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土之上（青春序章）》杵桩王

68、第 68 章

　　《提线木偶》
　　大力的感情路一直不顺。离婚后，也有人给他介绍过对象，可一听说他蹲过监狱，又因赔偿欠下外债，有点条件的姑娘都望而却步，他便这么单了下来。
　　大力的感情路一直不顺。离婚后，虽也有人帮着牵线，可对方一听说他蹲过监狱，还欠着一身赔偿债，但凡是有点条件的姑娘，都纷纷打了退堂鼓。他就这么一直单着，直到某天，一位“远近闻名”的媒婆找上门来，热络地要给他介绍：“那姑娘性子文静，话不多，也不爱乱跑串门，你好好考虑考虑。”
　　在母亲再三劝说下，大力勉强答应见一面。谁知一见之下，他整个人都愣住了——女方竟是坐着轮椅来的，原来已瘫痪十年，终日卧炕，难怪媒婆口中“从不串门”！
　　“下雨知道往屋里跑就行了！要啥自行车？”事后吴浪拍着他肩膀，咧着嘴宽慰道。
　　“你咋不直接带家去呢！”吴浪看热闹不嫌事大，大力眼皮一抬，反将一军。
　　笑闹几句后，吴浪端起酒杯，语气认真了些：“要我说，还是得去去大城市。那儿钱赚得多，姑娘也多，在家里能找着啥好货？尽是些歪瓜裂枣。”
　　于是，为了尽快还清债务，也为了换个新环境，大力跟着吴浪去了烟城。由于车行生意趋于清淡，吴浪通过女友的关系，把大力介绍到一家服装厂。这份工作正好与大力在狱中所学专业对口，他上手很快。在厂里，他起早贪黑，吃苦耐劳，老板很是赏识。
　　生活渐渐重回正轨，也正是在这段平静的日子里，一束意外的光，照进了他黯淡的世界——他在□□上结识了一位名叫爱玲的女子。
　　爱玲自称是省城人，目前在海外打工。她温柔体贴，对他嘘寒问暖。起初话不多，但她总能精准地说中他的心事，抚慰他的孤独。落魄时分，这份遥远的关怀，温暖了他冰封已久的心，仿佛世界重新鸟语花香。而爱玲孤身在外，大力也逐渐成了她心灵的依靠。虽未谋面，大力却暗下决心：定要努力赚钱，不负她的期望。生活，终于又有了奔头。
　　两个年轻人就这样隔着网络谈起恋爱，每日早晚安不断，分享着彼此生活的点滴，甜蜜又腻歪。只是隔着千山万水，他们只能通过文字互诉衷肠。
　　年底结算，大力拿到了一笔丰厚的工资。他心里一盘算，开心的不得了，拉着吴浪去吃火锅。席间，吴浪见他久违地兴致高昂，大力这才嘿嘿一笑，透露心声：等债还清了，就向爱玲求婚，风风光光地娶她过门。
　　“哼，净想美事，你怎么知道人家一定愿意嫁给你？”吴浪与他碰杯，一饮而尽，试图给他的热脑袋降降温。
　　不料，竟一语成谶。没过多久，那个令他魂牵梦萦的Q-Q头像骤然灰暗，连续多日音讯全无。大力急得五内俱焚，寝食难安，刚刚重建的世界，仿佛再次轰然坍塌。
　　执着的大力几乎每时每刻都守着那个灰暗的头像，不停发送着思念。或许是诚意感动了上天，小年过后，那个久违的头像竟再次亮起！大力惊喜万分，如久旱逢甘霖，积压的情感倾泻而出。
　　爱玲解释说自己已回国，因母亲病重需手术，一直在医院奔波。大力感同身受，恨不得立刻飞过去一同照顾丈母娘。两人聊着聊着就聊到了手术费，女友说费用高昂，一直未能筹足安排手术。仗义的大力二话不说，将年底刚发的三万块工资全部转去，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自此，爱玲对他愈发依赖，承诺待母亲病好便来相聚。大力满心欢喜，体贴地让她安心照顾家人，不必挂念自己。
　　吴浪那时正与老板的女儿谈恋爱，每次喝酒，总要吹嘘女友家里贼有钱：“她卖一块表，就能把你的饥荒都还完！”大力听了，只默默喝酒。
　　倒是这回他主动分享好消息：“我女朋友要来看我了。”
　　“嘿，你还真有女朋友啊。”吴浪似乎还不信。
　　“骗你不成？”大力的开心溢于言表。
　　谈了一年多的网恋，终于要奔现了，大力感到十分的冲动，但临了又本能的退缩，吴浪取笑道：“你算什么男人呢？”
　　正当大力鼓足勇气迎接美人之时，女友破天荒的打来了语音电话，以往都是打字聊天居多，大力的心噗通噗通直跳，紧张的手脚冰凉。
　　可刚听几句，他脸色就变了——爱玲哭着说，她本来已经出发，却被一直纠缠她的前男友强行拦下。大力闻言怒火中烧，要不是吴浪拦着，当场就想冲去教训那个不知好歹的家伙。
　　当晚，女友又梨花带雨的泣诉：前男友越来越过分，竟带着他爸上门闹事，扬言若不肯复合，就杀了她娘俩。
　　“还有没有王法了！”大力气得热血上涌。可爱玲孤儿寡母的不敢报警，只能忍气吞声。最后，爱玲坚定表态：虽然前男友家里有钱，但绝无可能复合，她这辈子跟定大力了。
　　大力闻言既感动又心疼，我大力绝不能辜负了这么好的女子，但想到那对父子三天两头上门骚扰，长此以往，只怕爱玲母女性命不保。
　　就这样，这对苦命鸳鸯为了能够长相厮守，不惜铤而走险，酝酿出了一个可怕的计划。
　　“近日，烟城市高新区财富庄园发生一起重大刑事案件，程某父子二人同日在家中遇害。警方现悬赏征集线索，并正告犯罪嫌疑人认清形势，早日投案自首……”
　　电视里播放着这则新闻，监控画面中闪过嫌疑人模糊的身影。彼时的陈胜正在吃午饭，对此并未在意——毕竟，偶发的命案在现实中算不得什么稀奇事。
　　与此同时，大力消失了。
　　经过公安机关不懈追缉，犯罪嫌疑人陈某最终落网。被擒时他蓬头垢面、形似乞丐，刚从小卖部买完吃的准备继续上山藏匿，即被群众举报抓获。
　　陈某就是陈大力，狼狈之中仍显倔强。
　　短短几年内“二进宫”，被捕后的大力对杀人事实供认不讳，却对作案动机和其他细节三缄其口。
　　干警们察觉此案疑点重重：死者程氏父子与大力素无往来，家中财物也分文未少，若说是临时起意的入室行凶，实在难以自圆其说。
　　不久后，公安机关再次提审大力。审讯人员先与他低声交谈了几句，大力闻言猛地瞪大双眼，连声否认：“不可能！你们一定搞错了！”然而，当铁证逐一摆在面前，他先是歇斯底里地嘶吼，直至声带撕裂、目眦尽裂，最终整个人瘫软在审讯椅上，如同被抽走了魂魄。他面无表情地交代了一切——从这一刻起，他整个人已经死去了。
　　还没回过神来的诸位，本案的离奇程度，绝对惊掉所有人的下巴。
　　那个让大力魂牵梦萦的“爱玲”，自始至终就从未存在过。这个虚拟女友的幕后操纵者，竟是他最信任的兄弟——吴浪。
　　这也完美解释了为何“爱玲”总能精准把握大力的心境与经历，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起初，吴浪的动机或许带着一丝扭曲的善意：他扮演一个善解人意的女孩，本想抚慰大力饱经创伤的心灵，助他走出低谷。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吴浪发现自己沉迷于这种上帝般的操控感——看着大力在自己编织的幻梦中越陷越深，对自己言听计从。
　　后来，吴浪将车行的生意搞得一塌糊涂，窟窿越来越大，眼看就要无法收场。他心急如焚，原本指望靠着老板女儿实现阶层跨越，眼看就要鸡飞蛋打。虽说家里拆迁得了笔钱，但农村那点家底怎能与城里老板的财富相比？更何况，那笔钱也很快被他挥霍一空。
　　走投无路之际，他想到了对自己深信不疑的大力。几次通过谎言尝到甜头后，一个更为罪恶的计划在他心中萌生。至于电话里那温柔的女声，不过是他从洗脚城花钱雇来的伪装。
　　这个计划最阴险之处，在于“借刀杀人”。被虚幻爱情冲昏头脑的大力，在“爱”的驱使下，心甘情愿地执行着他认为“正确”的事。更可悲的是，为了不拖累“女友”，他在行凶后并未急着见面，被捕后也独自扛下所有罪责，绝口不提幕后缘由。
　　自作聪明的吴浪，本以为策划了一场天衣无缝的罪案：既借他人之手清除了障碍，又能顺势夺得女友家产。在大力动手当天，他特意带着程珊远赴外地，制造了完美的不在场证明。那对可怜的程氏父子，至死都不明白这场无妄之灾从何而来。
　　然而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再精密的阴谋也终会留下痕迹。干警们从大力的聊天记录中发现了蛛丝马迹，顺藤摸瓜，最终将元凶吴浪缉拿归案。他的黄粱美梦彻底粉碎，等待他的，是法律的严正审判。
　　而痴情的大力，直到最后一刻，依然沉溺在那场精心编织的幻爱中，自我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