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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第 67 章 ...

  •   《鸠占鹊巢》
      记得当年拆迁时,毛熊跟着吴浪在烟城混迹,每日就是收钱付钱,日子过得轻松自在,便几次三番邀请陈胜也入行赚钱。但陈胜对吴浪这人始终信不过,一直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可毛熊热情不减,再三叫他过来聚聚。恰逢陈胜的大姐住院,他便以此为名请假前去探望,中途转车,顺道来了烟城。
      吴浪辍学之后,折腾过不少行当——学厨嫌油烟呛人,干工地又怕晒黑,最后靠父亲托战友的关系,找了一个二手车行的营生。谁知这小子天生是吃这碗饭的料,凭着城墙厚的脸皮,和一手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竟在这行混得风生水起。
      陈胜压低了帽檐,装作普通顾客踱进车行。展厅里整齐停着各色车辆,他的目光却径直落向一辆银色别克,手指轻轻划过引擎盖,留下一道浅痕。
      “兄弟好眼力!”吴浪搓着手快步迎上来,一身西装也遮不住那股子市井气,“这车昨天才收的,实表不到五万公里,两万块跟白送没两样。”他竖起两根手指在陈胜眼前晃了晃,完全没认出眼前是谁。
      陈胜故意皱眉:“不会是事故车吧?这价也太低了。”
      “哎哟您这话说的,”吴浪变戏法似的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叠文件,“咱这可是有正规检测报告的。您不放心,自己找人验也行。”见对方仍迟疑,他又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补充:“要不试试咱这儿的特色服务?道士开光、黑狗验车,保证干净!”
      “得了吧,”陈胜突然笑出声,摘下帽子,“大半夜的,我可不想后座挤满阿飘盯着我开车。”
      “卧槽!老陈!”吴浪愣了两秒,猛地捶了他一拳,“你小子跟我玩无间道呢?”手臂熟稔地搭上陈胜肩膀。
      这时,在前台打盹的毛熊听见动静,也腾地站起来,开心地抱住陈胜。
      “卧槽,你来也不说一声,我好去接你啊。”毛熊略带责怪。
      “又不远。”陈胜笑着谢绝。
      “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吴浪一边递烟一边问。
      “听说你们在烟城混得风生水起,”陈胜环视着灯火通明的展厅,“这不特意来长长见识。”
      “混口饭吃罢了,”吴浪掏出烟盒,金属打火机“咔嗒”一声窜出火苗,“赶上这两年车行形势好,多多少少能赚点。”他吐着烟圈,突然压低声音:“我也就跟你说,你还真说对了,能卖这么便宜,确实是事故车。”
      陈胜指尖一颤:“真有人买这种车?”
      “多新鲜呐!”吴浪嗤笑着弹了弹烟灰,“包工头五万收个出过事的大奔,转手抵债二十万。租车行更不挑,反正……”他意味深长地眨眨眼,“租出去谁知道死没死过人。”吴浪脑子活,虽然入行不久,却早已参透了其中的门道。
      毛熊在一旁憨笑,看来早已习惯了这种操作。
      “这不太缺德了?”陈胜喉结滚动,只觉得三观被狠狠冲击。
      “缺德?”吴浪突然凑近,陈胜闻到他身上浓重的古龙水混着烟味,“呵呵,你以为他们不知道几万块钱能买个啥样的车?咱谁也别说谁,这世道,老实人连西北风都喝不上热的。”听罢陈胜沉默了,显然这超出了他的认知。
      吴浪转身从冰柜拿出矿泉水,扔给陈胜一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叫市场经济。”他总结得直白,话虽难听,却也现实。
      中午三人一起吃了顿饭。好久不见,聊了不少近况。当听说陈胜还在给人打工,吴浪嘴角掠过一丝讪笑,意味深长地说:“兄弟,这个社会呢,有条件还是要自己干。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要自己说了算,钱攥在自己手里才舒坦。”
      “我哪有你那本事?”陈胜只是笑笑。
      “你要不跟我干,熊哥也跟着我呢,咱们哥几个互相照应。”吴浪大方地发出邀请。
      聊得越深,陈胜越清晰地感觉到,从前那个顽劣的吴浪,如今在狠劲之外更多了一层阴鸷。他愈发信马由缰,朝着与常人相反的方向渐行渐远,早已和他们成了两类人。
      对吴浪来说,只要能赚钱,其他都无所谓。相反,他更是将师父真传发扬光大,联系了几家婚庆公司,把库存的事故车低价租去当婚车。而冲过喜的车,转手反而能卖出好价钱。这一来一回,一辆车就“洗白”了——简直丧尽天良。
      陈胜终究谢绝了两人的好意,坐上了回家的班车。
      却说,在吴浪的辅佐下,车行程老板的生意蒸蒸日上,或许是亏心事做多了,老板的老爹被大货车撞死,登时就成了一滩烂泥,现场惨不忍睹,几个亲儿子包括老板本人都不敢去收尸,但艺高人胆大的吴浪,替老板进行了收尸、火化、操办葬礼一系列后续工作,为此老板更加的赏识他,再不把他当外人,可以自由的出入自家。
      日子久了,能说会道、办事伶俐的吴浪渐渐赢得了老板千金程珊的青睐。两人眉来眼去,很快便暗生情愫。
      一次饭局上,程老板的老友来访,席间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作陪的吴浪。散席后,这位朋友拉着老板到一旁低语:“老程啊,这小伙子多给点钱打发就得了,千万别重用,更别往家里带。”
      “这话怎么说?”程老板一脸诧异。
      朋友皱眉道:“此人印堂偏狭,眉连心,鼻如鹰钩。这种人最会装模作样,实则心术不正。一旦惹怒他,保不齐就会翻脸无情,反咬一口啊!”
      “哈哈哈,你才见一面就这么大反应?”程老板不以为然地摆摆手,“我天天相处的人,还能看走眼?”
      朋友见状只得摇头叹息,却不知这一席忠言,竟为日后埋下了祸根。
      这边程老板夫妇对女儿和吴浪的交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边两个年轻人早已如胶似漆,甚至开始商量起婚嫁之事来。
      可随着相处日久,程家人渐渐看清了吴浪的另一面。这个表面和善的年轻人,骨子里却是个心胸狭隘、脾气暴戾的主儿。尤其是程珊,在热恋的滤镜褪去后,愈发看清了男友的本性——斤斤计较、自私自利,稍不顺心就大发雷霆,最后竟发展到动手打人的地步。
      那天夜里,程珊顶着红肿的脸颊冲回家,一进门就扑在母亲怀里嚎啕大哭。程老板看见女儿脸上的淤青,顿时青筋暴起,抄起厨房的菜刀就要往外冲:“老子今天非剁了那个畜生不可!”
      谁知吴浪早料到了这一出。没等程老板出门,他就抢先一步赶来“负荆请罪”。只见他蓬头垢面,衬衫扣子都扯掉了两颗,手臂上还带着几道血痕。一进门就“扑通”跪在可欣面前,声泪俱下地扇自己耳光:“我不是人!我该死!”那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活像个悔不当初的痴情种。
      程珊哪见过这场面,眼泪还没擦干就心软了。程老板举着菜刀僵在原地,最后只能重重地叹了口气:“下不为例!”吴浪闻言连连磕头,额头在地板上磕得咚咚响。这场风波,就这样被他一番做作的表演给糊弄过去了。
      在程家的信任下,吴浪渐渐把持了车行的实权。他独断专行,许多重大决策既不请示也不商量,俨然把车行当成了自己的产业。程老板这个真正的东家,反倒被架空成了摆设。
      在城里混得好,吴浪衣锦还乡。
      皮鞋锷亮,西装笔挺,走在村道上带起一阵风。他给那年发大水时修的庙捐了款,庙门口很快竖起一道崭新的功德碑,金漆描的名字在太阳底下晃人眼。
      “打小就数吴家老二有出息!”刘婶在井台边扯着嗓子说,手里的瓜子皮飞出去老远。几个老汉蹲在庙门口附和,浑浊的眼睛里闪着光。他们你一言我一语,把吴浪小时候偷桃摸枣的事,都说成了“聪明伶俐”的佐证。
      而依稀记得,当年也是这帮人,蹲在同样的位置,一样的话却是赞美陈胜的。而如今得风评,恰好反了过来。
      功德碑前,吴浪的背影被夕阳拉得很长。碑上的金漆亮得刺眼,照得人看不清底下那些已经褪色的名字。
      野心勃勃的吴浪看不上程老板保守的经营方式,一心想着要做大买卖、挣大钱。机会很快来临——隔壁车行倒闭,他未经商量就贷款吃进大批二手车,准备转手大赚一笔。谁知人算不如天算,恰逢国家出台新的排放标准,这批旧车一夜之间成了烫手山芋,价格暴跌却无人问津。
      眼看着账面出现两三百万的亏空,吴浪整夜辗转难眠。他知道,一旦程老板发现这个窟窿,不仅乘龙快婿的美梦要泡汤,恐怕还要面临牢狱之灾。在极度的焦虑和恐惧中,一个阴毒的念头在他心底慢慢成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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