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土之上（青春序章）》杵桩王

58、第 58 章

　　《错位时空》
　　可断了联系的几天之后，正在工地上铲灰的陈胜，忽然听到工头的呼喊：“陈胜，有人找你，在大门口。”工头说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鬼魅的一笑：“你小子可以啊。”
　　陈胜不懂什么意思，简单洗了一把手，擦拭了额头的汗，从现场出了来。
　　竟然是雅雯，没错，雅雯又来了，正站在门口的岗亭处，见到陈胜，欢欣的跳了起来打着招呼，陈胜忙赶了过来，在雅雯的脚边，是一个大大的编织袋。
　　“快，帮我搬到你宿舍去。”不知雅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陈胜只得抱起来，来到宿舍后，雅雯打开袋子，里面却是冬季的棉被。
　　“还愣着干啥啊，帮我一起套啊。”雅雯拿出新被套，两人一起将厚厚的棉被套了进去。雅雯一边铺床，一边抱怨原来的被子太薄了，冬天不得被冻死，听着雅雯的“唠叨”，陈胜的心里涌动着一股暖流。
　　他现在虽然在厂里打工，但工资基本都寄给了家里，身上剩不了多少东西，日子过的很是窘迫，雅雯再一次造访，为他换了一套新的被褥，亲自铺好，熨帖的被面上，放着一本崭新的《平凡的世界》。
　　雅雯走后，看着车辆远去，陈胜转过身，不禁垂头落泪。晚上，摸着舒适暖和的棉被，陈胜的心里百感交集，不仅温暖了他的身体，更是抚慰着他锈蚀的心灵，工地的机器一阵阵轰鸣，陈胜久久无法入睡，脑海里全是雅雯的影子。
　　面对毛熊的询问，陈胜望着远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掌心的老茧：“人家现在拉的是小提琴，我拉的是大锯，早就不在一个调上了。”说着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毛熊叼着烟，眯眼吐了个烟圈：“得了吧，不都是拉弦儿的？你俩这叫专业对口，一个工种。”他故意用肩膀撞了下陈胜。
　　时间像被上了单调的发条，机械地日复一日，一眼望不到头。陈胜感觉自己就像希腊神话里的西西弗斯，只因触犯了众神，便被罚每日周而复始地推着巨石上山。那巨石沉重得仿佛承载着世间所有的苦难，每一寸向上的挪动，都耗尽全身力气。可每当即将抵达山顶，巨石便无情滚落，带着刺耳的声响，重回原点。他只能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再次俯身，抓住那冰冷的石头，开启新一轮徒劳无功的攀爬。
　　生命就在这样毫无成效又满是绝望的劳作里，如沙漏中的细沙，悄然流逝，一点点被消磨殆尽。
　　记得小时候喝第一口白酒，觉得真难喝，搞不懂大人们为什么都爱喝。经历了这么些磨难后，又没有发泄口，当工友老王推过来那杯白酒时，陈胜想都没有就品酌了起来，那一刻才意识到白酒也挺好喝的，比起生活的苦，它甜多了。
　　晚上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在大学的课堂上，但周围坐着的却不是以前的同学，而是现今的这帮工友们，只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雅雯，仍然如少年时光，笑靥如花的看着自己。
　　大学毕业后的陈静，去了南方工作。一天，陈胜正在工地忙碌，二姐忽然来了。
　　“这些年，你受苦了。”在工地旁边的小饭馆里，看着从小没怎么吃过苦的弟弟，如今皮肤黝黑、满手粗茧，陈静心里一阵酸楚。她没想到，当年最有天赋的弟弟，最终却接过了父亲的班。
　　她心中五味杂陈——既为这个才华出众的弟弟惋惜，又对母亲当年的偏心难以释怀。直到现在，她和母亲之间的关系依然紧张，每次给母亲转账，都会被原路退回。
　　“但我不后悔自己的选择。”陈胜知道，母亲不光生当年争执的气，更伤心的是二姐大学最后几年几乎像失联了一般，连家都不回。
　　“二姐，”陈胜欲言又止，他了解二姐的性子，“我觉得你应该当面跟妈认个错，你也知道她吃软不吃硬，都是一家人，没有过不去的坎。”
　　“算了，顺其自然吧。”果然，陈静还是那个倔脾气。
　　“胜胜，当时我们姊妹里你最有出息，就这样放弃太可惜了。”她顿了顿，“你回去复读，不管怎么说考个大学，我供你。”这是她这些年来，一直想弥补的愧疚。
　　“二姐，你的心意我领了，我是读不进去了。”对陈胜而言，最难的不是基础和记性，而是心气已经磨平了，重新捡起书本谈何容易。“我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他自嘲的说。
　　陈静最终还是惋惜地离开了。临走前，她硬是将两万块钱塞进陈胜手里，执意要他转交给妈妈。陈胜再三推辞，她却只是摇头：“你知道妈的脾气。”话音未落，她突然转身，紧紧抱住了弟弟。压抑已久的泪水，终于在这一刻潸然而下。
　　送走二姐，陈胜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暗下决心：一定要找个机会，修复妈妈和二姐之间那道看不见的裂痕。毕竟血浓于水，打断骨头，还连着筋。
　　大学里，同寝室的其他女生都陆续恋爱了，只有雅雯始终孑然一身。其实，追求她的人并不少，同班的王磊就是其中之一。他家境优渥，父母都有体面的工作，自己更是才艺出众，小时候就上过地方电视台，在校园里也算小有名气。
　　“大学不谈一场恋爱，等于白上了。”室友经常这样“洗脑”她，“男人不理你，只有一个原因——他心里有别人了。”
　　可每次听到这些，雅雯总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卡在那。
　　她猜不透陈胜到底怎么想的。如今的他，与从前那个意气风发、灵气十足的少年判若两人。每次见面，他总是若有若无地躲闪；聊天时也心不在焉，始终隔着一层难以靠近的距离。这一切，都让她心里空落落的，像一脚踏出去，却始终找不到可以着陆的地面。
　　雅雯有她的自尊，总不能不顾体面上赶着去送吧。可经过一整夜的辗转挣扎，她还是决定鼓起勇气，当面把话说开。谁知刚下公交车，走到他单位附近，就撞见一个女孩紧紧抱住了他——而他，正心疼地为那个女孩擦去脸上的泪。
　　雅雯猝不及防，整个人钉在原地，随后下意识躲到一旁，不让他们看见。那一刻，心里的疑问仿佛突然有了答案。
　　与此同时，王磊对她展开了热烈的追求。生日那晚，雅雯刚下晚自习，就被闺蜜拉到操场。才走进去，体育场的探照灯突然亮起——整面墙上挂满了她的照片，足足几百张。王磊在动人的歌声中缓缓走到她面前，深情地递上一大捧玫瑰。月光温柔地洒下来……这一切，其实是王磊悄悄策划的，连闺蜜也早已被他“争取”过来。
　　四周的起哄声一浪高过一浪，“答应他！”、“在一起！”。在灯光与月光的双重映照下，气氛被烘托到了顶点。王磊确实无可挑剔——成绩优异，身为学生会干部，走到哪都是焦点。雅雯感到一阵恍惚，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动着，在众人的欢呼与注视中，她像一叶失去方向的孤舟，半推半就地，接过了那束沉甸甸的玫瑰。
　　从此，她正式开始了大学里的恋爱生活。
　　雅雯恋爱的消息传到陈胜耳中时，他脑子“嗡”的一声，整个人都僵住了。他不想被工友看出异样，只能埋下头，加快手里的动作。
　　“人家总不能等你一辈子吧。”毛熊忍不住说他。可陈胜明白，以他们现在各自的境遇，根本已是两个世界的人。他怎么能因为自己的私心，耽误雅雯的幸福？
　　是啊，她和王磊，显然有更多的共同语言，更像天造地设的一对。
　　“真是个榆木疙瘩。”毛熊见他沉默，恨铁不成钢地说。
　　那晚，陈胜一反常态，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
　　心底的苦涩像无声漫上的寒潭，誓要将他溺毙在不见光的深处。最后是毛熊骂骂咧咧地把他背了回去——这么多年，从没见他这样失态过。
　　“你可醒了，不要命了啊！”第二天一早，陈胜头疼欲裂地醒来，毛熊守了他一整夜。
　　“咳咳。”刚刚又想起雅雯，陈胜不受控制地咳嗽起来。
　　“你说你，死要面子活受罪。你不说，我去帮你说！”毛熊说着就要去找雅雯。
　　“你别添乱了！咳咳……”陈胜死死拉住他。
　　“嗨！”毛熊一拳砸在铁架床上，最终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