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7、第 37 章 ...

  •   《宿怨沉塘》
      不过这真不算什么,临近中午的时候,村子里突然就热闹了起来,村里人成群结队的向水库的方向跑去,“淹死人了,死人了!”人们争先恐后、奔走相告,小孩子听说了之后,也跟上队伍一起去看热闹。
      等到的时候,池塘已经围了一圈人,水面停着一条船,几个壮汉挽着裤脚坐在岸边休息,而不远处,则是一个人直挺挺躺在那里,确切的说,是一具尸体,已经被泡的周身肿胀、面目全非,一只眼窝深陷进去,如一口深不见底的枯井,给陈胜留下了长时间的阴影。
      视觉的冲击令小伙伴们本能的害怕,但又带着好奇躲在大人的身后,时不时瞄两眼。
      大人们叹息着,谈论着,他们这才知道死的人是郑老九,估摸死了有两天了,今天才发现的。话说老九为人诡异乖张、不事生产,尤其残废了之后,净搞些装神弄鬼的勾当,孩子发烧不去医院,却喂以调配的“圣水”,致使孩子成了傻子,老婆一怒之下离家出走,至今音信全无,后来占了爹娘的宅基地,又盘了个小卖部,爷俩的生活勉强维持,但也因此跟兄弟姊妹都闹掰了,几乎是老死不相往来。
      而前几年傻儿子离奇失踪,村里风言被人贩子拐走要饭去了,老九彻底成了孤家寡人,临到晚年又把自己喝成了傻子。他干了一辈子的荒唐事,如今横死水塘无人收尸,令人唏嘘。
      最后,终究是在大队的协调之下,由几个侄子出面,将尸体拉走,寻了个山旮旯草草掩埋了。实在是可怜可叹呐!郑老九生前时常到兄弟家中大闹,唯恐自己死后不得入祖坟,却未曾料到,最终竟真的未能如愿。
      至于老九的死因,无人能够说得清楚,或许只是一场意外,亦或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只晓得那晚他在几个邻居门前轮流骂了一遍,口中骂的却是地瓜苞。骂累了之后,整个人颤颤悠悠的离开了,似飘荡在云端一般。兴许是迷了路,才辗转来到此地,一个不慎,便坠入塘中。
      小伙伴们都觉得后怕,这个水塘以前就经常淹死人,水文情况十分凶险,岸边跟中央属于斜坡结构,当你下水时感觉不怎么深,可一步步会让你滑入深渊,而且据说最里面还有一口井,深不见底,属于大人们叮嘱小孩的禁地。
      可恐惧过后,涌上心头的是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
      泡过尸体的水……烤鱼……他们岂不是……
      “卧槽!”
      不知是谁先骂了一声,瞬间刺破了被恐惧裹挟的寂静。尤其是吃得最多的大力,他脸色由青转白,猛地弯腰,搜肠刮肚地呕吐起来,吐得翻江倒海,直翻白眼,连隔夜的饭渣都呕了个干净。这狼狈不堪的一幕,像一道传染迅速的咒语,引得周围其他孩子也接二连三地弯腰,哇哇大吐起来。
      一片混乱中,唯有吴浪没功夫恶心。他脸色煞白,忽然想起有件急事要处理,转身就朝家的方向飞奔而去。
      可想而知,这天傍晚,家家户户都传来了“修理”孩子的动静。尤其是吴浪,他被打得最狠,哭嚎声传得老远。说来也是讽刺,此刻他们大概都悟出了一个朴素的道理:谁说鬼可怕的?鬼可不打人。
      这事透着一股蹊跷劲儿。据人说,就在前天晚上,瓜爷在睡觉时竟无端挨了一记闷棍,打得他脑袋瓜子嗡嗡直响,直接给他开了瓢。当时外面正好一个响雷,他眼聋耳盲的,也没看清谁干的。外面雨下的很大,瓜爷无奈之下,只好自己寻了些草木灰涂抹了一番,直到第二天才去包扎处理。
      于是,有人便跟老九牵扯了起来,前面说到,老九一直在村里宣称弄死“狗日的”,村民们本来都没当回事,这下看来似乎有迹可循。
      据说有人亲眼所见,前些日子,郑老九在瓜爷家的宅前干了一系列怪异的事儿。他先是撒了许多的草木灰,接着又横竖插了好多木荆条,全程念念有词,若不是被瓜爷的狗撵出了二里地,估计做法事就能把瓜爷给做死。更奇怪的是,没过几天,瓜爷家的狗也莫名其妙地被毒死了。这么一来,众人愈发觉得这一切都是老九内心的执念在作祟。
      于是,村子里那些说书的大爷大妈们,将这件事掰开了、揉碎了,添油加醋地足足编了三七二十八集,说得那叫一个有鼻子有眼,仿佛亲眼所见一般。据说,老九当晚离开后,径直奔向瓜爷家。郑老九的记忆被切割成了碎片,唯独对瓜爷的怨恨却清晰如初。
      到了那儿,二话不说,当场就给了地瓜苞一棒子,那一下子犹如出丧摔盆般清脆无比。正好一个响雷下来,他以为把人给打死了,顿时仓皇逃离,而外面正下着倾盆大雨,视线模糊,他慌不择路地跑到了水塘边,一不小心就掉了进去,最终命殒当场,也算是应了自己当初的预言了。而对瓜爷的怨念,估计就是喝下一桶孟婆汤,也照样忘不了。
      还好,瓜爷命不该绝,只不过两件事情之间是否存在关联,却成了山村永远的一件谜案。
      前文说过,自从妻子去世后,瓜爷就一直穿着她的衣服生活。那些碎花衬衫、棉布长裙上还残留着妻子的气息,仿佛这样就能让她继续存在。
      直到琳琳要上小学的那天清晨,瓜爷在镜子前站了很久。他慢慢脱下那件穿了多年的淡紫色连衣裙,从箱底翻出已经发硬的男式工装。粗糙的布料摩擦着皮肤,让他感到陌生又熟悉。
      给琳琳扎辫子时,孩子突然仰起小脸说:“爸爸今天不一样了。”瓜爷粗糙的手指在发丝间顿了顿,最终只系了个最规规矩矩的马尾。
      送女儿到校门口,他蹲下身,仔细为她整理翻卷的衣领。清晨的阳光斜照过来,清晰地映亮了他下巴上新近泛出的胡茬——那黑白相间的颜色,像忽然而至的秋霜。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