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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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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的分量》
在全家人的精心喂养下,小花猪成功晋级为膘肥体壮的大花猪,终于到了能出栏的时候!一想到心心念念的电视机马上就要有着落,姐弟几个这几天走路都带飘,说话嗓门都高了八度。陈胜更是已经提前进入了状态,仿佛自己明天就要成为全村最靓的仔!
然而,这时意外却发生了。因为爸爸在外打工,家里的事情都丢给了妈妈,虽然地里的活爷爷经常来帮忙,可依然有干不完的家务活,每天劳心劳力,累的直不起腰来。
记得那天姐俩放学回家,以往这时已经准备好了晚饭,可妈妈却在卧室的炕上躺着,大姐则趴在身旁不知所措,觉察到不对劲的姐俩,一进屋就看到妈妈脸色憔悴,表情痛苦。
“今天闪了腰,你和弟弟去奶奶家吃吧。”妈妈看到孩子,勉力支撑却起不来,就打发他们去奶奶家。
“妈,你不要紧吧。”陈胜问。“没事,躺会就好了。”妈妈说话的时候,额头渗出了汗珠,看得出来很是痛苦。
原来,家里的压水井坏了,妈妈于是去村口的老井挑水,回家卸担子的时候,不小心扭伤了腰,当时就疼得走不动道了,挪动了半天才爬上了炕。
当夜,大姐守着妈妈一直没睡,第二天一早,依旧起不来床,二姐觉得事情有点严重,就叫起了睡梦中的弟弟,让他尽快去找三叔,开着拖拉机把妈妈送到了镇医院。
妈妈的腰伤很严重,需要手术治疗,而且镇上做不了,需要到县上,连夜又被救护车送到了县医院,接到消息的爸爸从工地上,风尘仆仆的赶了来,衣服都没换,身上满是水泥和白灰。
在妈妈推进手术室的那一刻,陈胜不自觉的落了泪,妈妈抚摸着他的小脑袋,轻声说:“没事的,睡一觉就好了。”
手术很顺利,但住院的几天却很难熬,孩子们说要留下来照顾妈妈,爸爸不同意,不能因为大人的事耽误学业,强行将他们送上了回家的大巴车。
而爸爸则衣不解带,目不交睫,全程守候在病床前,一下子消瘦了不少。
中途,定明曾回过一趟家取存折。他整个人胡子拉碴,面容枯瘦憔悴,刚迈进家门便倒头就睡。陈胜和姐姐们看在眼里,心里又酸又疼。爸爸还没吃饭,孩子们便商量着要给他做点吃的。
家里没什么菜,最后决定下点挂面。陈静负责煮面,陈胜蹲在灶前烧火。前两日刚下过雨,陈虹在院里拾柴时,忽然发现月季花下钻出了几朵小蘑菇,水灵灵的样子格外可爱。小姑娘又惊又喜,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全摘了下来,开心地捧给陈静,给爸爸加点营养。
陈静接过鲜嫩的蘑菇,只问了句“哪儿来的”,便洗净切碎,顺手撒进了翻滚的面汤里。
定明睡醒后,一碗热腾腾的香菇面端到了面前,他既开心又意外,心中不由感叹,孩子不知不觉长大了,只是大人不知而已。
爸爸很欣慰,望着孩子可爱的小脸,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鼻子一阵发酸,这是他尝过的最好吃的一碗面。
吃过面条,定明还要赶去医院,收拾一通打包后,简单跟孩子们交代了几句,又形色匆匆的出了门。
父亲转身离去的那一刻,陈胜和大姐又一次红了眼眶,二姐则默默的别过身去。从小到大,他们最熟悉的,就是父亲远去的背影——每一年,他风尘仆仆地归来,却又在短暂的停留过后,再一次背起行囊走向远方。
那个曾经高大健壮的身影,不知从何时起已微微佝偻;坚定的脚步,也渐渐染上了岁月的蹒跚。他就这样一年又一年地走在离家的路上,直到时光渐渐老去。
他没有太多机会陪伴孩子们成长,也难以享受寻常人家的天伦之乐。可正是用这样一次又一次的离别,用自己生命的磨损,他默默扛起了整个家的重量。
不过,这碗面条却差点要了老爹的命。
上车后的定明渐渐感到肚子一阵翻江倒海,他强忍不适,一下车就冲进了厕所。可一番折腾后,症状并未缓解多少。当他勉强站起身时,只觉得天旋地转,视线变得模糊——就在那片模糊之中,他赫然看见前方的电线杆上,整整齐齐地坐了一排“他爹”,正齐刷刷地望着他。这诡异的画面,还是后来听爸爸亲口讲的。
只想是劳累所致,定明狠狠地洗了把脸。待回到医院后,却越发严重起来,并出现恶心呕吐症状,半晌竟晃晃悠悠的倒在了病床上,可把王芝芬吓了一跳,赶忙喊来了医生。
检查过后,医生诊断是食物中毒,询问中午吃了啥,然后判断是蘑菇的问题,“孩子这是大义灭亲啊。”了解原委的医生一声怅然。
幸亏是在医院里,而且毒性不高,否则后果不堪想象。经过治疗,爸爸很快恢复了过来,这个小插曲也告一段落。
出院的王芝芬继续卧床,而陈定明暂时也无法再外出打工,这次治疗花了不少的钱,电视的事情自然是打了水漂。拖累了孩子们的梦想,王芝芬很是愧疚,抱歉的对姐弟们说:“妈伤的不是时候。”听到妈妈这么说,陈胜一下子哭了出来,抱着妈妈说:“我们不要电视了,只要你快点好起来。”妈妈也跟着哭了。
听山上的瓜爷爷说敷姜汁有助于恢复,于是陈胜和姐姐就用蒜臼把姜捣碎,然后用塑料薄膜裹在妈妈的腰上,辣得眼泪直流,但他们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让妈妈赶快好起来。
不过好在卧床半个月后,就能下地走路了,虽然好多活干不了,总比预期好多了,但经此一遭家里经济捉襟见肘,爸爸再次背起行囊外出打工。
那个时候爸爸很辛苦,只有农忙和过年的时候回来,操持家里的地,因此,年迈的爷爷经常扛着锄头,来家里帮着干活,分担父母的压力,老头光着上半身,钻进芋头地里除草,身上剌的一道一道的,满头大汗的接过孙子给他的水,咕咚咕咚喝掉一大半,看了很是心疼。
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孩子们放了学都留在家里帮着干活,一起收晒粮食,喂鸡喂鸭。
家里有块地跟大力家的挨着,那年种花生的时候,两块地之间的界碑突然倒了,走过去后陈定明发现了端倪,原来定邦偷偷将界碑移了,占了他家两垄地,定明一下子火了,严厉质问定邦:“这怎么回事?你干的人事?”
“我哪知道,本来就那样嘛。”定邦拄着铁锹耸耸肩,毫不在乎的样子。
话说,自从自己兄弟当上大队书记之后,陈定邦越发的耍横起来,看谁都不顺眼。
定明热血上头,直接冲了过去,拽着他的衣领抡起了拳头,可定邦也不是吃素的,两个人扭打在了一起,互相都吃了亏,陈静在一旁都吓坏了,大喊别打了,还好被路过的乡亲拉开了。
了解情况后,乡亲们也都指责陈定邦的不是,看到众人的态度,定邦干脆将铁锹一扔,头也不回的甩开乡亲们回了家。“我占他的地?怎么不说你们这帮穷农民,占了我们家老爷子的地,哼。”定邦捂着脸上的伤痕,大言不惭的说。
本来两家关系不错,但经此风波,从此不再来往,大人之间的事情不可避免的波及了孩子,陈胜和大力之间的感情也出现了危机。上学的时候,两人会不经意的保持距离,即使说话也感觉隔了一层,相处的尴尬不已。
吴广从村里听说了两家的冲突,就跑来问陈胜:“你怎么想的?以后不跟大力玩了?”
陈胜苦笑着说:“我也不知道。”其实他内心不想这样,但一直过不了大人之间的那道坎,大概大力也是如此吧。此后,吴广兄弟虽然有意的从中撮合,经常拉着两人一起玩,但仍杜绝不了彼此间的尴尬。
然而,这种状态对于大力来说,更加的难受,打小他经常去陈胜家,陈胜的爸妈对他很好,有好吃的也不避着,连他身上穿的,都是陈胜姐姐给的。对比自家的凉薄和吵闹,大力不止一次的说过,托生在陈胜家里就好了。
可如今因为这样一件丢人的事情,大力再也没来过。不过,大概过了一两个月吧,有天晚上,陈胜家里吃完饭,正准备关门,却发现大力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一个袋子,局促的脸上通红,不停的摩挲着裤脚。
陈胜妈问他咋了,大力话也不说,直接将袋子丢下,然后对陈胜妈鞠了一躬,转头就跑了。
陈胜妈打开袋子,看到里面鼓鼓囊囊的金蝉挤在一起,争相向外爬,足足小半袋子,他们一下子就明白了。
那段时间,大力一到晚上就跑到树林里,用手电筒照着,捉树上和地里的知了猴,怪不得经常看到大力脸上有红点,定是被树林里的蚊子叮的。
“哎,堂堂大男人还没一个孩子懂事。”陈胜妈感慨的说。
孩子虽小,但并不是不懂事理,大力自觉理亏,而自己的老爹又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他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小心的弥补,家里东西不敢拿,能想到的最好的东西就是这个了。
大力的此番举动,倒让陈胜为自己的心思惭愧。第二天,妈妈叮嘱他带了钙奶饼干给大力,当大力接过饼干的瞬间,先是怯怯的惊喜,继而抹了把大鼻涕,憨憨的笑了起来,跟之前一样的灿烂。自此,陈胜跟大力和好如初,不再受大人之间的影响。
而定邦因为冲突的事情,去找兄弟书记做主,想把那块地抢过来,可定康十分的为难,不仅如此,定康之前画的很多大饼,一个都没吃到肚子里,就像过河的小卒子,弃之如敝履,被利用的定邦失望至极,天天在村里咒他的兄弟,甚至扬言要开车撞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