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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长进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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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之后,沈韵之是第一个抵达目的地的。
她放下背篓准备稍作喘息,早已等候在此的杨力却猛地揪住她的衣领,“你小子还想歇着?立刻给我进去完成任务!”
话音未落,杨力便如拎小鸡般将她拽进旁边的营帐,厉声道:“你他娘的老老实实坐这儿写字儿,哪儿也别想去!”
沈韵之看向面前的笔墨纸砚,旁边纸条上写着应试题目——无非是论述军事见解。
她深吸一口气,提笔凝神作答。
不久,拉练的士兵陆续抵达终点,鱼贯而入。
沈韵之因是头名,时间颇为宽裕。待她搁笔,夕阳尚未西沉。她拿起宣纸晾干墨迹,便呈交给杨力。
杨副使扫了眼答卷,眉头纹丝未动。
沈韵之见状,悬着的心落回一半。
杨力收起卷纸,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呵,真是贵人多忘事。
沈韵之答道:“回副使,属下名唤沈韵之。”
杨力点了点头,“先回吧。”
沈韵之应声退出营帐。
她刚下吴山,尚未踏入军营,便见一身戎装的游击高踞马上。他身前站着的,是难得一见的元帅赵良等人。
只见游击抱拳正与公孙离说着什么,公孙离则满脸欣慰地望着他。
沈韵之目光扫过他身后约莫万人的军阵,走到一旁询问:“这是怎么了?”
那人答道:“听闻这是赵家军的传统。每年都由将军们率一部士兵入山特训,只带少量干粮。入山后全凭本事,活着回来的便是军中翘楚;坚持不住的,归来后便遣送回乡。”
“不过往年都是入冬才进山,今年似乎提前了。”
沈韵之没留意他最后的嘀咕。她曾听胖老大提过此俗,如今亲眼目睹,只觉震撼。
游击身后的士兵,个个神情激昂,仿佛此次入山是无上荣光。
周遭众人见了,也无不艳羡。毕竟能入赵家军的,皆是军中的佼佼者。
“军师,属下就此别过。三月之后,定率将士们凯旋!”游击朗声道。
公孙离连道三声“好”,又道:“祝游将军一路顺风!本帅在军中静候佳音!”
“谢军师!”游击抱拳领命。
沈韵之从未见过这般模样的游击,一身凛然正气,与平日的散漫判若两人。
她环顾四周,未见赵瑾言身影。点将台上除何正卿外,皆是军中将领。
按理他身为将军,本该现身。如今不见踪影,莫非出了变故?
正疑惑间,身后忽传来尖细通传:“二皇子驾到——”
众人立时回首望去。公孙离闻声,忙率众将快步至营门跪迎。
沈韵之跪在人群中,悄然抬眼。只见昨夜还瘫在赵瑾言帐中的赵清水,此刻身着雪色莲花纹衣袍,发簪翠玉,意气风发地翻身下马。
他上前扶起公孙离道:“公孙大人不必多礼!本王此番入营,恐给大人平添烦扰,还望海涵。”
公孙离笑答:“王爷言重了!您亲临军营犒劳将士,实乃我等之福,岂敢言烦?”
“那便好,那便好……”赵清水环视一周,又问,“怎不见皇叔身影?公孙大人,他可是出营练兵去了?”
公孙离道:“回王爷,元帅近日略感不适,许是在帐中休憩。微臣即刻派人去请。”
赵清水连连摆手:“不必,不必!天底下岂有皇叔向侄子行礼的道理?本王亲自去探望皇叔。大人军务繁忙,本王就不叨扰了。”说罢侧身让路。
公孙离躬身:“恭送王爷。”
赵清水颔首,率众朝赵瑾言营帐行去。
他一离开,游击便按计划率军开赴吴山。
沈韵之起身,目光在离去的赵清水与游击之间流转,心中暗叹:都是得罪不起的主儿,这戏演得,连她都险些信了。
另一边,公孙离率众将回帐,简单交代几句便屏退左右,只留几个心腹。
帐中仅余二人时,一人立即低声道:“军师,如今赵齐两国剑拔弩张,若非皇上刻意封锁消息,军中早已人尽皆知!以属下对游击的了解,他定早已知晓。可他不露声色,偏在此时请命带兵入山,恐有异心啊!”
公孙离负手踱步:“异心,异心……我岂能不知?可圣旨明令禁传齐国之讯!他要带兵进山,我能奈他何?难道抗旨告诉他赵齐战事一触即发,不许他走?皇上若知,我这颗脑袋还要不要了?”
那人亦感棘手,又道:“军师,话说回来。二皇子刚到军营便急着寻赵将军,想必是要告知临安消息。我们再不动手,恐真来不及了!”
公孙离驻足怒视:“如何动手?皇上迟迟不下令,我也无可奈何!难不成你要我自作主张,挥师突袭齐国?”
众人沉默片刻,一人又压低嗓音:“军师,据临安线报,朝臣屡次逼迫皇上交出安阳公主,皇上皆不为所动。属下斗胆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皇上此举,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公孙离停步:“何意?说清楚!”
他继续道:“皇上统御六国之心,早有端倪。只是苦无机缘,且朝臣主和不主战。如今赵齐梁三国局势紧绷,若军师能为皇上献上出兵伐齐的由头,顺遂圣意。届时,纵使赵瑾言权势滔天,也夺不回这镇国大将军之位!”
公孙离闻言,久久不语。
他趁热打铁:“军师,您与赵瑾言同为人上之人。只因他在皇上幼时抚育过一段时日,便享尽荣华!属下再斗胆一言——若皇上不再疑心赵瑾言谋反,这军中……怕再无您立足之地!”
公孙离如遭雷击,眼中迸出恨意,咬牙道:“我亦是那小皇帝的叔父!为何待我与赵瑾言,竟天渊之别!如今好容易坐上军师之位,岂有拱手相让之理!”
那人急道:“军师!这天下终归是皇上的天下。只要我们将皇上想要之物奉上,这帅位,岂不稳如泰山?”
公孙离重重点头:“依你之见,眼下当如何?”
他思忖片刻,将计策附耳禀报。
公孙离听罢,断然道:“就依此计行事!”
那人肃然领命:“是!”随即快步出帐。
……
另一边,赵清水踏入赵瑾言营帐,刚进门便笑得前仰后合,捂着肚子跌进椅中。
赵瑾言手执兵书端坐案前,全然不受干扰。
赵清水笑道:“皇叔!您没瞧见公孙离听我说要先来看您时那脸色……哈哈哈,真是笑煞我也!”
赵瑾言翻过一页书,置若罔闻。
赵清水独自笑够,抹着笑出的眼泪,面颊通红道:“皇叔,我来时见游击叔叔率赵家军出营了,莫非是要奇袭齐军大营?”
赵瑾言摇头:“时机未至。你游击叔叔只是例行入山。”
赵清水敛了笑容,正襟危坐:“加上侄儿在路上的时日,已过半月有余。此间宫中不知何等变故。侄儿怕再耽搁下去,安阳处境堪忧啊!”
他虽是个闲散王爷,但基本利害尚能看清。
眼下唯余两条路:与齐国开战,或依齐帝之言交出安阳。
他们绝不会选后者。而齐帝侵吞赵国疆土之心昭然若揭,只缺一个借口。如今在齐国美人身上做文章,无非是想逼赵国先动手。纵使日后百姓论功过,先动手者也必失民心,未战先败。
当务之急,是看谁能先得民心。
赵瑾言放下兵书起身:“我先让人带你去营帐歇息。待夜宴开始,再派人唤你。”言罢径自出帐。
他走后,赵清水捂着脸崩溃地瘫在椅中,双脚乱蹬。
他千辛万苦奔来求援,可这两人一个比一个镇定,看不出半分焦灼。倒显得他这个无权王爷,活像热锅上的蚂蚁,徒劳乱转。
独自发泄完心中焦躁,赵清水稍感平复,起身理好衣冠玉簪,挺直腰板走出营帐,随侍卫前往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