恐怖分子袭击,州政府英勇反击,部长殉职。懂?"
州长拼命点头,冰水顺着下巴滴在波斯地毯,晕开一片深色痕迹。
五、撤离
烟雾尚未散尽,通讯机房已冒起电火花——卡特琳切断了总电源,并扔进一颗铝热剂小弹,火苗舔着电缆,发出"噼啪"脆响。
四人沿消防楼梯快速下楼,所过之处,警卫刚冒头,就被尤利娅点射放倒;卡特琳则精准击碎监控镜头,不留影像。
一楼大厅,白烟弥漫,人们仍趴在地上,无人敢抬头。
四人踏过碎玻璃,踏过水渍,踏过被鲜血染红的喷泉倒影,坐回Suburban。
引擎轰鸣,轮胎碾过广场石砖,溅起红与黑交织的水花,像把一幅刚完成的暴力油画撕成碎片。
夕阳彻底沉没,州政府大楼尖顶被夜色吞没,只剩破碎的窗洞亮着应急灯,像一排黑洞洞的眼眶,目送那辆黑色越野车驶入普林菲尔德郊外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