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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第 59 章 ...

  •   《利锁乡邻》
      当呵护的果实终于长成,花蒂便迎来了它盛大的落幕。春暖花开之际,瓜爷在一个清晨安然离世,他平静地躺在炕上,面容舒展,是无疾而终的从容。
      陈胜的爷爷招呼着乡亲们,为瓜爷操办了后事,将他安葬在屋后,与他的老伴长眠在一起。
      在最后时刻,琳琳为父亲完成了最后的妆扮——为他穿上那件尘封已久的花裙子。那是瓜爷生前最爱,却为了女儿校园生活不被指指点点,而默默脱下多年的心爱之物。
      新坟之前,琳琳跪在黄土上,小小的一只死死抱住父亲的棺木,不肯让最后一抔土落下。那无声的悲痛让所有乡亲无不潸然泪下。
      秋来,瓜爷坟头点缀起金黄的马炮瓜,圆润饱满,暗香浮动,像他沉默却丰盈的爱,在另一个季节得到了回响。
      陈家庄最近迎来了一件大事,政府筹备修建一条高速公路,路线规划要经过这里。这本是全村的大好事,可并非家家户户都能从中受益。仅有村子东南角的十几户人家成了幸运儿,被规划在了红线范围内。
      吴广一家却没那么幸运,命运仿佛故意开了个玩笑,他家恰好被划在了红线之外。而从小比邻而居的几位邻居,却顺利被纳入拆迁范围。
      一直以来,吴家的生活条件在邻里之间较为优越,也因此,他们在心理上一直有一种优越感。但如今,看到曾经的穷邻居们即将迎来这泼天的富贵,想到日后彼此的身份地位或许会发生巨大翻转,吴家心里很不是滋味,尤其是一想到邻居们马上就要过上好日子,这种不平衡感愈发强烈。
      根据补偿政策,每家都能获得约五十万的现金补偿,外加县城一套房子。吴广生性淡泊,对此事倒也看得开,秉持着与世无争的态度。但吴浪却难以接受这个现实,多次前往县乡反映情况,满心期望能改变自家的命运。可惜,每次得到的答复都是规划早已批复,无法更改。
      吴浪心中的不甘如小火苗般燃烧,而毛熊的行为更是火上浇油。拆迁的风声刚起,毛熊便撇下陈胜,连班也不上了,火速贷款买来一辆小车,整日在村里招摇,那引擎的轰鸣声里,满是按捺不住的得意。
      有一次,毛熊特意把车开到吴浪家门口,按响喇叭,大声喊着:“浪子,上来啊,这车就是比摩托好啊,带你去城里转转。”那得意洋洋的模样,让吴浪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烧,内心的不甘愈发强烈,仿佛要将他整个人吞噬。
      一次,吴浪和朋友喝闷酒,心情低落地吐槽着拆迁的事。恰好电视里播放了一条关于钉子户的新闻,广州一户人家因拆迁索要高价补偿,政府最终忍无可忍选择绕道而行。看到这则新闻,吴浪心中瞬间滋生出一个别样的想法。原本愁眉苦脸的他,立马一改忧愁之色,转而开心地喝起酒来,这突如其来的转变,搞得朋友们一头雾水。
      第二天,吴浪提着礼物来到邻居陈定长和陈大壮家里。吴浪满脸堆笑,神秘兮兮地说:“我在市里有人,打听过了,这个补偿标准其实是压缩过的。之前隔壁市的补偿标准比咱们这高多了,怎么着也得一百万往上。现在政府着急修路,咱们只要团结起来硬撑着,他们肯定得提高补偿。”都是农民没啥见识,听到这话,陈定长和陈大壮等人的胃口一下子被吊了起来。
      然而,陈定长的孙子明年就要上学,他着急拿到补偿款在县城安顿下来,而且按照政策,先签字的人还有额外奖励。权衡之下,陈定长决定立马签字。
      吴浪听闻后十分生气,直接上门指责陈定长见利忘义,不顾邻居们的利益。陈定长也不甘示弱,反驳道:“我说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家又拆不了,你着什么急?”这一句话直接噎得吴浪说不出话来。
      吴浪气呼呼地甩手而去,嘴里还嘟囔着:“好心当成驴肝肺。”在陈定长的带动下,其他几户邻居也都陆续签了字。 吴浪心里暗自叫苦:“我靠,现在毛熊是唯一的救命稻草了,得赶紧阻止他,否则前功尽弃了。”
      再与陈定长浪费口舌毫无意义,吴浪心急如焚地直奔毛熊家。彼时,毛熊的老爹陈定国正坐在桌前,都准备落笔签字了,吴浪一个箭步冲上前,“啪” 的一声,将笔打掉在地。“二大爷,这可千万使不得啊!”吴浪喘着粗气,迅速将毛熊拉到一旁,在他耳边一阵耳语。
      毛熊听完,神色有些窘迫,将懵逼的老爹晾在一旁,对着拆迁办的人说道:“实在不好意思,我们还得再考虑几天。”打发走拆迁办的人后,毛熊无奈地叹了口气:“不是我想签啊,他们几家都签了,就剩我一个了,县里三天两头来人,我实在顶不住啊。”
      吴浪拍了拍毛熊的肩膀,急切地劝道:“老哥,你一定要抗住!现在可是最好的机会,政府费了这么大劲儿,就剩你一家没签了,你不签字,他们前面的功夫就白费了。所以,你再坚持几天,他们肯定会给你加码的。”毛熊听了,觉得似乎有些道理。
      毛熊的固执让老爹心力交瘁。
      “别太贪心,小心偷鸡不成蚀把米……”老爹咳嗽着劝他,蜡黄的脸上皱纹更深了。他本就病弱的身子经不起折腾,急火攻心,竟一下子晕了过去。毛熊慌了神,手忙脚乱地把老爹送进医院。
      病床上,老爹呼吸沉重,瘦削的手背上插着针管,吊瓶里的药水一滴一滴往下坠,像是生命的倒计时。毛熊站在床边,喉咙发紧,终于低声道:“爸,我答应拆,您老好好养病……”
      老爹浑浊的眼睛微微一亮,紧绷的肩膀终于松了下来,像是卸下了一辈子的重担。他缓缓闭上眼,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仿佛连病痛都轻了几分。
      但是,为了让毛熊坚定不拆的想法,吴浪发动其他几户没有拆迁的邻居一同出面,这些邻居本就对自家没拆迁耿耿于怀,心中满是嫉妒与愤懑。他们私下里聚在一起时,总忍不住评价毛熊是踩了狗屎运,还酸溜溜地说这么大的福他必然接不住。
      不仅如此,吴浪还请了个所谓的“大律师”,来到毛熊面前,煞有介事地向他普法:“按照正常的拆迁标准,你家这种情况完全可以分到一百万以上。政府现在给的这个标准,就是欺负咱农民不懂法,强行征收你的地,让你吃大亏呢!”毛熊听后,心里一紧,对政府的补偿标准产生了更多怀疑。随后,吴浪以毛熊的名义,请律师给政府发了一份措辞强硬的函件,明确表示拒不搬迁。
      毛熊的耳根子软得像煮烂的面条,一顿组合拳下来,他到底扛不住了,只得硬着头皮开车去医院找老爹。
      这厮车技本就稀烂,加上心里发虚,那辆破车在车位前扭来扭去,活像条喝醉的蚯蚓,蹭了半天愣是插不进去。他急得满头大汗,方向盘都快被他拧出水来。
      病房里,老爹隔着窗户实在看不下去了,一把扯掉心电监护,颤巍巍地下了楼,三下五除二就把车怼进了车位——老头子当年在工地开了一辈子叉车,闭着眼都比这蠢儿子利索。
      等毛熊支支吾吾说完自己的想法,老爹瞪着他,突然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栽了下去,再也没有醒来。
      毛熊慌了神,红着眼揪住吴浪的衣领骂街,可吴浪竟一反常态地任打任骂,还跑前跑后张罗丧事,灵堂布置得比亲儿子还周全。老爹一死,毛熊彻底成了没缰绳的野驴。
      见火候到了,吴浪又请来了毛熊的二大爷陈定业——这老爷子可没少喝吴浪的“孝敬酒”。
      说起这祖宅,当年毛熊和大力的祖上是当地有名的大户。解放后宅子被收作生产队牲口棚,后来破败不堪才归还。毛熊爷爷膝下五子,祖宅分给了老大、老二、老三三家,老四老五则另立门户。
      不得不说,这宅子设计得极为讲究,各房宅院犬牙交错,竟没有一处是方正的。听老一辈说,这是为了防止后世子孙不肖,把祖产贱卖给外人。
      如今毛熊家运气不错,恰好划在了拆迁红线内。只是有一角连着二大爷家,原本毛熊父亲已经和二大爷谈妥,补偿五万块钱。可如今经吴浪从中作梗,承诺能给二大爷争取更多补偿,老爷子立刻变了卦。
      二大爷一边改口拒绝拆迁,一边老泪纵横地拍着祖屋的梁柱:“这可是出过举人的风水宝地啊!拆了它,你们夜里能睡得安稳?”这一番唱念做打下来,毛熊的倔脾气又上来了,咬死一百万补偿款死活不肯松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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