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土之上（青春序章）》杵桩王

35、第 35 章

　　《笔盒风波》
　　笔尖在纸上沙沙游走时，忽然一阵凉意爬上陈胜的手背——像一片雪花悄无声息地融化在皮肤上。
　　一抬头，正对上小丫憋笑的眼睛。她嘴角翘得老高，睫毛忽闪忽闪的，活像只刚偷了腥的猫。陈胜这才发现手背上多了一抹乳白色的膏体，被她悄悄蹭上来的护手霜正慢慢化开，散发着甜丝丝的蜂蜜牛奶香。
　　“哎呀，不小心挤多了嘛。”她眨眨眼，毫无诚意地狡辩。
　　陈胜故意板起脸，却忍不住笑，索性把两只手并在一起搓了搓。滑腻的触感在掌心蔓延开来，香气愈发浓郁，仿佛把整个冬天的干燥都揉成了绵软的云。
　　比起大人们间蜘蛛网般的关系，学校的日子相对单纯了很多。时光如水，很快大家都升到了五年级，除了读的书越来越厚之外，更显著的变化体现在身体上，尤其是女生们不再是以前爱哭的小丫头，她们更加注重起自己的外在，甚至学习大人有模有样的化起了妆，而微微隆起的胸脯，则悄悄吸引着男生们的目光。尤其是文君，出落的美丽动人，身上更是多了一份成熟女人的妩媚。
　　而懵懂的感情，也在悄然萌发。
　　小学五年，秦老师终究没有满足过陈胜的愿望，以至于别人换了好几茬同桌了，而却将他牢牢焊死在了雅雯的车上。
　　不过，雅雯虽然平时没少“欺负”陈胜，可欺负归欺负，可以看得出来，她其实挺喜欢陈胜的，经常会从家里带好吃的分给他。
　　当然，这种喜欢，是一种少年时期独有的，迷离的懵懂的感情，一股大人无法言说的情愫。
　　在时光之水的浇灌下，小树苗不断的成长，而岁月之风的侵蚀，却令秦老师肉眼可见的老去，此时的秦发坤，已经过了退休年纪，本来可以回到家里含饴弄孙，颐养天年，可因为教师资源不足，也因为放不下他关爱的学生们，依然带着五年级的语文课，着实不易。
　　全市小学生学习竞赛，对东湾村小学而言，是一次难得的与外界交流的机会。代表学校参赛的人选毫无悬念，是成绩最优异的陈胜和秦文君。
　　然而，文君那支漏墨的钢笔让她写得十分吃力，不得不一边写一边哈气，吴广不禁想起往事：文君的铅笔总是用到短得握不住，她便用透明胶带缠上纸卷，接长了继续写；笔芯秃了，她就拿小刀仔细地削，木屑簌簌落下，像雪，又像悄然流逝的日子。
　　想到这里，吴广默默将自己的钢笔递了过去。文君刚要推辞，他却抢先说道：“去城里比赛，得带两支笔备用，万一不出水了呢。”文君听了，抿嘴一笑，接下了这份体贴。
　　在秦老师的带领下，俩人第一次来到城里，在拥挤的公交车上，大汗淋漓的秦老师，奋力撑起方寸之地，将俩人护在其中，口中大喊：“别挤着孩子。”都这个年纪了，依然在为他的学生挡风遮雨。
　　城里果真不一样，宽阔的街道，排布着琳琅满目的店铺，路上车水马龙，村里第一次进城，看到城里人喝矿泉水，不知道是啥，水竟然还装瓶收费，真是大开眼界，难道真比我们井里压出来的好喝吗？
　　而教学楼更是高大气派，光彩夺目，比村里的小破屋不知好上多少倍。而从衣服的色彩上一眼便可看出，他们来自于哪里，以至于迎面碰上的城里孩子，总是带着满是嘲讽的语气：“呵，乡下佬又来了。”
　　考场在二楼，踩在楼梯上，陈胜甚至有些忐忑，之前课本上讲到高高的楼房，陈胜还在心中担忧，上去后会不会踩塌了，不免脚步小心翼翼的。
　　语文竞赛，先是默写题，前面几个都顺利写了出来，而当录音读到“zhayao”的时候，陈胜却傻了眼，这没学过啊，要么说城里教学理念超前呢，苦思了半天，最后绞尽脑汁写了个“炸要”。
　　待考试一结束，陈胜就逮着文君问了。果不其然，她也被那道题给卡住了，俩人只能带着一肚子的疑惑走出考场。为了犒劳他们，秦老师特意做东，请他们到学校旁边的小菜馆吃了顿饭。饭桌上，当俩人眼巴巴地望着秦老师，问起那道题的答案时，他端着饭碗的手顿了顿，脸上竟也浮起一丝窘迫——他自个儿也说不上来。“别急，”他讪讪地笑道，“回头我帮你们问问去。”
　　对待学生，秦老师从不吝惜，看孩子们吃的香，老头笑得最是开心，并讲了很多趣闻，勉励他们好好学习，以后考上城里最好的高中，原以为他跟村里其他人一样都是土包子，谁知老头骄傲的说，人家年轻还出过国，当时开着坦克去的南韩。
　　最后没吃完的，秦老师则打包带了回去。
　　回到学校，小伙伴们立刻将陈胜和文君团团围住，七嘴八舌地打听城里的新鲜事。陈胜的描述让一双双眼睛亮了起来，仿佛对山外的世界多了一份真切的向往。秦老师则说：“只要你们学习好了，都能去，学习不好，只能一辈子在农村种地。”很激励也很现实。
　　几个月后，竞赛成绩下来了，陈胜竟然得奖了，奖品是一个铅笔盒，不过却是个粉色的，想必都是随机发的吧。而文君却是一无所获，虽然她面上说无所谓，但看得出她内心的失落，陈胜心中怅然。
　　与之对应的，他们也终于得到了那个令人困扰的正确答案：“炸药”，但因为秦老师发音不准，按土话教的读作：“zhayue”。
　　放学后，陈胜追上了文君，把铅笔盒给了她，告诉她自己不喜欢粉色的，她愣了一下，随后微笑着接受了陈胜的好意，看到她再次开心起来，陈胜也迈着欢快的脚步离开了。
　　可第二天，雅雯却不再理他，话都不跟他讲，陈胜太蠢了，竟然搞不懂女人生气的由头，以至于因此牵连到了吴浪，也怪吴浪这小子手欠，玩笑不知轻重，也不知道从哪搞的一条小蛇，偷偷放进了小丫的桌洞，等她掀开时，一条葱绿的小蛇，正抻着脖子盘在字典上，跟她大眼瞪小眼的示威着。
　　小丫当场吓了一跳，却因此助长了内心升腾的火势，小姑奶奶二话不说，一把拎起那条蛇，就跟抻辣条似的，可把同桌的陈胜吓了个半死，绿油油的小蛇吐舌信子，拼命上卷要救自己的尾巴。
　　小丫对着满教室厉声质问：“这是哪个王八蛋干的？要死吗？”同学们都被她的凛然给吓住了，只有吴浪那个二货竟然还笑得出来，见有人笑，小丫更火了，直接来到吴浪跟前，扯开他的领口，一把将蛇丢了进去。
　　电光火石之间，吴浪由笑转哭只用了几秒，在座位上慌乱的蹦起来，小蛇滑滑的凉凉的，一路下行，呲溜的钻进了裤-裆里，这下更恼火了，也不顾体面了，吴浪直接在众人面前，将裤子脱了下来，这才解了套，而后惊魂未定的一屁股坐地上，哭的跟个傻逼似的，一点体面都不顾了。
　　如果说混世魔王有克星的话，小丫绝对排在第一位。
　　而一向要强的小丫，在整治完吴浪后，也趴在座位上呜呜的哭了起来，两个人的哭声此起彼伏，女生们则吓得四处尖叫，教室里一下子乱成了一锅粥。
　　吴浪招惹了不该惹的人，只能说是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