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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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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末收获》
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当吴广每晚凿壁偷光悬梁刺股之时,大力却睡得格外踏实,仿佛考试这事儿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早晨,妈妈特意给他煮了个鸡蛋,说是补补脑子。大力剥开蛋壳一看,竟然是个双黄蛋,顿时乐得合不拢嘴,一路上都在跟陈胜嘚瑟:“哈哈,我今天早上吃了个双黄蛋,这把考试肯定稳了,100分没跑!”
陈胜瞥了他一眼,是梁静茹给你的勇气吗?然后适时地泼了盆冷水:“你确定这不是‘一下黄俩’的意思?别到时候一门没考好,另一门也跟着黄了。”
大力一听,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嘟囔道:“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非得打击我。”
陈胜耸耸肩,一脸无辜:“我这不是为你好嘛,提醒你别太得意忘形。”
大力撇撇嘴,心里却有点发虚,默默把双黄蛋的“好运”压在了心底,脚步也不自觉地加快了几分,仿佛这样就能离考试的“黄”远一点。
然而只靠玄学是不行的,秦老师正讲着课,目光一扫,瞥见大力在角落里眼神飘忽,分明是走了神。他当即停下讲解,抬高声音点了他:“大力,你把这首诗背一遍!”
大力猛地一惊,慌慌张张站起来。他支支吾吾,哆哆嗦嗦,整张脸憋得通红,半天才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床,前……”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忽然,一阵含糊却流畅的背诵声从窗外飘了进来。正低头假装看课本的秦老师心中一喜,还以为大力终于开了窍。可一抬头,她看见窗台边趴着一个小女孩——小脸脏兮兮的,眼睛却亮得厉害——是陈虹,陈胜家的大姐。
秦老师刚露出惊讶的表情,还没来得及招手请她进来,陈虹就像只受惊的小鸟,一溜烟跑没了影。
教室里安静得可怕。秦老师走回讲台,脸色渐渐沉了下来,忍不住对着大力厉声说道:
“人家一个弱智孩子都会背了!你天天坐这儿听讲,却一句都背不出,是猪脑子吗?!”
大力把头埋得更低,一声不敢吭。有句话怎么说得来?人的思想就像一块地,不长庄稼就会长草。很显然,大力的脑子里长满了草。
其实陈胜知道,大姐虽然智力有缺,但这几天扒在窗台下旁听,竟默默记住了这首诗。而她刚才突然开口,不过是因为看见大力窘得浑身发抖,想悄悄给他提个词罢了。
而从那时候起,再也没人喊大姐“傻子”了。
无奈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有时真比人跟牲口之间的还要悬殊。
考试前昔,秦老师的老娘突然去世,他只得匆匆请假回去奔丧。他原本负责一、二年级全部的语文和数学课。一年级那天本来就是其他老师的课,可二年级的数学却彻底空了出来。
这乡村小学本来就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课根本调不开。眼看期末临近,秦老师正发愁是不是干脆让他们上自习算了,却突然眼睛一亮——想起了一个绝妙的人选。
于是,东湾村小学建校以来的一个奇迹,就这样发生了。
那天下午天色有些阴沉,灰白的云层低低压在村子上空,二年级的教室里光线微暗,安静得能听见窗外偶尔掠过的风声。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走进来的竟是个小不点。他个头才刚刚比讲桌高一点,头发软软地贴在额前,一双眼睛明亮干净,稚气未脱的脸上却摆着一副格外认真的表情——一个一年级的学生,竟要来给二年级的学长们代课了!
一开始,台下所有大孩子全都愣住了,面面相觑。随后角落里就有人忍不住嗤笑出声,接着响起几声故意的起哄。讲台上的陈胜却一点也不慌。他踮起脚,拿起黑板擦“砰砰”拍了两下桌子,顿时扬起一阵细白的粉笔灰。
他拿出一张秦老师早已油印好的试卷,摊在桌上,目光扫过全班。
“是秦老师让我来的。”他声音清脆,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镇定,“他说了,谁不听话,我就记名字,等他回来——再说。”
教室里霎时安静了下来。毕竟,谁不怕秦老师呢?
更让他们服气的是,陈胜对二年级的课本简直烂熟于心。原来,在他还没上学时,他那曾经当过老师的妈妈就已经把三年级以前的知识全都教给了他。本来早就能跳级,是奶奶嫌他年纪小,硬让他按部就班跟着同龄人一起读。
此刻,他模仿着妈妈和秦老师上课的样子,有板有眼地讲起题来。黑板太高的地方够不着?他就搬来椅子垫脚,写下计算公式。渐渐地,台下不再有懈怠的眼神,连毛熊都瞪大了眼睛——这个跟他学拳的小徒弟,居然站在讲台上成了自己的老师?简直是倒反天罡!
而从那一天起,陈胜就在全校彻底出了名。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个能给高年级代课的神童。大家纷纷点头感叹:这孩子,将来必定前途无量。
很快,考试成绩下来了,秦老师抱着一摞卷子来到教室,又到了每学期最紧张激动的环节,答案即将揭晓,小伙伴们搓着小手洗耳恭听。
秦老师坐在讲台上,由高到低宣读分数,读到名字的上台领卷子,不出意外,陈胜双满分,得意的瞟了一眼同桌,小丫举着小拳头示威,却又无力的垂了下去,自己两门课还不如人家一门高呢。
领到卷子的小伙伴们或开心,或失落,鲜有毫不在乎的,因为这玩意是给家长看的,能不能过好这个年就在此一举了。
大力是最后一个上台的,果然被陈胜说中了,语文数学果然俩都黄了,分数加起来还不如他爹的血压高,数学更是全班倒数第一,才考了18分,甚至不如大傻子春柱考得高,被秦老师恨铁不成钢的踹了一脚,大力迎着同学们的嘲笑下了台。
放学了,陈胜喊大力一起走,可他在座位上一动不动,双眼无神,愁眉紧锁,手中摩挲着那张数学卷子,那殷红的笔划尤为刺眼。
看大力这副样子,陈胜也就明白了,对于大力老爹来说,教育不是万能的,手段必须跟上,考了这个鬼样子回家不被活活打死才怪,不如离家出走算了。
不过,陈胜狡黠一笑,对着沮丧的大力耳语了几句,大力顿时警惕了起来:“这样好吗?”
“你自己看着办。”短时间内,大力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决定铤而走险,不管了,少挨一顿打才是真的。
改分改分,大力瞅了下四周无人,鬼祟的跑到讲桌上拿老师的红笔,没敢改太高,只加了一笔,改成了“78”,陈胜见状,又给他添了一笔,成了“98”。
“这也太明显了吧。”大力看着拙劣的笔划,百思不得其解,“放心吧。”陈胜笑着说。
大力没有法子,只得依计行事。
果然,回到家之后,大力忐忑的拿出卷子,老爸带着迷离的醉眼端详半天,皱着眉道:“你个小王八蛋,骗你老子呢,考了78,以为老子发现不了吧?”不过,龙生龙凤生凤,儿子能考成这样已经烧高香了。
“嗯嗯,滚出去玩蛋去吧。”老爹的神情舒缓了下来,心情吊了半天,本以为要挨打的大力,屁颠屁颠的跑出去玩了。
而吴浪跟大力是一条藤上的蚂蚱,但他有个旁人没有的优势,只见他一路甩着奖状,那得瑟的样子,好像书包都装不下似的。可同学们却不买他的账,朝着他喊:“嗨,谁不知道呀,那奖状明明是你哥的,你咋好意思说是你的呢?”
在学校里偶尔冒充他哥,还能勉强蒙混过关。可回到家,面对爸妈,这招还行得通吗?这不,一到家,吴浪趁着吴广上厕所的空当,大笔一挥,在奖状上改了几笔,把名字改成了“吴浪”。好一出偷梁换柱,然后甩给奶奶看,奶奶乐开了花,直夸自己的大孙子有出息。
再看吴广,就上了个厕所的功夫,家庭地位瞬间反转。看着弟弟那得意洋洋的神态,正美滋滋地吃着奶奶夹来的肉,吴广简直欲哭无泪。
却说这回期末考试,吴广竟破天荒地考进了全班前十,连秦老师都在班上破例表扬了他。手里攥着奖状,他下意识地望向那个坐在身旁、认真记笔记的身影——这一切,都要感谢文君。
那一年,是充满荣耀与收获的一年。巴塞罗那奥运会的圣火炽热燃烧,中国代表团斩获辉煌,一次次突破历史。在吴广家中,一群小伙伴紧簇在电视机前,屏息凝神地注视着比赛。每当国旗冉冉升起、国歌庄严奏响,孩子们也情不自禁地欢呼跳跃,稚嫩的眼中闪烁着自豪的光芒。
而更让陈胜倍感激动的,是在这个被时代铭记的年份里,他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少年先锋队。当鲜艳的红领巾系上脖颈、在胸前迎风飘扬的那一刻,他挺直胸膛,感到自己正与这个风起云涌的伟大时代,紧紧相连。
东湾村小学有个延续多年的优良传统。每年清明时节,全校师生都会列队前往烈士陵园祭扫。苍松翠柏间,高年级的少先队员会为新队员系上鲜艳的红领巾,在烈士碑前完成庄严的入队仪式。当稚嫩的小手举过头顶敬礼时,春风拂过红领巾,仿佛在诉说着跨越时空的传承。
陈胜和文君作为第一批入队的少先队员,此刻正站在无名烈士墓前。望着那些没有名字的墓碑,许多孩子的眼泪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在阳光下闪着晶莹的光。
带队的秦老师轻轻抚摸着纪念碑,庄重的说:“孩子们,你们知道吗?我们的国旗是用烈士的鲜血染红的,而红领巾,就是国旗的一角啊。”陈胜听到这句话,心情十分的沉痛,想想这得牺牲多少革命烈士啊。
春风中,满园的红领巾像跳动的火焰,映照着孩子们肃穆的小脸。远处传来布谷鸟的啼鸣,仿佛在为那些无名英雄唱着挽歌。
放学后,陈胜看出小丫因没能入队而闷闷不乐,便悄悄跟在她身后。眼看她就要迈进家门,陈胜终于鼓起勇气,怯生生地喊了一声:“等一下!”
小丫回过头,嘟着嘴问:“怎么了?”
陈胜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解下自己胸前的红领巾,仔细地为小丫系上。
小丫怔住了,眼圈一下子红了。她轻轻抚摸着鲜艳的红领巾,抬起头时眼睛亮晶晶的,却仍傲娇地撅起嘴:“你等着看吧,明年我一定也会靠自己戴上的!”
这一刻,一条红领巾系起了两份纯真的心意,也温暖了一个平凡的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