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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备茶肆:沅遭坑骗辨劣料,侯归京:策定微服查茶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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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蒙蒙亮,京城西市的商贩就陆续支起了摊子,鲜叶的水汽、干果的甜香混在一起,裹着晨露往人鼻尖钻。柳清沅挎着布包走在前面,春桃攥着剩下的二两银子,紧紧跟在后面,圆眼睛警惕地盯着来往的人——昨晚房东的话还在耳边,她怕再有人跟姑娘使坏。
“姑娘,前面就是卖鲜叶的摊子了,咱们得多挑挑,可别再被人坑了。”春桃扯了扯柳清沅的衣角,想起昨日租铺面时的波折,还有些心有余悸。
柳清沅点头,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布包里的一小片干茶——那是祖父留下的“样茶”,用来比对鲜叶优劣的。她要制改良散茶,鲜叶是根本,若是用了劣等叶,不仅茶味差,还砸了祖父的手艺招牌,更别提靠茶肆打听消息了。
两人走到最热闹的一家鲜叶摊前,摊主是个留着八字胡的汉子,见她们过来,立刻堆起笑:“两位姑娘,买鲜叶啊?我这可是江南刚运过来的明前茶,柳家主家的贡茶铺都在我这儿拿货,一斤只要二十文,实惠得很!”
春桃眼睛一亮,拉了拉柳清沅:“姑娘,明前茶金贵,这价可不算高!”
柳清沅却没急着应,蹲下身,拿起一片鲜叶。叶片看着翠绿,可指尖一捏,就觉出不对——明前茶的叶片肥厚,捏着有韧劲,这叶片却薄得发脆,还带着点淡淡的霉味,分明是隔年的陈叶,用温水泡过伪装成新叶的。
“掌柜的,这不是明前茶吧?”柳清沅把叶片放回竹筐,声音平静,“明前茶芽尖带白毫,你这叶尖光秃秃的,还有陈霉味,顶多是去年的秋茶,还掺了些老叶。”
那摊主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收了笑:“姑娘可别胡话!我这鲜叶都是正经江南运过来的,柳家主家的人前几日还买了,你一个外乡姑娘,懂什么茶?”
“我懂不懂,你心里清楚。”柳清沅从布包里掏出那片样茶,递到摊主面前,“这是真正的江南明前茶,你对比着看看,叶片厚度、白毫多少,都不一样。你拿陈叶冒充新叶,还敢说是柳家主家拿货,就不怕砸了自己的摊子?”
周围买东西的人听见动静,都围了过来,有懂茶的老者凑上前,拿起摊主的鲜叶闻了闻,点头道:“姑娘说得对,这确实是陈叶,还掺了老叶,掌柜的不地道啊!”
摊主见被戳穿,又怕人多坏了生意,语气软了下来:“姑娘眼尖,是我不对,那你要多少鲜叶?我给你算便宜点,十五文一斤,都是正经秋茶,没掺霉叶的。”
春桃刚要答应,就被柳清沅拉住。她知道,秋茶滋味淡,做改良散茶不够醇厚,还是得要新叶。她起身道:“我们要今年的雨前茶,若是没有,就不买了。”
摊主没法子,只好从里层竹筐里拿出一筐鲜叶,嘟囔道:“这是今年的雨前茶,要二十五文一斤,不能再少了,这可是我留着给老主顾的。”
柳清沅拿起一片,叶片肥厚,芽尖带浅白毫,闻着有股清冽的茶香,确实是今年的雨前茶。她跟摊主砍到二十三文一斤,买了十斤,又买了制茶用的竹匾、铁锅、茶针,算下来,银子又花去了大半。
“姑娘,咱们就剩这么点银子了,后续买炭火、买包装的棉纸,可怎么办呀?”春桃看着布包里剩下的三百多文,皱着圆脸发愁。
柳清沅却不慌,指了指布包里的茶谱:“放心,祖父的茶谱里有改良的制茶法子,能省些炭火,包装就用最便宜的粗棉纸,先试营业,等卖了茶,就有银子了。”
两人提着东西回茶肆时,正好撞见隔壁铺的王婶。王婶是个热心肠的,见她们拎着鲜叶,笑着凑过来:“姑娘,这是要开茶肆啊?昨儿听陈老丈说,你是柳老匠人的孙女,以后有啥难处,尽管跟我说。”
“多谢王婶。”柳清沅笑着道谢,刚要说话,就听见街上有人喊:“镇北侯回京啦!听说昨天就到了,皇帝亲自封的侯,还要查江南贡茶案呢!”
柳清沅手里的竹匾顿了顿——镇北侯?就是那个戍守北疆的战神萧策?祖父的茶谱里提过“北疆”,如今这位侯爷要查贡茶案,说不定能帮着查祖父的冤案。
春桃也凑过来,小声道:“姑娘,镇北侯要查贡茶案,咱们开茶肆,说不定能见到他呢!”
柳清沅没说话,只是把竹匾往茶肆里搬——能不能见到,还得看机缘,眼下最要紧的,是把茶肆开起来,做出能让人记住的茶。
与此同时,京城东城的镇北侯府,正忙着打扫布置。
萧策卸了玄色披风,只穿件墨色常服,肩线依旧挺拔,眉峰间的凌厉淡了些,却仍让人不敢轻易靠近。他坐在案前,手里捏着个粗瓷茶盏,盏里的茶凉了,他却没喝——北疆风沙大,他嗓子常年干痒,京中买的茶,喝着总觉得寡淡,解不了喉干。
“将军,侯府都收拾好了,您住东跨院,赵虎住西跨院,伺候的人也都挑好了,都是北疆旧部的家眷,可靠得很。”赵虎站在案前,手里拿着个名册,憨厚的脸上满是利落,“还有,粮道那边的人我也打听了,江南粮道归柳家主家的柳振邦管,他的副手是苏家的远亲,两人来往密切,那十五万石粮草,十有八九是被他们扣了。”
萧策点头,指尖敲了敲案面:“柳振邦靠苏家保住贡茶专营权,苏家靠柳振邦扣压粮草牟利,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皇帝让我查贡茶案,正好以这个为切口,把粮草案也查清楚。”
“那咱们现在就去查柳家主家的贡茶铺?”赵虎摩拳擦掌,恨不能立刻把粮草案查个水落石出——北疆的士兵还等着粮草过冬呢。
“急不得。”萧策摇头,拿起案上的贡茶铺名册,翻了几页,“柳家主家在京中有三家贡茶铺,都有苏家的人盯着,咱们直接去查,只会打草惊蛇。明日起,你去查粮道的运输账,我微服去京中的茶铺转转,先看看京中贡茶的实情,尤其是那些小茶肆,说不定能有意外发现。”
赵虎愣了愣:“将军,您微服查小茶肆?那些小茶肆能有啥用?”
“越是小茶肆,越不被柳苏两家盯着,说不定能喝到真正的江南茶,也能听到些真话。”萧策想起昨日接旨时,皇帝提了句“京中西市附近,近期有江南来的人要开茶肆,或许懂茶”,“我听说西市那边有家新茶肆,还没开业,明日我去看看。”
说到这儿,他又揉了揉嗓子,沙哑道:“你再去买些不同的茶回来,我试试能不能找到解喉干的,总喝凉茶也不是办法。”
“哎!”赵虎连忙应下,转身要走,又想起件事,“将军,苏文轩那边派人来递帖子,说后天要设宴为您接风,您去不去?”
萧策眼底闪过一丝冷意:“苏文轩这是想拉拢我,若是我不去,反倒显得心虚。去,不过你得提前在宴外守着,以防他耍花样。”
赵虎应了,转身出了侯府。
萧策独自坐在案前,望着窗外的夕阳,手指轻轻敲着贡茶铺名册上“西市新茶肆”几个字。他不知道,那家即将开业的茶肆,正是他要找的“懂茶人”开的,而那杯能解他喉干的茶,也正等着他。
另一边,清沅茶肆里,柳清沅正忙着晒鲜叶。她把鲜叶均匀摊在竹匾里,放在门口的阴凉处,春桃在一旁帮忙,却不小心把竹匾碰歪了,鲜叶洒了一地。
“哎呀!”春桃急得快哭了,“姑娘,都怪我,我太笨了!”
柳清沅连忙扶起竹匾,笑着帮她擦了擦眼泪:“没事,捡起来就行,你也是想帮我。咱们今晚把鲜叶萎凋好,明日炒茶,后天就能试营业了。”
春桃这才放下心,蹲下身捡鲜叶,一边捡一边说:“姑娘,咱们后天试营业,要是镇北侯能来就好了,他喝了咱们的茶,说不定就会帮咱们查冤案!”
柳清沅笑着摇头,却没反驳——她心里也盼着,这位镇北侯,能是个明辨是非的人,能帮着祖父洗冤,能还江南茶一个清白。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洒着鲜叶的地上,也落在茶肆门口那块还没挂起来的木牌上——木牌上刻着“清沅茶肆”四个字,字体温婉,却透着股韧劲,像极了它的主人。
京中的夜渐渐深了,柳清沅在油灯下翻着茶谱,琢磨着明日炒茶的火候;萧策在侯府里看着贡茶铺名册,规划着明日微服的路线。一场围绕着茶的相遇,已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