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凉》千重梦

52、第五十二章

　　“什么？！什么叫做郁熙不见了？！”

　　齐笑一开始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没觉得哪里奇怪，郁熙本来就是个随心所欲的人，但听电话里齐凯的语气，她渐渐意识到情况不对劲，立马过来找周茉说了这件事情。

　　齐笑还在想怎么办的时候，周茉已经定好了回去的票。

　　齐笑吃惊，“茉茉，你现在要回去吗？”

　　“郁熙不见了，我怎么可能还在这儿？”

　　周茉宿舍里还有其他室友在，她们从未见过周茉有过如此焦急的模样。

　　周茉一边收拾行李一边给导员打电话，导员对周茉的印象不错，在听说周茉家里人走丢后，立马给批了假。

　　范楠楠听到郁熙这个名字，下意识地眨了眨眼睛，但因为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周茉身上，没人注意到她这个怪异的反应。

　　齐笑：“茉茉，我跟你一起回去。”

　　周茉将齐笑拉出宿舍，神情严肃，“最近不要出学校，如果有事儿先找齐凯，如果齐凯的电话打不通，去找魏怀，笑笑，我不希望等我回来后，你又出了什么事情。”

　　齐笑这下子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听从周茉的安排，“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周茉现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她得安排好自己所能安排的一切，不能因为慌乱而产生更大的漏洞。

　　怀着忐忑焦急的心情，周茉踏上了回到明安的旅程。

　　刚下了车，齐凯安排接应的人就找上了她，周茉在车上盘算了很多，比如齐凯为什么对这件事情这么上心，他跟郁熙早就已经决裂了，她不认为上次孙哲的事情对他们之间的修复力度会有这么大。

　　但现在不是刨根问底的时候，她要利用一切能利用的资源。

　　齐凯的人脉，就是很好的资源。

　　“周茉小姐，凯哥说了，你需要什么帮助都可以说出来，只要我们能做到的，都会帮你。”

　　“谢谢，不过暂时不用，我想先回去看看。”

　　那人听出周茉的意思，没再强求，两人加了微信就各自分开了。

　　周茉往外走了没多久，正打算拦车回家，一辆价值不菲的豪车停在了她面前，没等她感到疑惑，车窗摇下，露出何如那张熟悉的脸。

　　“上车。”

　　周茉没墨迹，上了何如的车。

　　何如也没说废话，直截了当地切入正题，“我找人查了下，这件事情跟正阳那边没关系，应该是……，你应该知道郁熙身份特殊，他不能离开明安。”

　　“他离开过明安？”

　　提起这件事情，何如心里就堵得慌，他也没想到郁熙会这么胆大包天，离开明安，去正阳找周茉，不过，现在看来，周茉也不知道这件事情。

　　那小子废了这么大的功夫，去正阳也不告诉周茉，难道只是为了远远地看一眼周茉吗？

　　“他没坐高铁，而是用钱雇了辆私家车，绕了远路，到了邻市，换了车去的正阳，学校那边我问过了，学校老师看郁熙一直在发烧，所以让他在家休息，我看过学校医务室的就诊记录，他当时真的在发烧。”

　　何如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重带着几分埋怨。

　　说到底，他心里还是更看重郁熙这个弟弟。

　　“我，我不知道他去找过我。所以那群人因为这件事情想彻底限制郁熙的自由吗？”

　　“应该是。”

　　“呵。”周茉冷笑，“就因为那份可笑的资料，要赌上郁熙一辈子的自由？！他爹是个混账，这群人也是一群傻逼！”

　　“周茉，你愿意永远留在明安陪着郁熙吗？”何如突然问道。

　　周茉想也没想就说了不，何如猛地踩下刹车，因为车辆惯性，周茉身子猛地前倾，还好有安全带，要不然她铁定要撞到脸。

　　“周茉。”

　　不等何如把话说完，周茉直勾勾地看着他，“错的人是郁熙吗？为什么他的一辈子要留在这里？！如果他喜欢明安，他可以留在这里一辈子，那是他的自由，可他现在有自由吗？他喜欢明安吗？何如，你了解郁熙吧，他这人，无拘无束惯了，他比任何人都想走出去。”

　　“我知道你在怪我，因为我，他才会去正阳。”

　　“可是那仅仅是因为我吗？我其实很高兴，高兴能成为郁熙迈出去第一步的借口，即便时机不对，但等我找到郁熙，我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也不会是不应该这样做。”

　　“我要带他走出去，走出他自己的人生，无论日后，我们是否还在一起生活，我都是他一辈子的家人，我认定了，我不后悔。”

　　“我承担一切的后果，郁熙也一样。”

　　何如握紧了方向盘，指骨青筋暴起，随着他一声叹息，一切异样又归于平静，“郁松景或许还在明安，只要找到他，郁熙就能自由。”

　　周茉震惊地看着他，“他不是逃了吗？纵火行凶，他是通缉犯啊。”

　　“事情被压下去了，按照法律来讲是这样的，但这件事情根本就没记在档案里，郁松景本身的价值要高于纵火行凶这件事情。”

　　“放屁吧！”周茉忍不住爆了粗口，“那是他的亲儿子，他的亲儿子因为他这些年来都遭受了什么！他却心安理得地藏在亲儿子的眼皮子底下，说不定还时不时过来看一眼。”周茉红了眼眶，她不敢想，郁熙要是知道这件事情会怎么样，她至今仍不明白，为什么会有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如果不爱就不要生下来，生下来了又觉得累赘。

　　郁熙到今天所有的苦都是拜郁松景所赐。

　　“周茉，这就是世道。”

　　“非黑即白太理想了。”

　　“应该说，非黑即白只适用于我们这种人身上，我们走错了路，是没有回头的余地的，但你跟郁熙有。”

　　何如许是被周茉的悲伤感染到了，流露出了平时不会出现的神情。

　　“好了，郁松景的下落我已经派人去查了，只是你别抱太大的希望，这些年我一直都在查，最近突然有了下落，我怕也是别人的诱饵。”

　　“郁熙在哪儿能查出来吗？”

　　“我们进不去的地方，但你放心，郁熙不会有生命危险。”

　　“我知道了，一旦有郁松景的下落，请立刻告知我，我想跟着一起过去。”

　　“好。”

　　四面都是墙，里面没有一丝光亮，就算郁熙睁大了眼睛，也什么都看不见，他没有慌张，甚至没有任何的反应，他早就在儿时的生活中习惯了这样的对待。

　　他的外公，甚至于他的父亲都是这样对待他的。

　　现在，不过是情景重现。

　　因为剥夺了视觉，其他感官会变的异常敏锐，比如说听觉，他能听见外面走来走去的脚步声，没有规律，甚至带着几分急躁。

　　他还能听出来这是谁的脚步声。

　　房门被打开，仍没有一丝光亮透进来。

　　张行带着特质的眼镜，在黑暗中看东西也可以很清晰，他能看见郁熙安静地靠着床坐在地上，偌大的房间里除了床之外就是一处狭小的卫生间，说是卫生间还是太过了，那只是个方便的地方，连个隔档都没有。

　　“张行。”

　　张行有些意外郁熙会认出自己，他走到郁熙跟前在他面前晃了晃手掌，发现郁熙确实没有任何反应，就在他要收回自己的手掌的时候，郁熙突然动了，他抓住了张行的手腕。

　　饶是训练有素的张行也没躲开郁熙的动作。

　　“别告诉周茉，让她安心上学。”

　　“你怎么知道是我？”

　　“你的左腿上有伤，走路的声音跟别人不一样。”

　　张行脸色一变，他甩开郁熙的手，后退了几步，他腿上的伤很多人都不知道，但是身体机能的变化是瞒不过其他人的，正是因为如此他很难在部队继续发展，这才出来另谋出路，遇见了那个男人，听命他。

　　“这次，打算把我关多久？我还能回去上学吗？”

　　“郁熙，你擅自离开明安。”

　　“擅自？”郁熙扯了下嘴角，“我记得现在已经是文明社会了吧，这算是非法拘禁，当然话语权在你们那儿，我也只是说说。”

　　张行当然自己的说法不占理，但那又怎么样呢？

　　权利在谁手中，谁就说得算。

　　“外面有人在找你。”

　　“找到了也进不来，你不必担心。”

　　郁熙反过来安慰张行。

　　张行：“郁熙，你真是个怪物，你看看你的一生，简直可笑，我要是你，早就一了百了了，何必活着挣扎呢？”

　　“一了百了？你是在劝我去死吗？”郁熙撑着地慢慢坐在了床上，床没比地上软多少，只是掌心下的触感变了，床单的颗粒感让他想起周茉夏天给他买的亚麻床单，睡上去很凉快，比空调跟适合他。

　　“要是早一点，我可能真的会去死，如果我死在那场地震里，就好了。”仗着黑暗，又或许是仗着周茉不在这里，郁熙流露恶劣的讥讽，“我这么想过很多次，可每次，我死亡的结尾都要有一个人的身影，我没见过他，但他的血总是流遍我全身。”

　　由于长时间滴水未进，郁熙的声音沙哑，在黑暗中犹如怪物的诱惑呢喃，轻而易举就可以将人引入他的思绪中。

　　“现在也不晚，郁熙，你已经没用了，我们找到你父亲郁松景了。”

　　郁熙依旧没有反应。

　　张行突然凑近郁熙，低声说道：“你这辈子都只能呆这儿了，你再也看不见周茉了。”

　　郁熙突然抬眸瞪向张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