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凉》千重梦

51、第五十一章

　　有了范楠楠的情报，周茉对魏怀有了个初步的人物画像。

　　第二天，周茉见到了魏怀，魏怀本人倒也没有她们说的那么夸张，生人勿进是有，但基本的礼貌还是在线的。

　　魏怀像是第一次知道周茉，面对周茉的问题对答如流，也没掉脸子难为周茉，这场采访比周茉想象中的更加简单，不到一个小时，周茉就顺利完成了任务。

　　就在她以为这场交集就要就此过去时，魏怀主动邀请她去吃晚餐。

　　记者社的摄像给她拼命使了使眼色，周茉本来也想好好了解一下魏怀，于是答应了这场晚餐邀约。

　　餐厅是魏怀定的，是间日式居酒屋，吧台形式，前面厨师在忙活着，还能看到偶尔升起的焰火，挺有生活情调的一家店。

　　“你知道我叫你出来是为了什么吧。”

　　“大概知道。”

　　“你不该掺和进来的。”

　　周茉刮掉玻璃杯壁外凝结的冰雾，透明的液体上漂浮着一片绿色的叶子，冷色调中带着一抹艳，周茉说不上来这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很好看，拍下来可以当做壁纸。

　　“我以为你不会说这种无意义的话，以你的经历来看，你是那种无意义的人跟事都不会多看一眼的人。”

　　魏怀将面前的烧酒一饮而尽，露出与之刚刚完全相反的神情，带着点痞雅的气质，他解开领口最上面的一颗扣子，衬衫的袖子也往上卷了几道，任谁看了，也不会觉得他是个大学生，“是吗？那是我多嘴了。”

　　“既然我们都心知肚明对方是谁，就没必要绕弯子了吧。”

　　“你在明安对孙哲做了什么？他回来之后，闭门不出，就连李正良的邀约也推了好几次。”

　　“没做什么？”周茉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眸，无奈地摊了摊手，“我只是跟他道了个歉，可能他意识到自己错了，所以开始反省了。”

　　“少来。”魏怀根本不信，周茉这个人的名字他一开始是从李正良嘴里听到过，好像是跟明安市的郁熙有所关心，一开始他只以为是郁熙想要谈恋爱所以勾搭上的漂亮女孩，但后来事情的发展让他注意到了周茉。

　　“我对你挺好奇的，真的，你为什么会选择郁熙当家人呢？”

　　周茉被很多人问过这个问题，她自己也曾问过自己这个问题，但不是所有问题一定都有一个唯一不变的答案，“为什么呢？一定要有个为什么吗？”

　　“选择都没有理由的吗？”

　　“你的选择，都是有理由的吗？”

　　面对周茉的反问，魏怀笑了下，没搭话。

　　聪明人讲话都是点到为止。

　　周茉握上玻璃杯，跟她想象中的一样凉，但她也仅仅只是握着并不喝，等手的温度将酒的温度降下一点，她又松开手，等手的温度恢复，又握了上去，周而复始。

　　魏怀默默观察着周茉，他看不懂周茉在想什么。

　　就像是他在明安时，也看不懂那群人在想什么。

　　“你跟齐笑认识。”

　　“嗯。”魏怀没否认。

　　“她好像不记得你了。”

　　“我俩小时候在同一个孤儿院里，不过不一样的是，她只待了不到十天，就为自己找到了新的家，自然不会记得我这个过客一样的玩伴。”

　　周茉看着魏怀，企图从魏怀脸上看到怀念或者是其他什么表情，但令她失望的是，什么都没有。

　　她身边都是一群喜欢把心事死死藏住的人。

　　“别跟她太紧，她不喜欢这样。”

　　“行。”

　　两人就这样散了。

　　说是晚餐，但周茉只是吃了一串烧鸟，这点东西在回去的路上就消化完了，周茉向来不是个会亏待自己的人，于是转头进了家炒菜的小饭馆，点了一荤一素两个菜吃了起来。

　　吃饭的间隙，她打开了手机上早就下好但一直没有打开的监控软件。

　　初始监控界面是正对客厅的摄像头画面，这会儿是晚上十点，郁熙正坐在周茉曾经坐过的椅子上，趴在桌子上写着什么，周茉尝试双指拉扯画面放大，本以为会看到糊成一片的画面，没想到画面只是略微卡顿一下便变得无比清晰。

　　周茉猜测这软件可能是郁熙做的。

　　她把郁熙的学习监控视频当做下饭剧，一边看一边吃，一顿晚饭时间就这样过去了。

　　出了饭店门，周茉点开导航看了眼离学校的距离，还有个一点五公里，宿舍十一点半关门，还有差不多一个小时的时间，周茉决定消消食儿，走回去。

　　监控画面里的郁熙此刻动了动身体，他伸了伸懒腰，扭动了下酸痛的脖子。

　　突然，他似是有所感应，看向了摄像头的位置所在。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朝摄像头笑了下。

　　没过半分钟，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周茉打来的视频邀请。

　　郁熙瞬间了然，他接通电话，发现周茉在外面，随着周茉的走动，他可以看见她身后闪动着光的餐饮牌匾，也能看见街道上结伴的人们在说说笑笑。

　　“你好像逆行了。”

　　“那也没办法啊，学校在路这边，我现在过个横道，一会儿再过回来，会不会太麻烦了。”

　　“懒。”

　　“这怎么能叫懒呢？我是人，不是车，逆行一下也没关系啊，这条路又不是景区路线，只可单向通行，而且我目标明确，绝对不会多走一步弯路的。”

　　好几天没见周茉，冷不丁在屏幕里见到了，郁熙不知为何感觉有些口干舌燥，这么想着，他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

　　“学习也要劳逸结合，不可以玩但没说不可以喝水啊。”

　　“监视我啊。”

　　“你让的啊。”

　　两人对着屏幕相视一笑。

　　“大学生活怎么样？”郁熙问这个问题也不是想听周茉的回答，以往两个人面对面，像是有说不完的话，此刻隔着屏幕，郁熙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还可以吧。”

　　“宁香见来上学了吗？”

　　“你不应该礼尚往来问一下我最近怎么样吗？”郁熙抬起下巴，一脸不爽。

　　周茉笑了，“你好不好，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她来上学了，跟老师说了调座位的事情，我现在自己一个人坐，还挺爽的。”

　　“这下子你是真的可以当校霸了。”

　　郁熙‘啧’了声，“多久之前的事情了，你还能拿出来说。”

　　“那没办法啊，你跟我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

　　郁熙心里漏跳一拍，他捂住心口，默默将摄像头往上面移了下，好叫周茉看不见他的小动作。

　　周茉为了躲避路人，也就错过了郁熙这一刻的反常。

　　“好了，不占用你的休息时间了，早点休息。”

　　郁熙没再斗嘴，点了点头，两人没有互道晚安，也没说再见，就这样挂断了电话。

　　郁熙将手机扔到沙发上，自己窝在上面，抱枕压在心口处，也不知道是不是房间里太过安静，他总觉得自己的心跳声有点吵人。

　　周茉也不是第一次对他说这种话了，他这次的反应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郁熙脑子里突然闪过一句台词。

　　你遭了！你坠入爱河！

　　郁熙像个弹簧，腾地一下从沙发上坐了起来，他不可置信地呆住身体，“我……！”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立马跑回了自己的房间里，关上了房门。

　　现在他只能庆幸自己没有开启周茉那边对卧室的监控，说什么密码都是假的，就是单纯地没开放权限而已。

　　“我？喜欢？周茉吗？”

　　但凡此刻郁熙身边有一个人在，一定会瞪大眼睛告诉他，你才想到这一层面吗？大哥，会纵容的前提不就是喜欢吗？

　　没等郁熙细想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时，客厅里沙发上被遗忘的手机响了起来，郁熙深呼吸着，打开了房门，拿起了手机。

　　等他看清楚手机上面的来电显示后，刚刚所有的悸动顿时化为乌有，他冷漠地接通了电话。

　　“什么事情？”

　　张行站在办公室里，被对面的男人骂得狗血淋头，“这点小事情你都做不到，我费劲功夫将你调回市里是在干什么？！给我添堵吗？！”

　　张行不敢反驳，只能老老实实地站着，“这件事情是我的疏忽。”

　　“当然是你的疏忽！郁熙擅自离开明安，你居然毫不知情，要不是我的人在Z大看见了郁熙，呵。”

　　张行低下头，“他可能只是想去看看周茉。”
　　文件夹被重重地扔在张行脸上，尖锐的棱角在他脸上划开一道血红口子，不大却很深，鲜血顿时涌出。

　　“可能？！哪一天他真的跑出去了！我这些年的心血全都白费了！”

　　张行抿紧了嘴唇，男人看出张行心绪纷乱，“你想说什么就说！我没打算扶持一个哑巴。”

　　“领导，郁松景的研究资料真的还在吗？当年那一场大火将他家的房子烧得精光，不是都找遍了，什么都没有吗？”

　　“不管有没有，都必须有。”

　　张行对上男人不容置疑的眼神，千言万语都梗在喉咙处。

　　“我靠着这份资料走到现在这个位置上，这些年我找人代替郁松景研究，成果怎么样不提，只要项目一直在，我就有继续的理由，反正再过几年我就退休了，剩下的事情交给后人，跟我有什么关系？他们找不到，做不出来那是他们的事情，当然他们要是聪明点，也可以变成郁松景的事情，反正不管我的事情。”

　　男人拍了拍张行的肩膀，“你这人善妒，小聪明多，缺点也多，但在我看来，这些都不是问题，反而因为你恶，所以能成很多事情。”

　　“当初周启年退伍归家，你不是做得很好吗？后来他因为宁凝的事情死了也被骂得百口莫辩，你也不让他背下来了吗？”

　　“所以我看好你，只要让郁熙在我退休之前留在明安，上面的引荐名额必定有你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