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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危险时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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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韵之回到营帐时,已是半夜时分。
她揉着酸痛的胳膊,步履缓慢地往回走。
在校场上,虽然侥幸将赵瑾言曾演练的招式使了出来,但仍有不少地方让他颇为不满。起初,他还会出声指点,后来实在看不过眼,索性抄起一根长矛,二话不说便上前与她过招。
他心知她对新学招式生疏,故意慢了半拍,留给她反攻的机会。
可即便他让了几招,她依旧只有挨打的份。仅有几次反应奇快,凭着运气挡下了几矛。
然而,一口气还没喘匀,长矛便被他挑飞脱手。
结束后,又是一身青紫。
沈韵之拖着疲惫的身躯摸进营帐,没有点灯,在黑暗中凭着记忆摸索到床铺旁。
这次不像以往那般辗转难眠,过度消耗的体力让她头一沾枕便沉沉睡去。
……
再次醒来,是被一阵刺耳的号角声惊醒。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同帐的人已急急忙忙起身穿衣。见众人满脸紧张,她拽住旁边一人问道:“怎么了?”
那人满脸不耐地答:“是集合号!快起来,迟了要受罚的!”
沈韵之暗叫不好。虽早有准备迎接杨力的魔鬼训练,没料到还是迟了。
她立刻从床上跳下,蹬上鞋,套好铠甲。用湿毛巾匆匆抹了把脸,便冲了出去。
万幸昨夜和衣而卧,否则真就误了时辰。
等她冲出营帐,校场上已密密麻麻站好了队列。
沈韵之只觉他们是神人,眨眼功夫便整装待发。这速度,快得不像常人。
“你小子,傻杵着作甚?”队列前方一人朝她厉喝。
沈韵之回过神,弯腰行了个礼,慌忙跑进队列。
刚站定,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撞入眼帘——分别不久的李莽,竟就站在离她仅三步之遥的地方,一转头便能看见。
李莽见到她,先是一愣,随即咧嘴一笑,算是招呼。
沈韵之也报以微笑。
她怎未听说他也要来?莫非……另有目的?
沈韵之瞥见李莽紧绷的下颌线,心中疑窦丛生。
正当她满腹狐疑之际,一道粗犷的男声炸响:“都他娘的给老子闭嘴!”
沈韵之被惊得一颤,循声望去。发话的正是方才盯上她的将领。只见他豹头环眼,瞪着一双铜铃般的眼睛扫过每一张脸。
此人沈韵之曾在伙房见过。据二狗子说,他叫杨力,官拜正四品都督,军中皆称其“魔王杨力”,专司新兵操练。
昨日去寻他时,恰逢外出,未能得见真容,只将军帖交给了当值士兵。此刻见识到他的威势,一声怒吼,四下立时噤若寒蝉,连彼此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杨力的目光在已然闭紧嘴巴的士兵脸上逐一刮过,粗着嗓子吼道:“老子管你他娘的是哪家的公子哥儿!到了老子手下,就是老子的兵!老子想怎么练就怎么练!谁敢抱怨,全他娘的给老子滚蛋!”
沈韵之听他满口“老子”,便知此人绝非善茬,待会儿少不了苦头吃。
杨力接着吼道:“现在……全他娘的给老子把衣服脱了!”
军令如山,周围人立刻开始解衣。动作快的已赤了上身,露出一块块健硕的肌肉。
沈韵之看着眼前一片白花花的皮肉,饶是她再如何镇定,此刻脸颊也禁不住飞起红晕。
来之前,二狗子可没提新兵营里有这一出。
若早知晓,也好想个对策。如今猝不及防,着实让她慌了神。
沈韵之不愿引人注目,只得慢吞吞卸下铠甲,随手丢在地上。身上只剩一件深红色长袍,她束紧袖口,便再无动作。
已脱得差不多的李莽见状,正想提醒。
他刚欲开口,那粗犷的声音又在耳边炸开:“你他娘的聋了?!”
沈韵之知道杨力在吼她,深吸一口气道:“启禀将军,属下听见了。”
杨力大步流星跨到她面前,恶狠狠瞪着她:“听见了为何不脱?!”
沈韵之只觉耳膜嗡嗡作响,脸上溅满了他的唾沫星子。
她朗声答道:“报告将军!属下自幼体弱多病,曾失足跌落荷花池,寒气侵体。大夫有言,万不可再受风寒,否则性命堪忧!”
周遭众人没料到她竟敢顶撞杨力,皆震惊地望过来,身旁的李莽也皱紧了眉头。
杨力怒目圆睁,沈韵之则目不斜视,竭力无视那灼人的视线。
“老子管你寒不寒!立刻执行命令!否则军法处置!”杨力咆哮道。
此刻在杨力眼中,沈韵之就是个娘们唧唧的小白脸。
他身经百战,凭经验就断定此人不该待在军营。语气难免更冲,只盼她能知难而退。
沈韵之心思电转,百般计较,却寻不到万全之策。
眼见杨力快被她气得七窍生烟,只得硬着头皮道:“将军!纵观古今,未闻有哪位名将是因赤膊操练而流芳百世。穿着衣物,照样能跑能练,还望将军网开一面!”
“噗……”一个长相俊秀的小兵忍不住笑出声。
“你他娘的笑个屁!”杨力朝他一声暴喝,那小兵双腿抖如筛糠,再不敢出声。
沈韵之心知杨力是真怒了,也明白公然抗命绝非上策。
这般行径,轻则挨军棍,重则真可能被逐出军营。
不过,虽非光宗耀祖之事,总好过在众目睽睽之下暴露女儿身。
杨力眼中血丝密布,他紧握腰间佩剑,死死盯着沈韵之。
一旁的李莽听完她这番话,后背早已冷汗涔涔。
又见杨力强压怒火,刚想替沈韵之求情,不远处传来一道浑厚的声音:“你叫什么名字?”
李莽看清来人,长舒了一口气。
沈韵之抬眼望去,只见一位身着银色盔甲的将领正朝她走来。若她没猜错,此人应是何正卿,何将军。
沈韵之答:“回将军,属下名唤沈韵之。”
何正卿上下打量她一番,转身走向点将台,丢下一句:“操练结束,自行去领十五军棍。”
杨力瞥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沈韵之暗暗松了口气。十五军棍就十五军棍吧,总强过身份败露。
“众将士听令!”何正卿立于点将台上,气沉丹田。
“在!”所有人瞬间挺直脊梁,齐声应和。
“即刻背上背篓,绕威虎山跑一圈!未按时抵达者,军法处置!立刻执行,不得有误!”
“是!”
号令一下,所有人迅速抄起脚边背篓,向山上冲去。
沈韵之混在人群中,被撞得东倒西歪。幸得李莽在旁扶了一把,才未跌倒。
李莽急问:“哑巴,你能说话了?还有刚才怎么回事?为何不脱衣?待会儿那十五军棍,你受得住吗?”
沈韵之点头:“无碍……嗓子刚见好,军医嘱咐绝不能再伤着。若因伤再失声,恐终身难愈。”
她并非存心欺瞒,眼下唯有此说辞能圆过去。
李莽果然信了,劝道:“你最好寻个时机,跟杨副使解释清楚,盼他能格外开恩。”
沈韵之应下,转而问道:“你还没说,怎会来此?来了怎也不寻我?”
李莽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压低声音:“招募士兵的人我认得,使了些银子才进来。你说我一介男儿,总在伙房厮混也不是长久之计,便想来此历练历练。哑巴,你不会瞧不起我吧?”
沈韵之莞尔:“怎会。”
李莽道:“那就好。”
沈韵之见不少人已超到前头,忙道:“快跑吧,若回不来,怕是要受重罚。”
李莽收起笑容,将背篓往上颠了颠,奋力向前跑去。
待新兵们如潮水般冲出空地,一直在营帐门口观望的赵瑾言,这才转身入帐。
他经过游击身边时,淡淡道:“日后操练,莫让他们赤膊了。整日光着膀子,成何体统。”
游击一愣——以往不都如此?今日这是怎么了?
他刚想细问,却见赵瑾言已在批阅奏折,只好作罢。
不知是否错觉,总觉得他的脸色比往日阴沉了几分。
难道就因为杨力让那群新兵蛋子脱衣服?可这……与他何干?
游击只觉赵瑾言的心思愈发难以揣测,摇了摇头,继续忙手头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