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荒】上清的金乌饲养指南》浮生窥月

17、巫族反应

　　不周山脚下，后羿身形湮灭的刹那，巫族阵营在短暂的死寂后，爆发出震天的喧嚣。那并非悲伤，而是一种混杂着震惊、狂热与扭曲快意的嘶吼。
　　“后羿兄弟！”
　　“他毁了后羿的神魂！”
　　“后羿兄弟——！”有相熟的大巫目眦欲裂，捶打着胸膛，发出野兽般的悲鸣，但更多的声音迅速将其淹没。
　　祖巫强良声如雷霆，震荡四野，他周身电蛇狂舞，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兴奋，“看见了吗？天道不容！哈哈哈！天道在我巫族！”
　　“杀！为后羿兄弟报仇！”更多的巫族战士被点燃了血气，兵刃指向星光黯淡了些许的周天星斗大阵，煞气如同沸腾的狼烟，直冲云霄。后羿的牺牲，非但没有让他们退缩，反而像是给这场战争注入了一剂狂热的猛药。
　　兵刃如林，指向星光黯淡了些许的周天星斗大阵。煞气如狼烟般升腾，与星辰之力猛烈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撕裂声。在这些巫族战士看来，后羿以生命为代价，不仅引得东皇亲自出手，更"引出"了那位能操控周天星斗大阵的奇异月乌，并亲眼见证其被天道无情抹杀！这无疑是削弱了妖族一大顶尖战力，是一场值得庆祝的"胜利"。
　　共工踏浪而来，冰冷的海水在他周身盘旋。他望向天庭的方向，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杀意："太一今日必付出代价！"
　　祝融周身烈焰翻腾，声音嘶哑："杀！"
　　十二祖巫中，唯有后土微微蹙眉，她感受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那天道降罚的时机太过巧合，仿佛...仿佛一切都在按照某个既定的轨迹运行。但她还未来得及细思，就被周遭狂热的战意裹挟着向前。
　　他们看到了东皇的雷霆之怒，也看到了天道对妖族的“惩罚”，这让他们更加坚信自身行为的正当性与最终的胜利。
　　在这片几近癫狂的喧嚣中，太子长琴独自立于稍远一些的石崖上，仿佛与那沸腾的热血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他修长的手指死死按在琴弦上，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生生遏制住了那几乎要失控涌出的、与这“庆祝”氛围格格不入的悲音。
　　他看到了后羿是如何如同尘埃般被东皇太一随手抹去，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他也看到了那只逆天而行的太阴月乌，如何被天道无情地、彻底地湮灭，仿佛从未存在过。
　　“值了？”长琴在心中无声地咀嚼着这两个字，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窜上脊梁，几乎要冻结他的血液。
　　他们根本不知道这代表什么！
　　在他的记忆碎片里，后羿射落九日，是巫妖全面死战、不死不休的号角，是帝俊太一疯狂报复的开端，是将双方彻底推向毁灭深渊的关键一步。而现在，后羿死了，死得如此轻易，死于东皇盛怒之下。这非但不是化解，反而是将仇恨的锁链勒得更紧！东皇太一亲眼目睹了属下为他挡劫而形神俱灭，这份因果，这份怒火，将如何倾泻？
　　祖巫们的咆哮撼动大地，煞气冲天。然而，在那汹涌的仇恨之下，一种近乎病态的兴奋也在蔓延。
　　长琴的目光掠过战场上那些狂热的面容，他们中有他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有他曾悉心指导的后辈，如今却个个双目赤红，仿佛失去了理智。劫气，这就是量劫的可怕之处，它悄无声息地侵蚀着每一个生灵的心智，让他们在疯狂中走向毁灭。
　　“值了！哈哈哈！用一个后羿，换妖族一个准圣！值了！”有性情暴烈的大巫捶打着胸膛，双目赤红地嘶吼。他们看到了银蓝月乌在那突兀降临的天道神罚下，如同脆弱的泡影般彻底消散，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
　　在他们看来，后羿以自身为饵，以生命的终结为代价，成功“摧毁”了妖族一个至关重要的、潜力无穷的顶尖战力！这是何等“划算”的买卖！
　　劫气蒙蔽了他们的心智，让他们无法深思那月乌为何会为东皇挡箭，也无法理解天道为何会亲自出手抹杀一个“妖族准圣”，他们只看到了“敌人”的损失，并将此视为一场值得庆祝的“胜利”。
　　“杀了东皇！为后羿兄弟报仇！”
　　“踏平天庭！”
　　狂热的战意如同瘟疫般在巫族阵营中扩散，更多的巫族战士在祖巫的带领下，开始不计代价地冲击周天星斗大阵的薄弱处，煞气与星力猛烈碰撞，爆发出毁灭的波澜。
　　然而，在这片喧嚣与狂乱中，太子长琴却如同被遗弃在暴风雨中的孤岛。
　　他站在原地，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指尖深深掐入掌心，渗出血迹也浑然不觉。他眼睁睁看着后羿被东皇轻描淡写地抹去，看着那只熟悉的、承载着与他同样秘密与痛苦的银蓝月乌，在天道无情的神罚下灰飞烟灭。
　　“不……不该是这样的……”他喃喃自语，声音微弱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后羿死了。那个在未来会射落九日，点燃巫妖最终战火的大巫，提前陨落，死得毫无价值，甚至被同族当成了“值得”的牺牲品。
　　姬献……或者说，危月燕，他隐约猜到身份的、可能与他一样从未来归来的妖族公主，也死了。不是战死，而是被天道亲手抹杀！因为她试图改变注定发生的“小事”——阻止后羿对东皇那本不可能成功的一箭。
　　这残酷的现实如同冰水，浇灭了他心中最后一丝侥幸。
　　天道不允许。
　　它不允许任何试图扭转那既定的、惨烈结局的行为。任何试图掐灭这个“因”的努力，都会引来天道最直接的、最无情的抹杀！
　　长琴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他之前的种种隐晦提醒，试图缓和局势的小心翼翼，在此刻看来是何等可笑！他就像一只试图撼动大树的蚍蜉，而天道，则是那棵冷漠注视着一切、不允许任何偏离轨迹的参天巨木。
　　庆祝？胜利？
　　他看着周围那些因为“兑掉”一个妖族准圣而兴奋呐喊的同族，看着他们眼中被劫气点燃的、近乎疯狂的战斗欲望，一股巨大的悲凉和绝望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们不知道自己在走向怎样的深渊，不知道所谓的“胜利”不过是通往最终毁灭之路上一个微不足道的、甚至可能是被刻意安排的节点。
　　他该怎么办？
　　继续尝试？然后像危月燕一样，在某次试图改变细微轨迹时，被天道像碾死虫子一样碾碎？
　　还是……眼睁睁看着一切重演，看着父神们怒吼着战死，看着不周山倾塌，看着巫族荣光彻底湮灭？
　　太子长琴缓缓闭上眼，指尖无意识地刮过琴弦，发出一声尖锐刺耳、如同哀鸣般的噪音，瞬间被淹没在震天的喊杀与能量爆鸣声中。
　　他站在原地，仿佛与周遭的狂热隔绝开来，独自承受着那份知晓结局却无力改变的、令人窒息的重量。
　　"长琴，为何独站于此？"玄冥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清冷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关切。她和后土向来是十二祖巫中最为冷静的一个，此刻却也难掩眉宇间的煞气。
　　长琴张了张嘴，最终只是轻轻摇头："无事，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
　　他该如何告诉玄冥，他看到了巫族的末日？看到不周山倾塌，看到祖巫们相继陨落，看到巫族荣光彻底湮灭？即便说了，又有谁会相信？在这劫气弥漫的时刻，任何劝和的言语都会被当作怯懦。
　　就在这时，天空中的周天星斗大阵突然光芒大盛。原本因为姬献陨落而黯淡的星辉重新流转，而且比之前更加璀璨，更加凌厉。显然，东皇太一被彻底激怒了。
　　"不好！"长琴心头一紧。他太了解东皇太一的性格了，那位万事不管的东皇陛下一旦动怒，必将以最凌厉的手段报复。后羿的冒犯，姬献的陨落，已经点燃了这位东皇的怒火。
　　就在周天星斗大阵的光芒愈发炽烈，星辉流转间隐隐透出毁灭气息的刹那——
　　"太一。"
　　一道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响起，如同清泉流过燥热的战场。帝俊的身影不知何时已与太一并肩而立。他并未看向下方严阵以待的巫族，目光只落在身旁的弟弟身上。
　　东皇太一周身涌动的日辉微微一滞。那双熔金的眼瞳中怒意未消，却在对上兄长目光的瞬间，稍稍收敛了锋芒。
　　“此间事，我已知晓。”帝俊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却带着一种抚平狂澜的力量，“今日，并非决战之机。”
　　他的言下之意很清楚：十二都天神煞大阵的真正威力未明，巫族底蕴尽出，此时死战，纵能惨胜，也非妖族之福。更重要的是，他理解太一的怒火与悲痛，但作为皇者，不能被情绪裹挟。
　　太一沉默片刻，指尖那凝聚的、足以撕裂苍穹的光辉终于缓缓散去。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度睁开时，眼中已只剩下一片冰封的杀意。
　　见太一收敛了气息，帝俊这才将目光投向下方严阵以待的巫族阵营，声音清越如玉石相击："今日到此为止。巫族诸位——"
　　他的视线在十二祖巫身上扫过，最后定格在面色凝重的帝江身上："若欲再试周天星斗之威，天庭随时恭候。"
　　这话说得客气，其中的警告意味却让每一位祖巫都沉了脸色。帝俊这是在明确告诉他们：今日妖族不过是小试牛刀，若巫族不识趣，下次就不会这么简单收场了。
　　“此番因果，天庭记下了。”帝俊的声音陡然转冷，周天星斗随之明灭不定，仿佛在应和他的话语，“他日再会，必当——彻底清算。”
　　帝俊此言一出，祝融周身烈焰翻腾，几乎要按捺不住，却被共工以一道冰冷的水汽强行压下。帝江面色阴沉如水，沉声回应：“妖皇的‘厚赐’，巫族同样铭记于心！一切恩怨，他日必当了断！”
　　话中的火药味让气氛再度紧绷，但双方都明白，今日已不再是全面开战的最好时机。
　　周天星斗大阵开始有序地收缩阵型，璀璨的星辉如潮水般退去。太一最后冷冷地扫了巫族阵营一眼，那目光如同实质，充满了不加掩饰的、必将血偿的杀意，随即与帝俊一同化作流光消失在天际。
　　直到妖族的身影彻底消失，巫族阵营中紧绷的气氛才稍稍缓和。
　　"就这么让他们走了？"祝融不甘地低吼，周身烈焰将脚下的岩石都灼烧得通红。
　　后土轻轻摇头，目光依旧望着天际："今日之局，已是最好的收场。周天星斗大阵的威力，你们都看到了。"
　　这话让所有祖巫都陷入了沉默。方才那毁天灭地的威势，确实超出了他们的预估。若非帝俊及时出面制止，今日巫族的损失恐怕远不止一个后羿。
　　强良冷哼一声，周身电蛇噼啪作响："待都天神煞大阵完善，必叫他们好看！"
　　众祖巫各自带着沉重的心思散去，唯独玄冥在离开前，若有所思地看了眼仍立在原地的太子长琴。