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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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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丫又没带课本,大早晨的手忙脚乱的在书包和桌洞里翻了个底朝天,“完了完了完了。”小丫慌张的看向陈胜,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陈胜像看傻子一样,很是无奈。这个学期已经是第三回了,前两次都被秦老师罚站了整堂课,这次也不能幸免。
上课铃响,老头的将军肚率先进了教室,然后整个人威严的扫过教室,走下讲台巡视起来。“别看我别看我别看我。”小丫低着头开始念经,陈胜见她如此掩耳盗铃,只好将自己的课本推给了她,小丫一愣,抬头带着惊愕的表情,与此同时,老头子已到跟前。
“陈胜,你的课本呢?”秦老师皱着眉头问,“忘带了。”陈胜淡淡的说。“出去站着!”因为提早预见了结局,陈胜平静的出了教室,与此同时,老头子又盯了一眼小丫,心想你们不是传染吧。
此时的小丫心潮涌动,既有紧张,更多的是感激陈胜挺身而出对自己的保护。虽然平时没少欺负他,没想到关键时刻如此担当。
不过,革命做出了无谓的牺牲,陈胜靠墙站了不到一刻钟,一个身影垂头丧气的走了出来,一看却是小丫。陈胜先是惊讶,接着又笑了起来。见被人笑话,小丫嘟着嘴小拳拳锤他胸口,然后挨着他同样站着。原来小丫不仅没带书,作业也没写,不出意外被老头撵了出来。只怪自己命苦,该是她的躲不过。
两个人并肩看了一会太阳,小丫打着哈欠,试探的问了陈胜:“好无聊,要不我们出去玩?”
“去哪玩?现在?”陈胜警惕的瞅了一眼教室,心想你不是疯了吧。
“我带你去个好地方。”小丫鬼祟的说,“呃...”不等陈胜答复,小丫扯着他的袖子蹦下了台阶。
两人一路跑出校门,朝着山上奔去。本来在学校里陈胜还有些忐忑,但此时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奔跑着自由的脚步,身心完全松弛下来,甚至有种冒险的刺激。
秋风吹过,山野里一片金黄,这是收获的颜色。此时漫山遍野的玉米大豆已经成熟,四处都弥漫着丰收的喜悦。两人跑弯了腰,小丫乐的咯咯笑,肉眼望向山下的学校,已经很小了,他们来到了安全区域。
早晨八点多,许多人已经挑着篓子从地里往家走了。农村的孩子熟练而热烈地扑向大地母亲的怀抱,摘野果、捉蚂蚱,忙得不亦乐乎。这个时节的马泡已经熟了,一颗颗像小西瓜似的,捏软了就能吃。可小丫偏要使坏,故意用力一捏——“噗”一声,马泡炸开,滋了陈胜一脸的瓜汁。
“你个坏蛋!”陈胜抹了把黏糊糊的脸,作势就要追。小丫早已撒腿就跑,银铃般的笑声洒遍整片田野。
快跑到山坡时,小丫突然“哇!”地大叫一声,像被烫了脚似的猛地一跳三尺高,紧接着一屁蹲跌坐在地上,吓得脸色都变了。追上来的陈胜低头一看,原来她一脚踩中了一只肥硕的大老鼠。
旁边蹲着一个身穿大红衣服的女人,就在山坡脚下,手里握着一把短锄,旁边堆了不少花生和大豆。她迎着耀眼的阳光,有些茫然地望向小丫,接着轻轻把那只被踩出去的老鼠往自己脚边拢了拢。
“卧槽!瓜、瓜爷爷……”陈胜忍不住喊出了声。这哪是什么大姐大嫂,分明是同村的瓜爷,打扮成这副模样,不知在这儿搞什么名堂。
“大姨,对不起,踩了你的老、老鼠。”小丫缓过神来,瞅了瞅那只脚感软绵绵的硕鼠。这声“大姨”叫得是那么亲切又自然,陈胜心想你瞎啊,公母都不分了。
瓜爷却似乎很受用,乐呵呵地应了下来,笑得花枝乱颤:“没关系,早就死了。”
“是你打死的吗?”还好不是自己踩死的,小丫长长舒了一口气。
“自己吊死的。”
“啥?”小丫眨着眼睛,一脸困惑。
“大姨”笑了,眼角的鱼尾纹像被风吹过的水面,漾开了一圈圈的涟漪。“这你们就不懂了吧?田鼠过冬的粮食被偷啦,它一气之下,找了个树杈子上吊喽。”瓜爷语气平静,说得有鼻子有眼,也不知是不是在哄小孩。
他不再多解释,只是继续用短锄掏弄那个被挖开的洞口。没过多久,他脚边的坚果已堆成了个小山。
“好厉害啊,那这些就是它们过冬的粮食喽?”对于瓜爷的理论,小丫毫不质疑。
“对了,你看都是好的,这些害人精,偷了这么多粮食。”在两位后生面前,瓜爷格外的有耐心,好似对待亲孙子一般。
“哇,好多哦。”眼看掏干净了,瓜爷装了小半尼龙袋,最后把硕鼠单独装进了塑料袋。“老鼠你要它干嘛呀?”小丫问。
“这个东西烤着吃可香咧。”瓜爷的大嘴咧到了耳朵根,露出满意的大板牙。
“哇,好厉害啊。”
“走,带你们挖好东西去。”系好袋子后,瓜爷提起裙摆,踩着妖娆的步点,在两个孩子一阵彩虹屁之下迷失了自我,继续着他的沉浸式带娃。
跟随瓜爷的脚步,他们来到一片豆地里,然后瓜爷猫下腰,小心的拨开枝叶,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只见他以手刨土,在一株豆稞下面翻弄着,不一会,一条胖胖的虫子浮出了地面,鲜活的打着滚。
“你们看!”瓜爷捏在手里晃了晃,是豆虫,一节节褶皱带着泥土,仿佛被搅扰了清梦,不耐烦的扭动着身体。
“你拿着!”
“呃。”陈胜一个屁蹲倒在了地上,他从小对蚯蚓、豆虫这些玩意有着天然的厌弃。
“没想到你怕虫子!哈哈,胆小鬼。”小丫则大胆的拿了过来,又唬弄了他一会,瓜爷跟着小丫哈哈大笑起来,这爷俩真绝配。随后小丫去旁边的地里扯了片玉米叶,将虫子包裹了起来。
接着瓜爷又掐了一株豆稞,剥去枝叶,继续挖豆虫,在瓜爷的讲解下,陈胜观察,豆虫窝的表面都有一层浮土,略高于地面,几公分深浅,很好挖,不一会,苞米叶子就爬满了小胖虫。
这个时节的豆虫早已褪去青涩,通体微黄,蠕动着圆滚滚的身体,农村长大的小伙伴都知道,这玩意很是神奇,趴在豆叶上的幼虫十分的能吃,但是一肚子屎,一般会用来喂鸡,等到秋叶泛黄,豆虫开始停食,钻进地里准备化蛹,这个时候是最肥美的,屎都排干净了,肚子里全是肥油,回家扔到灶台里,用豆秸烧到金黄,一口下去,满口-爆浆,好吃到无法形容,直到现在一想起来都会流口水。
此时太阳已经升上来了,晒的人难受,瓜爷起身以手拭汗,又看了看地上的成果,感觉差不多了,于是准备告别回家了,临走前,他把一半的豆虫分给了两个孩子,关怀的说:“回去让恁妈烧着吃,喷香。”陈胜不敢接,于是全让小丫笑纳了。
望着瓜爷下山的背影,“你说老鼠真能吃吗?”小丫仍旧无法理解,但陈胜想起来了,瓜爷突然多了一个孩子,家里东西不够吃,他要为这个冬天储备足够的食物,但就像是一个经验丰富的猎人,总能灵敏的发掘到食物所在。
“谁在那!干啥呢?”专心刨土的两人,耳边突然传来呼喊声,由远及近,起身一看,坏了,戴着草帽的大爷,手持明晃晃的镰刀,向着这边冲来了。
“坏了,快跑!”小丫兜起豆虫,与陈胜急忙逃命去了,慌不择路的钻进了玉米地,在里面躲藏了起来。
陈胜和小丫蹲着蜷缩在一起,生怕老头子进来砍了他们,吓得不敢出声,安静的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惊弓之鸟的小丫更是将头埋在了陈胜的肩膀上,仿佛这样人家就看不见她了。
突然,一只黑色的虫子扇动着马达跳到了小丫的头上,还以为老头子闯了进来,又惊得她“哇”的一声蹿了起来,开启了漫无目的的山野大逃亡,惊起一堆麻雀。
远处的老头叼着旱烟,不解的看着眼前的智障行为艺术。
直到停将下来,小丫仰天大哭,豆大的泪珠滚滚而落,跟上来的陈胜哭笑不得,只见一只黑褐色的甲虫,不知道什么时候飞到了她的脸上,用斗大的钳子夹着小丫的鼻子,自己又取不下来,只能急得原地哭鼻子。
陈胜只好上手帮她,可越折腾夹得越紧,腾得小丫嗷嗷叫。“别动。”他不停安抚着小丫,好不容易才取了下来,鼻子都夹出血了,这小东西好狠哦,掉落地上后,小丫报复性的将甲虫跺了个稀巴烂。
两人悄悄溜回教室门口,却看见秦老师正在训斥吴浪和大力。原来,讲了半天课,发现人跑了,趁着老师出门找陈胜和小丫的工夫,不安分的吴浪就窜到了大力的座位上,两人有说有笑、闹得正欢,结果被杀了个回马枪的秦老师抓个正着。
吴浪摸着后脖颈,嘿嘿一笑:“老师,我给大力讲题呢!”
“倒数第二给倒数第一补课?”秦老师冷哼一声,“你是怕他超不过你啊?”全班顿时哄堂大笑。这理由实在拙劣,秦老师毫不费力就从他们桌肚里搜出了一本小人书,气得举着书好一顿批评。
小丫和陈胜猫着腰,正想趁机溜回座位,不料秦老师一回头,正好跟他俩撞个对眼。
“站住!你们俩上哪儿去了?!”秦老师本来就在气头上,一看他俩更是火冒三丈,立刻丢下吴浪大步走过来。可刚到小丫面前,他就愣住了——这小姑娘的鼻子肿得老高,活像故事里的匹诺曹。
“你鼻子怎么回事?”秦老师语气不由得缓了些。
小丫又着急又委屈,被这么一问,更不知该怎么解释,“哇”地一声就大哭起来,眼泪啪嗒啪嗒直掉,怎么都止不住,简直伤心到家了。秦老师见状,也不好再批评什么,只好摆摆手让她先回座位,陈胜也跟着省了一顿打。
可怜的小丫,就这样顶着那个又红又肿的鼻子,尴尴尬尬地度过了接下来的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