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土之上（青春序章）》杵桩王

16、第 16 章

　　《土豆惨案》
　　学校的时光平静如水，又是一年的冬天，秦老师的课上，总有那么几个不爱听课的，吴浪桌洞里放着武侠小说，没事就偷偷瞅两眼，小丫则对着课本不停的描啊画啊，所有人都涂上了腮红和口红，最受不了的则是大力的焦黄鼻涕，大鼻涕帘子不停抽搭着，从来不知道擤一下，眼看都要掉下来了，再用力吸进去，实在兜不住了，就用袖子一擦，马上再培育新的，动作熟练的让人心疼，阳光照进来，袖口锃亮锃亮，像蜗牛爬过的痕迹。
　　可一会，窗外竟飘起了雪花，好奇的孩子们纷纷向外看去，外流神的学生都放下了手头的活，那一朵洁白分明承载着他们天真的梦想。
　　老秦咳了两声，把大伙拉回了教室，可他们的心早已飞到了外面。外面很快就铺满了厚厚的一层，下课之前，秦老师看着外面，给同学们布置了一个应景的作业：“瑞雪兆丰年，正好就以下雪为题，请同学们每人写一篇作文，明天交上来。”
　　什么作文不作文的，早就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下课钟声一响，小伙伴们便蜂拥而出，纷纷抄起地上的雪，欢叫着打起了雪仗。男生一伙，女生一伙，你来我往，雪球飞舞，玩得不亦乐乎。
　　玩着玩着，陈胜突然想起二姐的课本还在自己这，昨晚拿着看图忘记还她了，于是匆忙送到了高年级那里。回去经过厕所的时候，同学们玩得更撒欢，只见吴浪被一群女生拖曳在地上，虽然拼命抗拒着，但奈何人多势众，最终直直拖进了女厕所。
　　再见就是世界名画了，才出厕所门，天不怕的小霸王竟然哭了，眼泪滴答到地上把雪都融化了，哭得好伤心。不过自己作的怪不得别人，上厕所时，吴浪再次使出了自己的无敌风火童子功，一道水柱窜出三丈远，划出个漂亮的弧线越过墙头，不偏不倚浇在隔壁女同学丽娜头上，小丫头哭的那叫个伤心。
　　小丫当即就炸了毛，领着全班女生把吴浪堵在墙角。这个扯耳朵，那个拽裤腿，硬是让他当众出了个大洋相。
　　紧随雪花其后的，是凛冽的寒风，顺着破旧的门窗，呼呼的刮了进来，尤其靠窗的同学，一个一个冻得瑟瑟发抖，而大力的破棉袄露着不少旧棉花，更是缩成了一团。今年的冬天好像来的早了些。
　　秦老师来到教室，后面还跟着几个村民，老头首先带着同学们用胶带把窗户的缝隙密封上，然后跟另外几个人一起，把炉子搭了起来，吴广陈胜他们也帮忙一起弄。
　　最后，秦老师安排了生炉子的值日生，说起生炉子，一年级的时候，由于不放心，都是家长或者高年级的学生给生好，现在终于能自己生炉子了，想想还都有点小激动。
　　到值日那天，天不亮就要去学校，先用纸壳或苞米叶丢进炉膛引燃，再扔进玉米棒子或松树篓助燃，这些东西都是同学们从家里背来的，最后把煤炭烧起来，就算成功点着火了。这玩意是个技术活，火候的把握很关键，否则会把自己熏够呛。
　　小伙伴们经常会带着土豆、地瓜，课间时贴到炉壁上烤，整个教室里都散发着美妙的香味。
　　有一天，陈胜吴广在上学的路上，村里的郑大头正在收地瓜，倒袋子的时候滚到了地上，俩人眼疾手快，凭借个小的优势，钻到三轮车下面，顺手拾起两个揣到了兜里。
　　一到教室，两人赶紧把地瓜埋在炉灰里，期待着课间享用煨好的美食。可是课上到一半，地瓜的香味忽然飘了出来，俩人如坐针毡，万一被老师发现咋办啊，少不了一顿训吧。
　　操心也没用，香味越来越浓，弥漫到了整个教室，不用说，除了大鼻涕的大力，其他的同学们都闻到了，知情的同学心里乐开了花，期待着好戏的发生。
　　同桌小丫胳膊肘拐了拐陈胜，只见他鼓着腮帮子，眼圈充血，人都快炸了，随之对他做着鬼脸。而吴广更是快把桌子抠烂了，口角流水，心中流泪。
　　香味飘到讲台上，老头子忽然打了个喷嚏，在空气中嗅了嗅：“什么味道？怪香来。”大伙憋住的坏笑趁势爆发了出来，老头子一下子就懂了，坏笑着走向了炉子边，用铁条从里面扒拉出来一块烤红薯，拍了拍灰，真香啊，没人能抗拒它的美味，然后课也不上了，安排新的学习委员文君带大家预习，自顾自跑回办公室吃独食了。
　　在炉子热气的熏烤下，陈胜生了冻疮的手背奇痒难耐，不多时，那股痒劲，仿佛带着刺，从手背一路钻进心底。心想肯定是老婆子赶了他出来没吃早饭，可是他却敢怒不敢言，只能在心里默默诅咒道：“吃吧吃吧，撑死你！”
　　炉子里还藏着一块烤红薯。陈胜趁着同学们抄板书的功夫，弓着身子蹭到教室后头的煤炉边，从灰堆里扒拉出这个冒着热气的宝贝。正要掰开时，忽然对上吴广哀怨的眼神——这厮的烤红薯早被没收了。陈胜冲他呲牙一乐，滚烫的红薯皮烫得指尖发红也浑然不觉。
　　甜香混着炭火气弥散开来，小丫的味蕾也被勾了起来，本来正在书上胡乱涂鸦呢，此刻眼珠子都快黏在红薯上了。“分我一半！”她压着嗓子伸手，发梢扫过陈胜的手腕。陈胜刚掰下带着焦糖的尖儿，却见小丫突然挺直腰板，课本“啪”地拍在桌上：“快拿走！什么味道，影响我学习了！”
　　“刚不是你要......”简直莫名其妙，陈胜被小丫突然的学习热情搞得瞬间亚麻呆住了。
　　不吃算了，我一人独享，正当陈胜张大嘴巴，准备一口吞的时候，后颈汗毛突然根根倒竖。窗玻璃上赫然贴着张大脸，秦老师蒜头鼻挤压变形的模样活像年画上的钟馗，陈胜抬眼就跟铜铃般的大眼对上了。
　　怪不得这死妮子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真是死道友不死贫道啊。
　　寒风卷着粉笔灰扑进来，老头枯树枝似的手已经穿过窗缝：“谁让你上课吃东西的？拿来吧你！”
　　眼睁睁看着红薯消失在老头油光水滑的棉袄袖筒里，陈胜张的嘴巴都脱臼了，愣是鼻屎都没吃到，真是日了狗了。小丫的羊角辫在他余光里得意地晃悠，课本底下漏出半声闷笑。
　　下课后，小丫凑过来，复述着秦老师的话语，“拿来吧你！”瞬间笑开了花。
　　到嘴的鸭子飞走了，陈胜心里憋着一股无名火，索性把气撒在了窗户上。下课铃一响，他撕了几张纸，想把窗户糊住。谁知刚爬上窗台，那块早已松动的玻璃便“哐当”一声栽进了雪堆里，碎冰碴子在阳光下炸开，像撒了一地的星星，闪着七彩的光。
　　教室里顿时炸开了锅，同学们有的欢呼，有的惊叫，场面乱作一团。
　　“陈胜！”秦老师的怒吼震得墙灰簌簌直落，仿佛整个教室都在颤抖。陈胜缩了缩脖子，委屈地辩解道：“我真没动它！我就看了一眼，它自己掉下来的！”
　　“厉害，玻璃能让你看碎了。”秦老师冷笑一声，眯起眼睛，然后指着另一块玻璃：“好，你盯着它，看不烂不准回家吃饭！”放学后，秦老师把陈胜独自留了下来。
　　空荡荡的教室里，少年直勾勾的盯着窗户生闷气。恍惚中，北风卷着烤红薯的残香，引得肚子咕咕直叫。他越想越气，心里忍不住嘟囔：“今天真是倒了八辈子霉！玻璃碎了关我什么事？搞不好就是秦老师那酒糟鼻给顶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