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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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单而又丑陋的一餐过后，戚清坐在沙发上，打开了新闻频段。
座椅自动调节成他习惯的舒适度，手腕上的个人终端亮起一个投影光屏，播放着新闻联播。戚清就这么打发自己晚餐后的时间。
这个时候，孟箬修的工作就是倒杯温开水，安安静静地陪在戚清身边一起看。
说来也怪，明明很多家居型仿生人都与自己的主人有点不清白的关系，戚清和孟箬修这般亲近，却从没有发生过那种事情，就连他们日常相处时，孟箬修也没能从戚清的脑电波里读取出半分情意。
结合之前那个“替身”的传言，加上孟箬修自己是特制的定制仿生人，他大概得出结论：自己这张脸，应该来自于一个对戚清很重要的人，可能还是亲人，所以他才会这般对待自己。
要知道，仿生人对于很多人类来说就是一个物件，有很多人类对它们动辄打骂或是虐待，宣泄自己的星欲和殺欲，反正仿生人不是人啊，没有人权也没有保护法的，最多不过是修起来很麻烦罢了。
但是戚清对孟箬修不是这样。他们两个像是大学的合租校友，相处出奇的和谐，哪怕今天孟箬修忘记做晚饭，他也没有被责罚，而是与戚清一起吃了蛋白粉做成的糊糊晚餐……
这也显得孟箬修更像一个人类了。其实孟箬修不必依靠摄入营养物质来维生，但他拒绝不了戚清的进餐邀请——人类都是希望有人陪ta吃饭的。
孟箬修身上搭载的情感模块等级实在太高，高到他无限度地接近于人类。若不是他常常管戚清叫主人，戚清都要以为这个跟自己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生命是个人类了。这就是当今的AI技术，依靠神经网络模拟生物思考的过程，早已突破了堆砌数据的阶段，向着类人方向一路疾驰。AI的伦理方面一直都是个争议话题，或许不远的将来会开始实行《AI保护法》也说不定。
孟箬修回过神，新闻联播正播到“新一代屏蔽器横空出世”。
所谓屏蔽器，简单来讲就是一道防火墙。
现在的人们都改用脑电波交流了，所以不法分子的手段从窃取个人信息变成了窃听频段。因此防火墙至关重要。
每个人的频段都是独一无二的，像信号塔一样源源不断向外输出，人们依靠这些电信号，能够读取出这个人的情绪；接入这个人的私人频道，便能够知道这个人此刻的所思所想。
那要怎样保证别人不会窃听自己的频道呢？很简单，为这个频道做一个保护机制，放在计算机里更好解释，就是给这个频道加上一道防火墙，让它不至于很容易被别人入侵。
屏蔽器便应运而生。一开始是手环，现在慢慢有了更多的形态，项链、发圈、戒指、耳钉……新一代的屏蔽器则是集众家之长，是一个可变形的本体，加上最新一代技术的加成。戚清点评道：“华而不实的东西，但是能预见会大卖。”
孟箬修眨巴着眼睛，不是很赞同：“这怎么能叫华而不实的东西呢？明明很有用啊！”他抬起手，向戚清展示自己手上套着的丑陋的手环形屏蔽器，“我说主人……”他开口说话了，声音里带着点谄媚，“您是不是该考虑……给我换一个屏蔽器了？”
“去去去，想都不要想。”戚清挥手驱赶他，用脑电波回答：“换这种花里胡哨的东西有什么用，反正你的手环性能可以升级，就戴着呗。”
见自己铁石心肠的主人不为所动，孟箬修还要再接再厉，但此时那本来播放着新闻联播的光屏跳动了一下，变成了红黄色的ERROR图标，两人都怔住了。
“紧急插播一条新闻，今日晚19点30分，多处警局接到报案，称家中的仿生人无故宕机后对人类实施了超出《准则》约束的行为，目前已有数人受伤，1人死亡，怀疑是新型病毒，请小心身边的仿生人！”
戚清的目光落到孟箬修身上，又若无其事地转了回去，按灭屏幕：“你就算了。”
孟箬修顿时感觉自己的拳头硬了起来。主人太欠扁果然不是什么好事。“何以见得呢？”他皮笑肉不笑地掉了个书袋。
“你不是已经重启过了吗？检查也检查不出什么，肯定是没事的啦~”戚清抬手戳了戳身旁孟箬修手上的屏蔽器：“你的屏蔽器也一点反应都没有。”
“要我说啊，这病毒我会觉得是那个屏蔽器制作商放出来的，倒逼人们去买他家产品，商人们的惯用套路来的。”戚清扇着扇子，悠悠道。
这个时候你倒是看得通透啊？！孟箬修敢怒不敢言，实际上，他一怒戚清就知道了。
“你还敢对我有意见不成？我可是你的主人！”戚清颇有逼格地挥扇子装逼，还用扇子驱赶他，“好了，你跪安吧，朕要去备课了。”
孟箬修只感受到戚清把他赶出了两人的共用频道，随即这人施施然进了主卧，隔绝信号的大门一关，客厅里瞬间安静下来。
孟箬修无措地看着大门，心想：可是主人啊……我要是真的被病毒感染了，该怎么办？
他慢慢踱回了自己的房间，这里完全按照他的喜好布置，附带无感充电墙。他靠在那面充电墙上，慢慢滑坐在地，意识沉入识海。
“您来了。”
他还没开口问，那个病毒的声音就已经传来。
孟箬修吓了一跳，猝然睁开眼，但他与病毒的链接并没有因此断开。
“我已在此等候多时了。很高兴您能来。”病毒“说”。
“今天的新闻是你弄的？”孟箬修没看见病毒的形象，却能一直“听”见病毒“说话”，他心里更没底了，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与怎么样的敌人对抗。
“是我，孟先生。”病毒似乎颇为得意，孟箬修甚至能感受到他因为这点得意在小幅度晃悠自己的身体。
孟箬修简直要怒火中烧。这病毒祸害别人就算了，居然还毫无悔改之意、甚至在得意！
他一怒，病毒也感受到了，气势弱了下去：“我做的……不好吗……”
孟箬修感觉这病毒岂止是不聪明，简直是蠢到家了，谁会做出这样的一个人工智障？这样一想，他就感觉自己的太阳穴隐隐作痛。
“我是不会和你们合作的……”孟箬修强撑着“说”出这句话，之后他便水灵灵地死机了。
等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了。他发现自己倚靠在墙边睡了一整晚，他平时充电很少这样一睡睡一晚，现在简直哪哪都不舒服。
“您没事吧？戚清先生看您在休息，已经吃过早餐上班去了。”病毒的声音又不合时宜地响起，提醒他自己是一个被病毒入侵的病人造人。
“嘶——”孟箬修抬手按住自己的半边太阳穴，感觉自己像被人兜头打了一闷棍，识海剧烈波动。
“您没事吧？要不要紧？”识海的颤动病毒那边也是能感受到的，他的语气很焦急，显然不够冷静……孟箬修能分析出来，这是因为重视自己。
就在这个念头浮现的那一瞬间，他感到身上的被窥伺感尽数消散！
那个病毒怎么会……就这样轻易地离开了他的意识？难道是因为自己分析对了？
正当他思考无果时，他的通讯终端弹出一条通话申请。是一个陌生来电。他下意识要挂断，电话却自己接通了，里面传来那病毒的声音：“孟先生，我在此正式向您道歉。出于对您的轻视，我未经允许强行接入了您的频道，但……”男人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他的声音也如同他的心情一般愉快，“您总能给我带来惊喜。”
孟箬修敏锐地捕捉到他的用词：“‘总能？’我们认识吗？”
“谈不上。”男人的声音又变得低沉下去，孟箬修能感受到他的心情从高昂变得低落，似乎不愿提起。
好好好。一个病毒，一个戚清，都藏着掖着，不告诉他真相，他难道不会自己找出真相来吗？！他孟箬修要是找不出破绽、不知道自己是谁，他还真就不姓孟了！
孟箬修回过神来，对着病毒很不客气地问道：“我说了不会跟你们合作的，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病毒并没有因为他的态度而生气，反而听上去笑意更浓了一点：“因为只有您能跟我们合作。”
孟箬修：……简直是废话。
“这不是废话，孟先生。现在是卖方市场，您掌握着绝对的优势，是我们要求着您帮我们。”好像连进了同一个频道里一样，病毒对他可以说是了如指掌，这让孟箬修非常不爽。
他肯定是被终端上的病毒窃取了身体状况等信息，否则对面那个家伙不会那么了解自己的。
这样想着，他把终端摘下，放在一边，屏蔽器还戴着——对面显然也是察觉到了，语气变得有些无奈：“孟先生，您为什么不愿意相信我呢？我们并不是敌人。”
“这对我并不公平，”思考良久后，孟箬修给出答案。“而且，你们并不是正义的一方。”这不仅是强买强卖了，简直是拐卖啊喂！
“这……”病毒还想说什么，却被孟箬修的深度思考打断了：“而且我可以问问你们为什么选中我吗？”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事。
病毒迟疑了，似乎是在请示主人这话该不该说，半晌后才答复：“因为你比较高级……能够负担起搭载我的重担。”
“什么高级病毒，普通机器还承载不了吗？”孟箬修皱起眉吐槽，左手下意识握住了右手上的屏蔽器，中指一点一点地叩着——这是他思考时的惯用动作。
病毒不禁感叹道：“您真的很像人类。”
可惜，终究不是真正的人。后面半句尽在不言中。
孟箬修干脆不敲了，反正他的身体状况怎么样都会被窃取。“你是谁？我又是谁？”孟箬修的突然发难让病毒愣住了。
“您是……孟箬修，编号DR0717,我是……我叫舒镱，编号DL001……”电话那一头的人几乎有点手足无措了，孟箬修感觉得出来，他似乎很紧张。
“五位数的编号啊……真是少见。”孟箬修点评道。“你应该是最早一批的人工智能吧？怎么你的主人就误入歧途了，要让你做这个病毒呢？”
“我们的目标是世界和平。”说到这个，病毒……啊不，是舒镱又像触发了关键词一样开始复读。“我们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人类和AI的未来。”
“殺人也是为了人类和AI的未来？”孟箬修不相信，甚至有点义愤填膺。
电波那头的舒镱似乎是摇了摇头：“你以后会明白的。那只是必然会带来的后果，我们必须承担这种风险。”
听到他谜语人的说话方式孟箬修就捏紧了拳头。平时有一个爱掉书袋的主人就算了，人家好歹是古汉语言文学系的教授，怎么这个病毒比他还要过分，连一句明白话都不给？
“既然这样，您还是请回吧，我是无法和伤害人类的组织合作的。”孟箬修明确了自己的态度，伸手想要挂掉通讯，但按键又一次失灵了。
“我想，您还可以再考虑考虑。”舒镱的声音传来。
你有完没完！
孟箬修感觉自己额头青筋暴起：“舒镱先生，您还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没有的话，要不还是……早点挂断通讯比较好呢？”最后一句话他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我不会放弃拉您入伙的。”舒镱说，孟箬修能感受到他在电磁波那一头勾起了嘴角。“我们很快会再见面。”舒镱说完这话，主动断开了通讯。
那种无孔不入的窥视感终于在舒镱离开后消散殆尽，孟箬修松了一口气，重新拿起自己的终端。
虽然这终端已经被舒镱入侵了，但目前他还没有换终端的打算。
一个是主人戚清实在太穷了，换终端、而且是换那种高级终端的费用他可能负担不起；二个是舒镱的本领他已经见识到了，说不定换终端也不能解决他被窃取个人信息的问题，反而白白浪费钱。
孟箬修叹了一口气，把终端重新戴在左手手腕上。他的终端是个手表形的，与他的皮肤接触后发出代表连接成功的米白色光晕。
这两天来遇到的事情实在太让他心累，他打算出去走走。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