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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坠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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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夜骨顶层包厢的空气里,烟丝燃至尽头的灰烬落在账册上,与红笔圈出的“地下钱庄流水异常”叠在一处他指尖夹着半支冷烟,指腹反复摩挲滤嘴
包厢门被撞开时,阿凯带进来的风裹着沙粒与血味,赌场楼下的骰子声、筹码碰撞声瞬间被掐断在门缝里“温少,出事了”阿凯的喉结滚得发紧,通讯器外壳沾着半干的血,屏幕上还留着小六发来的定位“温野带三个人去西港清点货物,被红蝎帮暗算,挨了一刀,被打晕后扔海里了。”
温叙捏烟的手没动,只是抬眼时,眼底那点惯常的漫不经心像被冰水浇透,瞬间凝出霜来。他不常动怒,哪怕李叔带着人手叛逃时,也只是靠在椅背上慢悠悠抽完一支烟,说“让他走,月底把欠的地盘吐出来就行”可此刻,包厢里的温度骤然降了下去,墙上挂着的复古吊灯晃了晃,光线落在他脸上,一半亮一半暗,像极了他藏在平静下的翻涌“哪片海域?涨潮时间?”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半度,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指节泛白
“三号仓库后身,正赶上涨潮,水流急,岸边的血痕全冲没了。”阿凯语速快得像要喘不过气“小六带兄弟搜了快一小时,渔船撒了三网,潜水队下探了两次,都没踪迹,只捡回温野常带的那把折叠刀。”
温叙没再说话,抓起椅背上的黑色外套起身,椅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长音,账册被带得摔在地上,纸张散乱一地。他路过阿凯身边时,脚步顿了顿,目光扫过那台沾血的通讯器,声音冷得像淬了冰“全员调去港口,五公里海岸线,地毯式搜。挖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阿凯愣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那身黑外套裹着的,是他从未见过的紧绷,像一张拉到极致的弓,随时都可能断。
车里的手机震得发烫,屏幕上跳着一串陌生又熟悉的名字,全是“灰隼”的手下“温少,浅滩附近搜遍了,没找到人”“外海有暗礁,潜水的兄弟不敢深探”“……温叙没接,任由手机在副驾上震动,直到电量耗尽,屏幕暗下去,像他一点点沉下去的心。
他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脑子里全是温野的样子。早上出门时,温野在玄关擦枪,黑色作战服的袖口卷到小臂,露出一道去年替他挡枪时留下的疤,头也不抬地说“哥,下午等我回来吃饭好不好”
那小子从来不是会吃亏的主。温叙猛地踩下刹车,车子在路边停下时,轮胎蹭出一道焦痕。他撑着方向盘,指尖插进头发里——红蝎帮那群废物,怎么可能轻易伤了温野?“扔海里”这话,多半是故意放出来的,温野那么懂水性,怎么会栽在浅滩涨潮里?一定是有内鬼。温叙的眼底闪过一丝狠厉,布防图是他和温野一起定的,除了核心成员,没人知道温野今天会去三号仓库。李叔的老部下?还是红蝎帮安插进来的眼线?车子刚停在港口,温叙就推门下了车。海风卷着咸腥味扑来,吹得他衬衫领口翻飞,头发乱得贴在额角。岸边已经围了不少“灰隼”的人,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焦急,看到他来,都下意识地噤声,连呼吸都放轻了——谁都知道,温少永远都是一副淡定自若的样子,惹到温少还是有活路的,但只要是和二少有关的,被说活路了,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叙哥。”小六浑身湿透地跑过来,脸上的擦伤还在渗血,手里攥着把沾血的折叠刀“刀是在礁石缝里捡的,二少应该跟他们近身搏过。”
温叙接过刀,磨砂刀柄上似乎还留着温野的体温,指尖划过刀刃上的划痕,眼底的冷意更沉,却没像刚才那样露半分暴怒——越是急,越容易乱,温野还等着他救,他不能慌“留下一半人继续搜寻,扩大范围到十公里”他把刀别在腰后,声音平静得像在布置常规任务“剩下的人,跟我去红蝎帮的老巢。”
“温少,不等搜寻结果了?”阿凯愣了愣——刚才那股戾气,怎么突然收住了?
“等不及。”温叙的目光扫过漆黑的海面,海浪拍打着礁石,发出沉闷的声响“温野要是想被找到,早留痕迹了;他不想,你们搜十天也没用。”他太了解温野
车子往红蝎帮据点时,温叙拨通了萧然严的电话,声音听不出情绪“红蝎帮二当家的落脚点,半小时内发我。另外,查一下最近跟红蝎帮接触的内鬼”“叙哥,你这心也太稳了。”萧然严那边传来键盘敲击声,带着点玩世不恭的调侃“刚小六跟我哭,说你要掀了港口,我还以为你要提着刀冲进去,把红蝎帮的人全砍了。”
“哭什么。”温叙扯了扯领口,遮住颈侧因担心而微微发烫的腺体——他是Alpha,本该是温野的依靠,可每次出事,都是温野挡在他前面“温野没那么容易死。”话虽这么说,指尖却不自觉地收紧,方向盘被攥出几道白痕。废弃罐头厂的铁门锈迹斑斑,被手下一脚踹开时,发出“哐当”的巨响,惊飞了屋顶的麻雀。红蝎帮的人还在一楼大厅举杯庆功,桌上摆着啤酒和烧烤,见温叙带着人闯进来,瞬间乱作一团,有人抄起桌上的酒瓶,有人摸向腰间的刀,却在触及温叙眼底的冷光时,硬生生僵在原地。
温叙没动手,只靠在门框上,双手插在口袋里,看着手下清场。他的目光扫过大厅的每一个角落,最后落在角落里的铁笼上——空的,却有新鲜的血迹
“你们当家的在哪?”温叙踢了踢地上哀嚎的人,声音没带半分情绪
那人疼得龇牙咧嘴,却梗着脖子笑“温野?早死透了!我们二当家亲手捅的刀,都扔海里喂鱼了”温叙没理他,转身走向二楼。楼梯年久失修,踩上去发出“吱呀”的声响,在空旷的厂房里格外刺耳。他的脚步放得很轻,听觉在寂静中变得异常敏锐,能清晰地听到二楼最里面的房间里,传来轻微的金属碰撞声——像是锁链摩擦地面的声音。
他抬手示意手下退后,自己掏枪抵在门锁上,猛地踹开门——
房间里没开灯,只有窗外的月光漏进来,在地上投出一片银辉。温野靠在墙角,衣服被血染红了大半,腰上缠着临时包扎的绷带,渗血的手正攥着块碎玻璃,往被绑在椅子上的人脖子上抵。他的头发乱得贴在脸上,额角渗着冷汗,嘴角还沾着血迹,却眼神狠厉,像一头被激怒的狼。听见动静,温野猛地抬头,眼底的狠劲在看到温叙时瞬间收了收,只是眉峰皱得更紧“哥……”
“我再不来,你是不是打算自己把红蝎帮端了,要不要命!”温叙收起枪,一步步走过去,月光落在温野苍白的脸上,能看到他眼底未散的戾气,还有那抹刻意藏起来的虚弱。温野想撑着墙站起来,刚动了动,腰上的伤口就扯得他闷哼一声,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可他硬是咬着牙站直了,抬手抹了把嘴角的血,笑了笑——那笑容带着点血腥味,却依旧张扬“本来能搞定的,没想到他们玩阴的,有点措手不及。”
“措手不及?”温叙走到他面前,目光落在他渗血的绷带上,语气冷了几分“温野,你以为你的命有多硬,可以随便糟践?”
“不是糟践。”温野伸手,指尖轻轻碰了碰温叙的脸颊,带着薄茧的指腹擦过他眼底的红——他看出来了,哥刚才肯定担心坏了“我故意让他们扔海里的,本来想等解决了内鬼再回去,没想到你来得这么快。”他说着,指了指被绑在椅子上的人“红蝎帮的军师,也是内鬼,是李叔的老部下,故意泄露布防图”温叙没看那军师,只盯着温野的伤口,声音沉得厉害“能走吗?”
“能。”温野刚抬腿,就被温叙一把扶住。他愣了愣,抬头看向温叙——哥的手在抖,虽然很轻,却逃不过他的眼睛“别硬撑。”温叙的声音低了些,扶着他的胳膊,力道放得很轻“阿凯带了医生在公寓等。”
温野没反驳,任由他扶着往外走。路过楼下那些被制服的红蝎帮成员时,他眼底又泛起狠劲,低声对温叙说“哥,内鬼还有三个同伙,我已经让人盯着了,回头咱们……”
“回头再说。”温叙打断他,扶着他往车里走“先处理伤口。”
坐进车里,温叙把外套脱下来,盖在温野身上——外套上还带着他的体温,混着淡淡的梅子酒味。他又伸手调整了下座椅,让温野能靠得舒服些,然后发动车子,车速放得很慢,尽量避开每一个颠簸的路面。车厢里很静,只有引擎的轻微声响。温野靠在椅背上,侧头看着温叙,月光透过车窗落在他脸上,能看到他紧绷的下颌线,还有那抹藏在眼底的担忧“哥,你刚才,是不是很担心?”
温叙没回头,只盯着前方的路,声音闷闷的“没有。”
“骗人。”温野伸手,轻轻攥住他放在方向盘上的手,哥的手还是很凉温叙的手僵了僵,没挣开,只低声道:“安分点,别扯到伤口。”温野笑了笑,没再说话,只是把脸转过去,靠在车窗上。腰上的伤口疼得厉害,可他没再哼一声——他知道哥担心,所以就算疼得快撑不住,也要在他面前站直,不能让他更慌。
车子驶进市区时,路边的路灯亮了起来,暖黄色的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温叙看着前方的路,心里却只有一个念头,以后再也不会让温野单独涉险了,就算那小子能打能扛,他也想站在他身边,而不是在他受伤后,才后知后觉地心慌。
到了公寓楼下,温叙扶着温野下车,刚走到电梯口,就看到阿凯带着医生等在那里“温少,二少”阿凯连忙迎上来,想帮忙扶温野,却被温野躲开了“不用,我自己能走。”温野挣开温叙的手,扶着墙,一步步走进电梯,他不想让哥更担心,也不想在别人面前露怯,他是温野,是能和哥并肩的人,不是需要被人搀扶的弱者。
温叙看着他倔强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无奈,却没再上前扶他,只是跟在他身后,进了公寓,家庭医生立刻给温野处理伤口。温叙站在旁边,看着医生剪开绷带,露出那道狰狞的伤口——很深,几乎要伤到肾脏,边缘还沾着沙粒。他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指节泛白,直到温野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才回过神来。
“哥,没事,小伤。”温野笑了笑,试图让他放心,可额角的冷汗却出卖了他。
温叙没说话,只是蹲下身,轻轻握住他的手——那只手很烫,还在微微发抖。他没提刚才的凶险,没说自己有多担心,只是低声道“以后去哪,提前跟我说。”温野愣了愣,看着他眼底的认真,心里一暖,点了点头“好。”
医生处理完伤口,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就走了。公寓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温叙起身去厨房倒水,回来时,看到温野靠在床头,已经睡着了,他走过去,轻轻替温野盖好被子,指尖划过他苍白的脸颊,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从小到大,他们一起经历了太多……每一次,都是彼此陪着对方走过来的。
他以为自己能一直护着温野,却没想到,很多时候,是温野在护着他。
温叙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温野的睡颜,眼底的冷意渐渐褪去,只剩下温柔,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落在温野的脸上,也落在温叙的身上,温叙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早就超过了普通的兄弟。那些不敢宣之于口的心思,那些藏在平淡日常里的牵挂,早就像藤蔓一样,缠绕在彼此的骨血里,分不开,也剪不断,就好像荷尔蒙的偏差让这龌龊的爱意突然降临,这份心动是源于最原始的感官吸引,可这份爱没法说出口,因为他们身上流着一样的血
没办法,他只希望,温野能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