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焰中的余晖（或烈焰之辉）》游城世界

10、为你复仇

　　第十章

　　1984年3月22日，星期四，下午3点55分

　　宾夕法尼亚州·哈里斯堡·萨斯奎汉纳河沿岸

　　"三哩岛核电站"——一号机组常规岛屋顶

　　——春日午后，河水本该闪出碎银，却被核岛巨大的冷凝塔白雾遮得灰蒙。塔身油漆剥落处露出铁锈，像老人手臂上结痂的伤口。厂区广播正播放着轻松的摇滚乐，间或夹杂安全员例行巡检的打卡提示，一切与往常无异，直到一声□□撞破栏杆的闷响撕裂了节奏。

　　"有人掉下去了！"

　　尖叫从屋顶直坠地面。

　　工人们仰头，只见一个穿藏青西装的男人被抛出栏杆，双臂在空中徒劳抓划，领带被风掀起抽在自己脸上。下一秒，他撞上反应堆厂房屋顶的通风管道，身体折叠成不可能的角度，像破布娃娃般弹起，再坠入更深处——一次回路冷却水收集口，距堆芯仅二十米。滚烫的冷却液瞬间将他吞没，白雾中升起一缕转瞬即逝的猩红。

　　"上帝……那是拉莫斯副总裁！"

　　布兰登·拉莫斯，四十二岁，负责日常运营的厂方第二号人物，两小时前还在会议室里用激光笔指着PPT，讨论本季度发电指标。此刻，他成了核岛屋顶第一具被高温液体撕碎的祭品。

　　屋顶门被暴力撞开。

　　一群黑衣人鱼贯而入，战术靴踩得碎石四溅。他们统一穿着灰色连体工装，胸口却用暗银线绣着双头鹰徽——施耐德家族私兵。每人右手提一把折叠托AKMS，左手持防暴盾，行动整齐得像提前排练过。

　　工人们尚未从第一次坠落的震撼中回神，枪口已对准他们的眉心。

　　"跪下！手放头后！"

　　广播里的摇滚乐戛然而止，被电流杂音取代。

　　地面通道、涡轮大厅、控制室、甚至废料处理区，同时响起相同指令。

　　整个三哩岛核电站，在五分钟之内，被外来武装接管。

　　二、总裁办公室

　　屋顶正下方，是行政区的玻璃盒子办公室。

　　罗伯特·帕特尔，四十七岁，印度裔移民，三哩岛核电站总裁，年薪七位数，此刻却蜷缩在橡木办公桌与落地窗的夹角里。

　　他的金丝眼镜碎了一片，嘴角开裂，血迹顺着下巴滴在领带；昂贵定制西装被撕开，露出腹部被靴跟碾过的紫青鞋印。

　　他手里攥着一支镀金钢笔——刚才他试图用它自卫，却被对方徒手折断，笔尖反戳进右手虎口，血珠滴在白色地毯，绽开一朵细小却狰狞的罂粟。

　　把他像破布一样拎起来的男人，是斯特凡·施耐德。

　　三十一岁，身高六英尺三，体重二百一十磅，肩背阔得像能把门框撑裂。他穿着黑色高领毛衣、黑色战术裤、黑色沙漠靴，连手表表带都是哑光碳纤。

　　金色短发剃成极短的板寸，发茬下是棱角分明的颅骨线条；左耳戴着一枚小巧的银色双头鹰耳钉，在顶灯照射下闪出冷冽寒星。

　　他的眼睛最吓人——极地冰川的灰蓝，瞳孔却深得像无星无月的子夜，看人时带着解剖刀般的冷静与精准。

　　"你知不知道你犯了什么错？"

　　斯特凡的声音低沉，却带着某种金属共鸣，仿佛喉咙里藏着一台正在运转的柴油发动机。

　　罗伯特嘴角颤抖，血沫随着呼吸喷出：

　　"我、我不知道……您指的是哪件事？"

　　"那个小女孩。"

　　斯特凡微微俯身，每个音节都像冰锥钉进对方耳膜，"十三岁，红发，左肩有块蝴蝶形胎记。三周前，被你们的维修组拖进仓库，□□，窒息，现在还在哈里斯堡医院ICU插管。她叫艾玛·施耐德，我的女儿。"

　　罗伯特瞳孔骤然放大，血色瞬间从脸上褪尽。

　　他当然记得——那件事被他用"临时工"和"操作失误"压了下来，连警方报告都只写了"轻微工伤"。他做梦也没想到，受害者会是斯特凡·施耐德的骨血。

　　"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她是您的人——"

　　"她是'人'，就够了。"

　　斯特凡打断他，声音里没有愤怒，只有零下四十度的平静。他松开手，任罗伯特像烂泥一样滑坐在地，随后从后腰掏出一把Walther P38——二战德军制式，枪柄侧刻着一行哥特体德文："Für meine Emma"。

　　枪机被拉开，金属撞击声清脆得像骨骼折断。

　　罗伯特想爬起，却被斯特凡一脚踩住肩膀，靴跟碾碎锁骨发出脆响。

　　"求——"

　　枪声淹没哀求。

　　9mm铅芯弹从眉心钻入，后脑穿出，带出一蓬血雾，在落地窗上喷出一朵不规则的猩红向日葵。罗伯特的身体抽搐两下，归于静止。

　　斯特凡拎起尸体，像拎一袋湿 cement，走到窗前，抬腿一脚踹碎整面钢化玻璃。

　　"哗啦——"

　　碎片如雨坠落，第二具尸体被抛向空中，划过一道短促抛物线，撞上反应堆厂房外壁，再反弹进冷却水收集渠。

　　厂区地面再次爆发尖叫，却被更多黑衣私兵用枪口压回喉咙。

　　三、广播室

　　斯特凡沿着铁质楼梯下行，鞋底踩过玻璃碴，发出细碎爆裂。

　　广播室位于控制楼夹层，门口两名私兵立正敬礼。他推门而入，室内红灯闪烁，麦克风已提前调整到全厂覆盖频率。

　　他坐下，戴上耳机，按下通话键——

　　"诸位三哩岛员工，下午好。"

　　声音通过无数扬声器，在汽轮机、在燃料池、在值班宿舍、在员工餐厅同时响起，冷峻而清晰。

　　"我是斯特凡·施耐德，施耐德家族第三代执行人，也是你们的新老板。

　　过去三年，这座核电站归属施耐德工业旗下能源分公司，却被一群禽兽管理。今天，董事会决定——"

　　他微微停顿，给所有人留出咀嚼恐惧的时间，"领导层全部更换。运营、财务、安全、人事，四小时之内完成交接。拒绝配合者，以'危害核设施安全'罪名，当场处理。"

　　他松开按键，摘下耳机，起身。

　　红灯熄灭，广播切回电流杂音，随后是漫长的死寂，仿佛整个厂区都屏住呼吸。

　　四、反应堆平台

　　斯特凡走到户外平台，雨已变大，敲打安全帽发出密集鼓点。

　　他俯瞰下方：圆形核岛像一枚被打开的钢铁井盖，冷却水渠蒸汽翻涌，两具尸体在热流中若隐若现，很快被水流卷向过滤网。

　　私兵们正把剩余高管赶向行政楼，双手抱头，脚步踉跄，像一群被驱赶的灰鹅。

　　他点燃一支烟，火光在雨里一闪即灭。

　　灰蓝瞳孔倒映出核岛穹顶，也倒映出更遥远的景象——

　　ICU里，十三岁的艾玛浑身插管，红发被剃光，左肩蝴蝶胎记旁是淤青与针孔；

　　而他自己，正站在核反应堆边缘，用两具尸体告诉世界：

　　施耐德家族的账本，从不是简单的每一笔账都在为你清算

　　第十章·补白

　　1984年3月22日，下午4点12分

　　宾夕法尼亚州·哈里斯堡·三哩岛核电站——常规岛、控制室、废料通道、员工餐厅

　　——斯特凡的广播切回电流杂音后，厂区陷入一种诡异的"真空"：汽轮机的低鸣还在，却无法填满被恐惧掏空的空气。最先有反应的，是距离广播喇叭最近的那些人，然后像涟漪一样层层外扩。

　　一、控制室·值班长迈克·奥康纳

　　广播红灯灭掉的瞬间，迈克·奥康纳——今天的主值班长，五十二岁，有二十七年零事故的金牌记录——第一反应不是"反抗"，而是"不能让反应堆出事"。

　　他背对玻璃窗，双手仍悬在操作台上方，像被定格的指挥家。仪表盘上，一次回路压力指针稳在2250 PSI，温度549°F，全部绿色。可他的掌心全是汗，滴滴答答落在环氧地坪，发出细碎"嗒嗒"。

　　"值长，怎么办？"

　　副值乔伊声音发颤，眼睛不断瞟向门口——那里，两名灰衣私兵正把AKMS枪口对准控制台，手指放在扳机护圈外，却随时可以压下。

　　迈克深吸一口气，用只有内部通话系统能听见的音量说：

　　"保持所有参数，任何人不得擅自插入控制棒，也不能碰紧急停堆按钮——除非他们明确下令。反应堆安全第一，其余……先活着再说。"

　　他说完，缓慢举起双手，示意自己不会触碰任何开关。

　　私兵点头，其中一人对着耳麦低声汇报："控制室已锁定，无异常波动。"

　　二、常规岛·零米层·维修班组

　　维修班长汤米·哈里斯正带着三名技工更换冷凝水泵轴承。广播响起时，他们浑身油污，手里还拿着32毫米套筒扳手。

　　"领导层全部更换？什么意思？"

　　"就是政变，蠢货！"

　　四人面面相觑，扳手在半空晃悠，金属反光映出他们惨白的脸。

　　门口脚步杂乱，三名私兵冲进来，枪口扫过："放下工具，抱头蹲下！"

　　汤米舔舔嘴唇，把扳手轻轻放在地面，举手。

　　可身后最年轻的技工丹尼·鲁伊斯——刚满二十，来自匹兹堡工人家庭——热血上头，拎起扳手就冲："这是美国，不是你们这些——"

　　"哒哒！"

　　两发点射，一发击穿丹尼右大腿，一发打碎混凝土地坪，跳弹擦伤旁边技工的肩膀。

　　丹尼惨叫倒地，鲜血在防滑漆上迅速漫开。

　　私兵领队走上前，用靴尖踢开扳手，声音冷硬："还有人想试？"

　　汤米扑过去按住丹尼的伤口，嘶吼："没有！没有人再试！"

　　他们抱头蹲下，双手沾满同伴的血与机油，混在一起，变成一种近乎黑色的黏浆。

　　三、废料通道·低放区

　　低放废料操作员玛莎·格林——三十五岁，单亲妈妈——此刻正推着铅屏蔽桶，想把昨天更换的离子交换树脂运进暂存库。

　　广播结束后，她透过铅玻璃窥窗，看见走廊灯一盏接一盏熄灭，只剩应急绿灯。

　　"该死，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打开对讲机，却只收到杂音。

　　忽然，通道门被强行拉开，两名私兵持枪闯入："出来，双手抱头！"

　　玛莎举起手，铅手套沉重得几乎抬不起来。

　　"容器呢？"私兵用枪管指指屏蔽桶。

　　"低、低放废料，必须保持屏蔽……"

　　"关上，上锁，离开这里。"私兵用枪口顶她后背，"快走！"

　　玛莎回头，看见屏蔽桶孤零零留在黑暗里，辐射计数器仍在"滴滴"作响，绿灯一闪一闪，像被遗弃的心脏起搏器。

　　她鼻子一酸，却不敢哭，只能踉跄跟着枪口走。

　　四、员工餐厅·高峰时段

　　餐厅里原本有八十多人排队领午餐，广播响起瞬间，所有人本能抬头望向天花板喇叭。

　　当听到"领导层全部更换""拒绝配合者当场处理"时，整个餐厅像被按下静音键——

　　刀叉停在半空，咖啡壶里的滚烫液体溢出，在不锈钢台面冒出白汽，没人去关。

　　随后是密集的椅子拖拽声，有人蹲到桌下，有人冲向后门，却被早已守在那里的私兵逼回。

　　"全部蹲下！手放头后！"

　　AKMS的金属枪机在灯光下泛出幽蓝，像一条吐信的蛇。

　　厨师长罗伯托——意大利裔，身高六英尺三，体重三百磅——举着平底锅挡在前头："这是私人财产，你们不能——"

　　"砰！"

　　一发子弹击穿平底锅，再钻进天花板石膏板，碎屑纷飞。

　　罗伯托被冲击震得连退两步，坐进自助餐台，番茄酱溅了他一脸，像被泼上的假血。

　　没人再敢动。

　　所有人抱头蹲下，餐厅灯光被人为调暗，只剩应急灯亮着，把一张张惊恐的脸照成惨绿色。

　　远处，可以听见冷凝水泵的低鸣，像巨兽在黑暗里磨牙。

　　五、厂区外围·安全通道

　　两名年轻操作员——杰克与布鲁斯——趁乱从废料运输通道逃出主厂房，想翻越围栏报警。

　　他们刚爬上铁网，高压电"滋啦"一声，杰克被电得双手焦黑，惨叫跌落。

　　布鲁斯回头，看见围栏外停着一辆黑色厢型车，车顶装有卫星天线，车身喷涂"施耐德工业应急维护"字样。

　　车门滑开，一名戴墨镜的私兵抬起装有消音器的MP5，"哒哒"两声，布鲁斯小腿中弹，倒地哀嚎。

　　私兵走上前，用靴尖踢开他们的手机，对着耳麦汇报："外围清理完毕，无信号外泄。"

　　六、反应堆厂房·+50米平台

　　斯特凡·施耐德站在雨里，香烟已被雨水浸透，他却仍把烟蒂叼在齿间，像咬着一段导火索。

　　他俯瞰厂区，目光所及之处，人群像被收割的麦秆，成片蹲下。

　　私兵们通过耳麦不断汇报：

　　"控制室锁定，参数正常。"

　　"常规岛零米层已控制，一人受伤，无死亡。"

　　"废料通道清理完毕。"

　　"外围无逃脱。"

　　斯特凡吐掉烟蒂，雨水立刻把它冲进排水沟。

　　他抬手，看了看腕表——下午4点25分，从抛尸到接管，总共用时三十分钟，符合家族"三十分钟原则"：任何目标设施，三十分钟内必须完成物理与信息双重封锁。

　　他对着耳麦低声下令：

　　"发布'一级静默'通告：
　　1. 所有员工通讯设备上缴，私藏者按'危害核安全'当场处理；
　　2. 所有运行岗位保持现有参数，不得擅自操作，等待家族工程师接管；
　　3. 受伤者送医务室，死亡者送冰库，名单稍后汇总。
　　4. 告诉哈里斯堡警方与NRC（核管会），'三哩岛发生小规模安全演练，一切正常'——用厂方应急频道发，别留把柄。"

　　他顿了顿，补充一句：

　　"让艾玛的主治医生把最新病情发我手机。

　　接下来，我要在这里，等家族其他人到。"

　　雨越下越大，敲打安全帽，像无数细小的鼓点，为这场无声的占领，持续伴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