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眩晕指数+10》忇

3、系统载入

　　“那个视频是你做的？”量羽没有寒暄，开门见山，目光锐利地审视着他。

　　加拾眨了眨眼，长而密的睫毛像蝶翼般扇动了一下，表情纯真得近乎无辜：“什么视频？”

　　“‘浮光’的测评视频。”量羽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用了还没正式发售的产品。”

　　“哦，那个啊。”加拾像是才想起来，唇角扬起，金色眼眸微微眯起，流泻出一丝柠檬汁液般清透的狡黠。

　　“我觉得那个产品包装很好看，阳光照在上面会有很温柔的光泽，就忍不住想和大家分享。”

　　他的语气理所当然，仿佛这只是一次再普通不过的分享，可那眼底一闪而过的灵动，却像在甜蜜的果肉里悄然渗出了一滴令人警醒的酸。

　　她注意到他指尖在手机边缘无意识的轻叩，那过于流畅的回答像是经过排练的台词。

　　“还没发售的产品，你是怎么拿到的？”量羽追问，声音里带着刻意压平的镇定，目光如精密仪器般，扫描着他肢体上每一丝细微的变化。

　　一个清晰的推论在她脑中迅速成型：能够提前拿到未上市产品的途径极其有限，除了内部泄密，最直接的方式就是入侵公司内网，从设计部门的加密服务器里盗取数据。

　　这个念头让她的脊背泛起一丝凉意。她想起上周算法部门发布的系统安全预警，想起设计总监抱怨过的异常登录记录。

　　但当量羽重新对上那双流淌着蜜糖般光泽的金色眼眸时，理智又将这个推测狠狠按了下去，怎么做到的——靠着刷视频赚取零钱的少年，如何能突破星烁集团层层加密的防火墙？

　　她实在想知道，或许可以借此机会反方向获取信息，以保证将来公司的信息安全。量羽不动声色地将当面戳穿他的念头压回心底，只是将探究的目光放得更柔了些，仿佛在纵容一个编织着天真谎言的孩子。

　　“系统送的啊。”他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流动的金色光点像一场精心编排的视觉骗局。

　　量羽轻轻吸了一口气，将那句几乎脱口而出的“你黑进了公司系统？”碾碎在齿间。她只是微微颔首，用职业性的微笑掩盖了所有惊涛骇浪的猜测：“很特别的……获取方式。”

　　“不是你们公司系统呀，是这个。”他毫不犹豫地把手机屏幕转向量羽，那上面依旧流动着温和的金色光点，中央显示着“资源储备：充足”，“完成认知任务，有时会获得实体物资作为奖励。”

　　量羽看着那个极简到近乎神秘的界面，开始真正严肃地思考这个所谓的“系统”到底是什么。如果说之前她还可以将其归类为某种新型的营销软件或小众爱好，那么此刻，能提前拿到未发售的限量产品，这已经远远超出了普通应用的范畴。

　　“你为什么要帮我们？”她放缓了语气，试图探寻更深层的动机。

　　“因为你看起来需要帮助。”加拾的回答依旧简单直接，金色的瞳孔里映着她的倒影，清晰而纯粹，“而且，帮助优质用户解决问题，是系统的核心指令之一。”

　　这个回答带着某种程序化的逻辑，量羽一时语塞，竟不知该如何接话。她所有关于商业逻辑、利益交换的预判，在这个回答面前都显得格格不入。

　　“要尝尝这个吗？”似乎是为了打破沉默，加拾把他面前那杯粉色的饮料往她这边推了推，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期待，“新品，樱花气泡水，根据你的偏好数据，匹配度是很高的。”

　　粉色的液体在透明的玻璃杯里冒着细密晶莹的气泡，上面漂浮着几片腌制成半透明的樱花花瓣，看起来甜美而梦幻。量羽这才注意到，他面前摆着的不是咖啡，而是一杯与她气质截然相反的饮料。

　　“我不喜欢太甜的东西。”她下意识拒绝，带着一贯的审慎。

　　“试试嘛，”加拾坚持，眼神恳切得像在执行某个预设程序，“系统提示，拓展体验边界有助于提升用户黏性。”

　　也许是“浮光”项目的转机让她紧绷的神经终于得以片刻松弛，也许是连日来的高强度工作确实让她感到了疲惫，想要一点无意义的放纵，量羽竟真的接过了杯子，小心地尝了一口。

　　意料之外的清爽口感在舌尖漫开。淡淡的甜味恰到好处，伴随着若有似无的樱花香气，细腻的气泡在口中轻轻炸裂，带来一丝微妙的刺激感，奇异地驱散了秋日夜晚的沉闷与疲惫。

　　“怎么样？”加拾身体微微前倾，金色眼眸亮晶晶地注视着她，像在等待一个重要的数据反馈。

　　“……还不错。”量羽放下杯子，客观地评价道，不得不承认这杯饮料超出了她的预期。

　　“匹配成功。”加拾立刻眉开眼笑，仿佛完成了某个重要指标，他拿起手机，屏幕上立刻跳出“+10金币”的提示，下面还有一行小字：“用户体验优化，奖励已发放”。他看起来简直比收到奖励本身还要满足。

　　量羽看着这个画面，一个念头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你做的每件事，系统都会给你奖励？”她的语气带着探究。

　　“这是正向激励循环。”加拾点头，神情坦然，仿佛在陈述一个物理定律，“协助用户、拓展认知、优化体验……所有提升系统价值的行为都会获得相应回馈。”他说着，指尖轻轻划过屏幕，像是在检视某个看不见的控制面板。

　　这个说法让量羽莫名联想到了某些人工智能的训练模型。但她立刻甩开了这个荒谬的念头，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被如此精确的行为激励机制所驱动？

　　“你多大了？”她换了个问题，试图从更基础的层面了解他。

　　加拾偏着头，瞳孔中的金色微光轻轻流转，像是在检索某个内部数据库：“当前交互模式设定为二十岁。”

　　“设定？”量羽敏锐地捕捉到这个不寻常的用词。

　　“这是最优解参数。”加拾解释道，语气平静得像在汇报数据，“这个年龄区间最有利于建立信任，降低用户的防备心理。”

　　量羽越听越觉得困惑。这个少年说话的方式，用词的选择，都透着一股非人的抽离感，就像在描述一个精心调试过的系统参数，而非他自己。

　　“你平时……都做些什么？”她换了一种问法。

　　“观测、学习、优化用户体验。”加拾流畅地列举，眼神专注，“这是提升系统等级最高效的路径。”

　　“等级高了会怎样？”量羽追问。

　　“会解锁更多服务模块。”加拾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像是触发了某个兴奋程序，“比如，可以为像你这样价值评级较高的用户提供更精准的协助。”

　　这句话，像一颗小石子，轻轻投掷在量羽心湖平静无波的水面上，漾开了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她看着加拾那标准化的完美笑容，突然觉得，或许这真的只是一套特别先进的行为激励系统。

　　“那天……谢谢你。”她终于说出了搁置几天的道谢，“咖啡的钱，我转给你。”

　　加拾却毫不犹豫地摇摇头，黑色的发丝随之轻轻晃动：“不用了。那是一次成功的用户维系案例，已经计入系统KPI了。”

　　“但是……”

　　“如果你真的想表达感谢，”加拾打断她，眼神里闪烁着程序化的期待，“明天陪我去完成一个协同任务好吗？”

　　“什么任务？”

　　“系统发布的社交拓展训练。”他把手机屏幕转向量羽，上面清晰地显示着一行字：“邀请用户参观科技展，奖励100金币”。

　　量羽看着那个数字，突然有些理解加拾为何总能显得如此从容。一次普通的社交活动就能获得相当于十杯咖啡的奖励，这投入产出比，确实比大多数兼职都要优厚得多。

　　但她明天上午有一个极其重要的客户会议，关系到下个季度的业绩指标。“我明天要工作。”她如实相告，语气带着公事公办的疏离。

　　加拾脸上灿烂的笑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连那双金色的眼眸都似乎调整了亮度，像只被拒绝执行指令的机器人，低低地应了一声：“指令拒绝。”

　　那一刻，看着他精准模拟的失望，量羽几乎是未经思考地，补充了一句：“不过……下午三点以后，应该有时间。”

　　话一出口，连她自己都愣住了。她从不轻易允诺私人时间，更遑论将宝贵的工作间隙浪费在这种看似毫无收益的社交活动上。

　　“任务已更新。”加拾的情绪却瞬间重置，脸上重新绽放出标准化的灿烂笑容，“那就说定了！下午三点，我在科技馆正门口等你！时间误差将控制在正负三分钟内！”

　　看着他完美得不真实的表情，量羽到了嘴边的拒绝话语，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她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就当是……一次社会观察实验吧。

　　走出便利店时，夜风更凉了些。量羽正准备拿出手机叫车，屏幕恰好亮起，是助理小林发来的新消息：

　　“量羽姐，按您要求深入查了那个视频账号。注册信息非常干净，几乎是一片空白。目前只知道机主姓贾，名字显示是……‘加拾’。”

　　她停下脚步，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

　　姓贾，却叫加拾。这个名字，和他整个人一样，充满了矛盾与不协调感。

　　她忍不住回头，透过便利店的玻璃窗望进去。加拾还安静地坐在原处，微微低着头，专注地看着手机屏幕，侧脸在灯光的勾勒下显得柔和而精致，像一尊精心制作的人偶。

　　量羽抬头望向夜空，都市的霓虹灯光染亮了低垂的云层，制造出一种虚假的朦胧光晕。她心中那种模糊的预感越来越清晰：

　　这个看似单纯无害、拥有金色眼眸的少年，或许真的会给她精心经营、秩序井然的生活，带来一系列无法预料的变数。

　　而这个巨大的变数，起点似乎，仅仅是一杯价值四十二元的粉白色樱花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