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凉》千重梦

53、第五十三章

　　终于有了反应啊。

　　张行自觉扳回一城，但郁熙只是看了他一眼，随即就笑了起来，“你们这种人除了威胁人还会干什么呢？其实我一直都想不明白，那么简单的资料，这么多年都没人研究出来吗？”

　　张行意识到什么，正准备套话，门再次被人从外面打开，与刚刚不同的是，这次带来了光。

　　郁熙冷不丁被强光照射，下意识眯起了眼睛。

　　男人逆光走进来，郁熙第一次看清楚了这个让自己失去了十来年自由的男人。

　　宁许之。

　　明安市里说一不二的头把手。

　　踏着郁松景的一切走上了人生捷径，然后又彻底逼疯了郁松景，最后又操控了郁熙的一生。

　　同样也是，宁香见的大伯，宁凝的父亲。

　　郁熙以为自己将一切藏得很好，直到那天周茉将宁香见堵在小巷子里，她说得那些话他全部都听见了，宁香见会接近他自然是受到了别人的指使，这种事情，这种人在他的人生中稀松平常，完全引不起他任何的反应。

　　但那天不一样，有人向无聊但膈应人的苍蝇发出警告。

　　难得的，他的人生迎来了久违的平静。

　　“那么多人都没让你开口，我有点好奇，是你父亲的下落还是周茉的存在让你改变了主意。”

　　郁熙缓缓睁开眼睛，强光还是让他的眼睛有些不舒服，眨了几下才算是好受一些，“揣测我，你还真有闲工夫，不过，您真的在乎资料吗？”

　　“比起资料，你更在乎郁松景是不是还活着，我是不是还在你的掌控之中，明安能不能成为你安度晚年的乐土。”

　　宁许之年纪刚过六十，平时保养得当看起来只有五十出头的样子，穿着得体的中山装，人模狗样的，倒像是个好人。

　　“你比你父亲要了解我。”

　　郁熙嗤笑道：“他是蠢，信你。”

　　宁许之抬了下手，张行立马会意退出了房间，房间里只剩下了郁熙跟宁许之。

　　宁许之刚要开口，就被郁熙一拳打倒在地，张行刚走到门口，听到动静立马回头，准备冲进房间里，郁熙的动作比他还要快，在张行还没进来前，一脚将门踹关上。

　　铁门合上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听起来格外刺耳。

　　宁许之被郁熙压在身下，饶是他见多识广也被郁熙这野兽般的行为吓到了，“你，你想干什么？”

　　“我刚刚不是说了，我时常看到我死去前的画面，一个人的血布满我的身体，我总要带着一个人下地狱，灵魂才能安生的。”

　　“你想杀了我？”宁许之看不见郁熙的脸，不知道郁熙此刻脸上满是玩味的笑容，那模样就跟人逗狗玩一样。

　　郁熙俯下身子，手掌精准所动宁许之的嘴巴，一巴掌扇过去，宁许之的牙掉了一颗，在嘴里险些呛进嗓子眼里，宁许之奋力将它吐了出去。

　　“你的牙，你不想要吗？”

　　“哦，对了，你只想要别人的成果，那些没用的，哪怕是你的，你都可以不要。”

　　“郁熙！杀人是犯法的！”

　　“非法拘禁，窃取他人成果，也是犯法的。”

　　宁许之梗着脖子，“郁松景放火行凶，一旦他出现在社会上，一定会被通缉的，只要你肯放过我，我可以帮你跟你父亲重新弄个身份。”

　　“你的前程呢？”郁熙此刻还有心情帮宁许之构思未来，“六十五退休，如果你运气好，还能活个十来年，在明安再当个十来年的土皇帝，多爽啊，把我放走了，你可就没有这么好的未来了。”

　　宁许之搞不明白郁熙，颤抖着嘴唇，“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想要什么，你说出来，我能满足的都会满足你。”

　　“我想要什么？我想要的跟你想要的一直都是对立面，所以我不会相信你提出的任何条件。”

　　郁熙的手掌掐住宁许之的脖子，慢慢收紧。

　　门外传来撞击声，郁熙笑了起来，“宁许之，你听，这像不像催你死的丧钟声？”

　　“郁熙！”求生的本能让宁许之这个六旬老人拼了命去掰郁熙的手指，但即便郁熙几天都没有吃饭跟睡觉，仍然比这个保养得当的老人要来得强壮。

　　郁熙：“其实那天我在家，我看见你也是这么掐住了我父亲的脖子，那时候我想，他为什么挣脱不开呢？”

　　“因为他太年轻了，不懂好心学长的付出都是明码标价的。”

　　“就像你现在这样，不明白我为什么一定要去正阳。”郁熙凑近宁许之的耳边，“我故意叫他看见的，看见我，告诉你。”

　　宁许之瞪大了眼睛。

　　铁门终于被撞开了，郁熙也松开了手，重新坐回到了床边。

　　张行让人按住郁熙，房间里再次有了光，宁许之这次看清楚了郁熙的表情。

　　他在笑。

　　他为什么在笑？

　　宁许之还未从死亡的劫后余生里脱离出来就被郁熙的笑容闹得头脑发麻。

　　郁熙被人按在地上，脸颊紧紧贴着水泥地面，即便他没有挣扎，身上的人仍旧按着他的脑袋在地面摩擦着，嘴角很快出了血。

　　郁熙仍有心情伸出舌头去舔舐嘴角的伤口。

　　宁许之在众人的簇拥下离开了房间。

　　张行吩咐人将郁熙看好，随即跟着宁许之离开。

　　车内异常安静，司机专心开车，目不斜视，将自己当成了瞎子、聋子跟哑巴。

　　宁许之没有说话，张行知道今天的事情，他难辞其咎，被一个毛头小子戏耍了好几次，他生气愤怒又难堪。

　　“领导，这次是我的疏忽。”

　　“呵，他要是我儿子就好了。”

　　宁许之的话让张行一愣，他冷不丁对上宁许之疯狂的眼神，随即立马低下头去。

　　“那郁熙现在要怎么处理？”

　　宁许之话还没说完，一辆警车与他们的车擦身而过，张行警觉地察觉到不对劲，宁许之比他想到得更快，“让那里的人闭嘴。”

　　“我明白了。”

　　周茉跟随何如的人一起来到明安市的户阳区，俗称郊区，其实就是未改造区。

　　曾经的户阳区繁华，离市中心也很近，但后来明安城市规划改造将市区重新划分，大批商户以及开发商转战其他区域，户阳区因此没落，彻底成为郊区。

　　周茉知道这里还是因为她的母亲华容，华容是个独立设计师，她的衣服很有巧思，在有时尚感的同时还保留了舒适性，而且她不光设计礼服，还会设计一些便宜好穿的衣服。

　　小学的时候，老师布置了一篇关于理想的作文，她写不出来，就去求助妈妈，妈妈问她，她的理想是什么。

　　周茉那时候太小了，很难理解理想这个词语，于是她就问妈妈，“妈妈，你的理想是什么？”

　　“我想让大家都能穿上我设计的衣服，不管男女老少，不管有钱没钱，我不想将衣服跟品牌定性，人有时候很难改变，但我还挺好改变的。”

　　周茉依旧不理解，周启年在一旁搭腔，“孩子还那么小，不懂的。”

　　华容笑着点着周茉的鼻尖，“以后会明白的。”

　　“可是，妈妈，善变不是个不好的词语吗？”

　　“词语这个东西啊，因人而异，因事而论，茉茉，你现在会对很多事情感到困惑，等你学习了很多知识，见到了很多不一样的事物，你就不会再感到困惑，你会因为成长而善于变化，融入社会，融入集体，那么改变就不是一件坏事。”

　　“如果变化是在道德准则上，那就不一样了。”

　　华容将小小的周茉抱在怀里，“还是不明白对不对？”

　　“嗯，不明白妈妈，我只是问理想，妈妈为什么要说这么多我听不懂的话啊。”

　　周启年揽住妻子的肩膀，“因为妈妈的理想就是从你这些听不懂的话里慢慢找到的。”

　　“你听不懂，是因为你还没开启你的理想之路。”

　　“老爹~，你这么说，我的作文会被打零分的。”
　　“那我给你看个广告？”周启年在电脑上搜索了喜之郎果冻的广告，周茉看了一会儿，周启年问道：“你想当什么？想当也是理想的一种哦。”

　　“我想，当一名律师。”

　　华容与周启年对视一眼，华容揉了揉周茉胖乎乎的小脸，“好啊，以后爸爸妈妈的终身权益就交给茉茉来守护了。”

　　周茉还是不明白理想是什么，但为了理解妈妈说的话，她时常跟着妈妈出来采风。

　　华容常来这里，却从不带周茉来这里，这越发加重了周茉的好奇心，后来在同学间的交谈间得知，户阳区是个很乱的地界，只要新闻上能看到的事件，这里基本都发生过。

　　周茉更加不明白华容为什么要来这里。

　　后来，她看过妈妈的户口本才知道。

　　华容，来自这里。

　　“周小姐，小心脚下，这一片最近在拆迁，地上钉子木板什么的都乱放，不要踩到了。”

　　“好的，谢谢。”

　　“何老大交代了我们一定要照看好你，这是应该的。”

　　“郁松景在这儿的消息，确定吗？”

　　“来信的人只说了疑似，但何老大说了，即便是疑似，你也一定会过来看看的。”

　　周茉没再继续问，点了点头，跟着人踏进了这混乱的地界。

　　还没走到地方，周茉就先看到了一个熟人。

　　应该说，是一个熟悉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